市场结构与环境污染外部性治理*

汤吉军

(吉林大学中国国有经济研究中心，吉林长春130012)

市场结构与环境污染外部性治理*

汤吉军

(吉林大学中国国有经济研究中心，吉林长春130012)

本文运用产业组织理论分析环境污染所带来的福利影响，与传统经济理论形成鲜明的对照，为治理环境污染提供新的解决思路。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完全竞争优于完全垄断，但是如果发生了市场失灵，对整个社会来说完全垄断就优于完全竞争。为此，本文针对不完全竞争市场结构的现实，进一步深入探讨环境污染外部性的福利效果，重新考察庇古税和科斯定理作用的约束条件。虽然我们依据完全竞争市场与负外部性会得到产生过多污染的结论，其解决方法是征收等于外部性的边际社会成本的税收，但这并不适用于不完全竞争市场，甚至是错误的。因此从负外部性角度看，我们发现不竞争市场结构可能产生高于或低于社会最优水平的产出和污染，虽然通过征税让企业负外部性内部化，竞争性市场的产量就是社会最优的水平，但这并不适合不完全竞争市场。因此，我们只有将市场势力、产权和庇古税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更现实地解决环境污染的负外部性问题，这对实现国民经济全面、协调与可持续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负外部性;福利;科斯定理

近年来，伴随着全球经济的不断发展，能源短缺、气候变暖和环境污染已成为人类面临的最为严峻的挑战。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新兴工业化国家，中国仍处在以工业化为主导的快速发展时期，能源消耗大，环境承载容量小，致使发展低碳经济和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是我国必须面对的重大现实问题。能否按照低碳经济发展的要求进行清洁生产、主动节能减排，是我国能否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的关键所在。“高消耗、高投入、高污染”的不可持续发展导致我国自然资源过度消耗和生态环境的破坏，从最终结果来看，要么以一个地区的贫穷换取另一个地区的繁荣，要么以牺牲后代人的福利换取当代人的福利。我国政府已经明确提出“必须把可持续发展作为一个重大战略，要把人口控制、节约资源、保护环境放在重要位置，使人口增长与社会生产力相适应，经济建设与资源环境相协调实现良性循环。”但是，在研究这些问题时，往往隐含坚持完全竞争市场模型，很容易看到竞争性市场是一种理想化的市场结构，看不到不完全竞争市场结构对这些问题研究的意义。在这种情况下，我国政府决策者在实践过程中，往往按照新古典经济学定价和治理模式，单纯追求GDP增长，认为只要依靠“看不见的手”机制，看不到环境污染治理的复杂性和困难性。

由经济学原理可知，坚持完全竞争市场是需要严格的假设前提的。对于仅仅考虑市场结构而言，我们很容易认为，完全竞争的经济效率好于寡头垄断，寡头垄断好于垄断市场结构。很少有学者考虑市场结构与外部性之间的效率分析。一旦将环境污染负外部性引入，这样排序的市场结构是很难成立的，需要我们重新进行考虑，从而将市场结构、界定产权(科斯定理)和庇古税等有机结合起来，进而在一定程度上将不完全市场结构本身作为治理负外部性的一种重要方式。

1 无外部性条件下的市场结构效率分析

新古典经济学认为，在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如果没有任何市场失灵因素，包括外部性，那么一个经济如果任其自由运行的话，它会很快找到一种竞争性均衡，也就是说，在经济中一整套商品价格体系将确保每一个市场的供求均衡。这套价格体系也就是所有参与者之间达到产品的有效配置(尽管不一定是公平的分配)，即可以达到静态的帕累托最优。

在完全竞争市场上，消费者的需求曲线的斜率为负，产品的价格越高，消费者愿意购买的数量越少，反之亦然。而企业的供给曲线，表示产品的价格越高，企业供给的越多，图1所示:

图1 完全竞争与完全垄断的效率比较Fig.1 Efficiency comparison under perfect competition and monopoly

在图1中，D曲线表示消费者的需求曲线，S表示企业的供给曲线。在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消费者剩余是A+B+C，生产者剩余是D+E，此时社会福利水平是A+B+C+D+E。然而，在完全垄断条件下，消费者剩余是A，生产者剩余是B+D，此时社会福利水平是A+B+D，无谓福利损失为C+E。因此，单纯从经济效率角度看，我们发现，经济效率是这样排序的，完全竞争好于垄断竞争、好于寡头垄断，最差是完全垄断。

2 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外部性的福利分析

大家知道，正是由于无法满足完全竞争市场条件，所以无法实现帕累托最优，才会产生市场失灵。其中，外部性是较为常见的一种。例如，淡水湖里的鱼，由大家共同所有，按照个人利益最大化以及捕鱼能力不受限制原则，湖里的鱼最终将被捕完，出现公共地悲剧。同样企业在生产过程中，必然会产生污染环境的废气、废水和废物等外部性，从而造成市场失灵。为此，我们以污染外部性为基础，通过分析生产产品过程中所产生的污染负外部性，突出完全竞争条件外部性存在所造成的福利损失，如图2所示:

在图2中，横轴表示企业生产的产品数量，纵轴表示产品价格。D和Sp表示没有外部性时的供求曲线。Ss表示企业生产时包含外部性的边际社会成本。

如果没有外部性，那么在完全竞争市场上，最优配置在Pc和Qc。然而，由于企业生产造成环境污染，从而出现负外部性，最优配置在Ps和Qs。但是从社会角度看，应该生产Qs。然而，由于企业不考虑负外部性影响，其供给数量增加到Qc，从而我们发现会产生过多的污染，无谓福利损失为D，此时令庇古税等于外部性的边际社会成本(EsF)的税收，使供给曲线Sp变成Ss，则外部性被企业内部化，就会实现社会最优配置。

图2 完全竞争条件下外部性的福利分析Fig.2 Externality welfare under perfect competition

3 完全垄断市场条件下外部性的福利分析

一旦我们将外部性与完全垄断结合起来，我们发现垄断企业也是追求利润最大化，此时由边际收益等于边际私人成本的交点决定的。因此，在垄断市场结构条件下，垄断企业对其环境污染的危害也会置之不理，所以在决策时仅仅考虑直接的私人成本。

图3 完全垄断条件下外部性福利分析Fig.3 Externality welfare under monopoly

在图3中，如果没有政府干预，完全竞争行业会忽略污染损害，它们在供给曲线MCp等于D的水平上生产，此时行业的数量和价格分别为Qc和Pc，边际污染损害为Ec。

在完全垄断条件下，垄断企业也会忽略污染损害，仍然在边际收益和私人边际成本MCp处进行生产，此时垄断企业的数量和价格分别为Qm和Pm，边际污染损害为Em。竞争行业与垄断行业相比，生产较多产出而价格较低，而竞争均衡时污染损害Ec大于垄断均衡污染损害Em，这是因为竞争产出以及由此造成的污染更大。所以，由图3表明，即使存在外部性，垄断产出也可能低于社会最优水平Qs。尽管存在外部性的竞争性市场总是生产大于社会最优数量，但对垄断企业来说，如果MCs曲线碰巧与需求曲线D相交于Pm，则垄断企业能以社会最优价格Ps生产社会最优数量Qs。从理论上看，我们仅仅能说垄断企业的产出小于竞争行业，但却不能确定存在负外部性时，垄断产出有可能大于、等于或小于社会最优数量，这主要取决于MCs与需求曲线的交点位置在哪。垄断企业过高或过低的原因在于它们面临着两种互补效应:垄断企业可以把价格定在高于边际成本，所以产量往往过低。但是，它的决策取决于边际私人成本而不是边际社会成本，所以产量又总是会过高。其中，哪种效应会占据主导地位，这又取决于产品的需求弹性和污染所造成的边际危害程度。如果需求曲线富有弹性，垄断加价较少，垄断均衡接近于竞争性均衡Ec，就会高出社会最优状态Qs。如果额外污染导致的危害很小——均衡时的 MCg接近于零——边际社会成本等于边际私人成本，垄断企业的产量就会低于社会最优水平Qs。

4 完全垄断与完全竞争条件下外部性的福利比较

当不存在负外部性时，竞争性市场的福利水平要高于完全垄断企业。然而，当存在负外部性时，完全垄断的福利水平可能高于竞争性市场的福利水平，这是非常关键的结论，如图4所示。

图4 完全竞争与完全垄断条件下的外部性分析Fig.4 Externalities under perfect competition and mMonopoly

在图4中，我们发现，如果完全垄断产量和完全竞争性产量均高于社会最优水平，则完全垄断企业的福利肯定更高，因为竞争性产出高于垄断产出。如果完全垄断产出低于社会最优产出水平，我们需要审查哪种情况下的偏差更大:是完全垄断企业生产的太少，还是完全竞争性企业生产得过多。在图中，完全垄断均衡的福利H+I低于社会最优的福利H+I+G，完全垄断产生无谓损失G，原因在于完全垄断企业的产量低于社会最优的产出水平。

然而，在存在外部性的情况下，在完全竞争性均衡下的产量Qc高于社会最优的产量，所以完全竞争性市场的无谓损失是K。而完全垄断企业的均衡Em由边际收益曲线MR和边际私人成本曲线MCp的交点决定。完全垄断状态下的社会福利是H+I。这时，完全垄断的无谓损失G小于竞争性状态下的无谓损失K，所以完全垄断的福利更高，只是产量略微有点低，但竞争性企业则生产过多——从而会产生更多的污染物。

此时，如果我们征税，税收等于污染的边际成本，这使完全垄断企业负外部性内部化，并将边际社会成本视为自己的私人成本，边际收益与社会边际成本的交点决定税后的完全垄断均衡Et，税收导致均衡产量Qt再次下降，均衡价格则上升为Pt。然而，税前的消费者剩余和生产者剩余之和是H+I，而税后仅仅变为H，此时社会福利更低了，I+G就是税后完全垄断企业所带来的无谓损失。这样，征税加剧了完全垄断企业尽量压低产量，产量比税前更低，生产更少。

很多学者会建议，政府对企业征税的数额要和污染的边际损害程度相等，理由是，这种规模的税收能使竞争性市场达到社会最优状态。然而，这种规则若用于完全垄断企业，则可能会降低社会福利。如果未征税的完全垄断企业的产量低于社会最优数量，那么征税肯定会降低福利水平;反之，如果完全垄断企业的产量原本就高于社会最优数量，那么征税可能会增加福利。如果政府有充分的信息来确定社会最优数量，那么它就可以采取强制手段使完全垄断市场或竞争性市场达到社会最优数量。但是，如果社会最优的产出水平高于未管制的完全垄断企业的产出水平，政府就必须对完全垄断企业进行补贴而不是征税来使其产量达到期望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发现，解决不完竞争市场的负外部性要比解决竞争性市场的外部性问题复杂得多。为了实现竞争性市场的社会最优，政府只需要减少外部性，可以采取降低产量的方法来实现。然而，在不完全竞争市场上，政府必须解决因外部性和市场势力共同作用而产生的外部性。这样一来，政府就必须获得更多的信息来对不完全竞争市场实行管制，而且可能要运用更多的政策工具(比如补贴)。由于市场势力和环境污染引起的各种问题在效果上互相抵消，所以，在不完全竞争市场上管制失灵所造成的危害要小于完全竞争性市场。

同样，政府可以不直接采取排放量和排放标准，而是采取界定产权的间接方法来控制外部性。产权是一种使用一项资产的排他性特权。由于完全竞争市场假设无数个经济主体，所以科斯指出，如果产权得以明确界定，污染和产出的最优水平可以通过污染者和被污染者之间的谈判来实现。从贡献上讲，与其说科斯定理在实际上解决了环境污染的问题，还不如说它证明了，产权界定不明晰是外部性问题产生的根源。

因此，我们发现，在负外部性存在的情况下，经济效率的排序是这样的，完全垄断好于寡头垄断，寡头垄断好于垄断竞争，最差是完全竞争，从而认识到市场结构存在的经济意义。

5 一般性结论及其政策建议

在占有生产资料数量少，质量也不见长的传统的社会，人们并未像今天人们那样广泛地感受到资源稀缺或枯竭;恰恰是在占有生活资料数量较多，质量较高的现代社会，人们对资源稀缺强度可能加大或者环境恶化前景表现忧虑，使污染负外部性问题十分突出。为此，我们需要做到:

首先，政府征税是非常必要的。由于科斯定理仅仅涉及少数人情况，人们不愿意进行谈判，难以调整到最优水平。一般认为，当相关的人数很多时，自愿谈判可能性会很小，这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易成本极高，很容易抑制这种情况的发生，当谈判不切实际或者行不通时，庇古税就可以使用加以解决环境污染问题。

其次，仅仅使用产权方法解决环境污染还不够，还需要将市场结构考虑进来，从而将外部性与市场势力结合起来。仅仅界定产权还不够，还必须审视市场结构。这一论证过程只是进一步论证自由市场制度实现最优配置的可能性，市场价格是反映自由市场中个人的偏好的满足，但却不能反映社会偏好的满足，因此，政府保持一定程度的不完全竞争程度也是解决负外部性的重要方式。

最后，确立和保护外部性产权十分困难，所以，国家拥有资源产权也是非常重要的。一般说来，国家的贴现率比企业要小，贴现率越小，意味着等待的机会成本较小，所以可以长期等待下去，不会急迫开采和掠夺资源。所以，贴现率的大小由许多原因导致的:发展战略(投资政策和外汇需求)、资源储量大小(资源储量越多，国家越有远见)以及政治体系(决策者的能力和水平)，都使国家对资源拥有产权更加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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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In contrast to the traditional economic theory the paper is to analyze the negative environment externalities in terms of the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theory and provide the new resolutions.We discuss the negative pollution externalities in the imperfect market structure beyond the perfect market.Based on the traditional perfect market in the neoclassic economics，we show that both Coasian theorem(property right)and Piguian taxation(government intervention)have a great positive effect on the firm production.However，because of the existence of both theories，which is implied by the perfect market，they tell us about the resolution to negative pollution externalities.Once we introduce imperfect market structure，including monopoly，oligopoly，and monopolistic competition，etc，we compare the welfare level under the negative pollution externalities.In principle，by means of market structure，we provide the solutions to the externalities governance，that is，taxation，property right and market structure to resolve the general externalities.They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China’s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sustainability .

Key wordsmarket structure;negative environment externalities;welfare;property right

Market Structure and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Externality Governance

TANG Ji-jun
(China Center for Public Sector Economy Research 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Jilin 130012，China)

X506

A

1002－2104(2011)03－0001－04

10.3969/j.issn.1002－2104.2011.03.001

2010－07－12

汤吉军，博士，教授，博导，主要研究方向为产业组织经济学研究。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No.09YJA790082);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No.08CJY021);吉林大学“985”工程项目。

(编辑:刘呈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