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冯祥桦

时下，一些学生作文把议论文写得玄乎其玄，语言晦涩深奥，玩概念，装深沉，读后让人不知所云，不辨东西；也有一些学生作文，在议论文写作中不懂得文体特征，随意的使用记叙、散文式的笔法，使得文章单薄无力，观点模糊，自圆其说都不成，更谈不上说服别人。这些都有悖于议论文语言的写作要求。

《论语·颜渊》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议论文语言要求“概括”、“准确”、“鲜明”，同时也不失”形象”、”生动”、”个性”，如何把这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一、抽象概括与形象表达相结合

唐代的文学家韩愈言：“惟陈言之务去。”审视我们学生的写作现状，套话陈言随处可见，很多文章可谓是“怎一个空字了得”。如果把一篇800多字的文章中陈旧的、空洞的语言文字刨去的话，那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就往往所剩无几了。从这个层面上说，议论文写作训练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摒弃陈言， 抽象概括。于此同时，议论的目的是表明一种观点，讲清一种道理，而有些观点与道理，其本身很抽象，很深奥。而通过形象的表达，可以使抽象的事物形象化，使深奥的道理浅显易懂。形象表达往往能以简约的文辞、生动的形象引起读者的兴趣，唤起读者的联想，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庞朴在《传统文化与文化传统》的论述中说：“（传统）既是财富，又是包袱，辩证地了解和掌握传统的这两重属性，运用它而不被其吞没，防止它而不拒之千里，是一大学问，是一种艺术，是人类发挥其主观能动作用的重要表现和广阔场所……。比如说，一种人以为传统像服装，并认为服装以入时为美，而去追求时髦，日日新，又日新。这时，具有惰性的传统，只会被斥为阻碍趋时的包袱。另一种人以为传统像文物，文物唯古是尚，应该保护其斑驳陆离，切忌来刮垢磨光。这时，传统所不幸具有的惰性，倒又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财富。”

很多时候，我们对“传统”难以完整地概括，这段议论文字把传统的特性抽象地概括为“既是财富，又是包袱”，突出了传统的两大属性。然而“传统”又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下文又用形象的比喻论述人们对待传统的两种不同态度：“一种人以为传统像服装”；“另一种人以为传统像文物”。这两个比喻简洁明了，形象生动，使抽象的“财富”、“包袱”有了丰富的内涵，使人容易理解。

二、准确严密与生动表达相结合

议论文语言要求准确严密，遣词造句恰当贴切，表意周密完备，句间层间逻辑关系无误，正确表现事物内在联系，如实反映客观事物，确切表达主观道理。如果语言不准确不严密，那么观点的正确性、材料的真实性和论证的逻辑性就会受到损害，文章就会留下许多漏洞，甚至出现错误。但准确严密的议论文语言常常枯燥乏味，句句是真理，一般的学生写作很难做到，如何做到议论文语言即准确严密又生动活泼呢？

生活中充满了形象生动，富有活力的语言，有些谚语、民谣、广告词更是清新生动，内涵深刻，如能准确引入文章，则能使文章语言妙趣横生。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大量引用了谚语、歇后语、文言词语及方言词语，例如“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谚语）；“懒婆娘的裹脚，又长又臭”（歇后语）；“瘪三”“蹩脚”（方言词语）等。这些语句的恰当运用和巧妙安排，使得语言既通俗易懂，又生动有趣。

毛泽东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有这样一段话：“这两种人都凭主观，忽视客观实际事物的存在。或作讲演，则甲乙丙丁、一二三四的一大串；或作文章，则夸夸其谈的一大篇。无实事求是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华而不实，脆而不坚。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钦差大臣满天飞。这就是我们队伍中若干同志的作风。这种作风，拿了律己，则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则害了别人；拿了指导革命，则害了革命。”

文段中引用了大量生动的语言，如：夸夸其谈、老子天下第一、钦差大臣。形象地描绘对我们党内许多同志“不注重研究现状，不注重研究历史，不注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应用”的情态，同时准确地指出“这就是我们队伍中若干同志的作风”这一严重问题，切中时弊，一针见血，紧接着直接指出后果：“这种作风，拿了律己，则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则害了别人；拿了指导革命，则害了革命。”逻辑严密，环环相扣，发人深省。

三、逻辑论述与个性表达相结合

议论文是“讲理”的，“讲理”要求语言逻辑严密，讲究议论文的思辨性，使论证分析更加合理，更加符合客观规律，符合逻辑，而不沦为文字游戏，堕为诡辩。同时，个性化的语言正是个性化的思想的独特体现。苏教版《写作》教材所说的“气之为体，因人而异。弘于外者，多率性大气；秀于中者，多机敏灵秀”，强调的正是依顺个性、锤炼语言。所以需要把逻辑论述与个性表达结合起来。下面是一段学生习作：

怀想天空，让人明白了敬畏生命的内涵。当你不得不费力仰视时，你感到自己不再那么伟岸，那么强壮。我想，史怀哲博士兴许是在一次虔诚的仰视后才走向非洲的难民窟，走向爱的荒漠去耕种绿洲的。博士多纹的面孔像大浪潮般冲击着我的心灵。他不可能不使你怀想着欧洲大教堂里管风琴的回响，玫瑰园里与海伦的下午茶。但是，一个人一旦见过了自然教给人类的爱与隐忍，便不会再被任何一种物质的力量慑服了，他只会心甘情愿地伏在天空下，对广阔的生命世界心怀敬畏。

这段文字恰如其分地做到了客观论述与个性化表达相结合。“当你不得不费力仰视时，你感到自己不再那么伟岸，那么强壮”，“ 一个人一旦见过了自然教给人类的爱与隐忍，便不会再被任何一种物质的力量慑服了”。这两句是学生对“人敬畏生命”这一主题的客观论述，在客观论述的同时，列举了史怀哲这一人物实例作为论据，学生没有简单叙述史怀哲的事迹，而是用自己的个性化思想和语言进行再加工，比如：“我想，史怀哲博士兴许是在一次虔诚的仰视后才走向非洲的难民窟。”这是学生对事实的联想，对人物的感受，是在尊重客观论述的基础上写出的自己个性化语言。细细品读，让人感觉一个鲜活而又富有智慧的学生站在你面前，用其极具张力的语言，向你娓娓道来一个不争的事实：“人应该敬畏生命”。

刘勰在《文心雕龙·情采》中讲：“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倘若议论文没有质的内容，怎能使人信服。没有文采，怎么能吸引人看，又怎能立论千古呢？议论文语言只有做到抽象概括与形象表达相结合，准确严密与生动表达相结合，逻辑论述与个性表达相结合，才能文质兼备，相得益彰。

（作者单位：绍兴市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