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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腔内压力变化与儿童脓毒症预后的关系

时间:2024-08-31

梁玉坚,李易娟,李素萍,唐 雯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儿科ICU,广东广州 510080)

腹腔内高压(intra-abdominal hypertension,IAH)是指腹腔内压力(intra-abdominal pressure,IAP)升高,持续或反复的IAH 会引起心血管、肺、肾、胃肠以及颅脑等多器官系统功能障碍,是重症儿童死亡的独立危险因素[1]。其具体机制目前尚未被完全阐明,目前主要认为IAP 升高使腹腔灌注压下降,导致腹腔脏器缺血缺氧,膈肌上抬,肺脏及心脏受压,呼吸顺应性及回心血量减少,从而导致腹腔以外的其他脏器的受累[2]。脓毒症是PICU 里最常见的疾病和死亡原因之一[3]。脓毒症时由于液体治疗,尤其是脓毒性休克液体复苏,导致患者体内液体累积急剧增加,容易并发IAH,目前研究发现,脓毒症是发生IAH 的独立危险因素[4]。在成人,脓毒性休克患者IAH 发生率可高达32.8%~82.7%[5-6],IAH 与脓毒症器官功能障碍的发展有关[7]。但IAH 在儿童脓毒症的研究较少,这可能与儿童重症监护人员对IAH 危害性的认知尚未深入有关[8]。目前暂未见IAH 对儿童脓毒症预后影响的研究。因此,本研究通过前瞻性观察性队列研究的方法,旨在了解脓毒症患儿IAH 发生率,并探讨IAP变化对脓毒症预后的影响。现报道如下。

1 材料与方法

1.1 一般资料

本研究为前瞻性观察性队列研究,纳入标准为2014 年1 月至2016 年1 月期间入住我院PICU 脓毒症患儿206 例。排除未征得监护人同意的,或年龄≤28 d 和年龄>18 岁,或PICU 住院时间<24 h,或使用神经肌肉阻滞或有膀胱测压禁忌症,如神经源性膀胱或膀胱手术史的患儿,最后入组163 例患儿。此研究已通过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2013)170号],所有入组患儿都征得监护人同意。

1.2 方法

1.2.1 资料搜集 收集入组患儿性别、年龄、主要疾病诊断,记录脓毒症期间体温、平均动脉压、血糖、机械通气(mechanical ventilation,MV)、持续时间、血气分析、乳酸、C 反应蛋白、血常规、电解质、脑钠肽(BNP)、肝肾功能、出凝血功能、血管活性药物使用情况、脏器功能损害数量及持续时间。小儿危重病例评分(pediatric critical illness score,PCIS)、第3 代小儿死亡危险评分(pediatric risk of mortality Ⅲ,PRISMⅢ)、PICU 住院时间,对患儿进行为期60 d的随访并记录出院后预后情况。

1.2.2 膀胱测压法及腹腔内高压诊断 测量采用国际标准的膀胱测压法[9]:取平卧位,经尿道膀胱导尿,排空膀胱后夹闭尿管,经尿管向膀胱缓慢注入无菌生理盐水1 mL/kg,最少注入3 mL,最大不超过25 mL;停留30~60 s,将注射NS 的输液管与注射器分离,使输液管最上端与空气相通;以腋中线耻骨联合水平为零点,待输液管中液体自然下降至不再下降,在患儿呼气末、腹肌无主动收缩时读取读数。测得数值为cmH2O,转化为国际单位(1 cmH2O=1.35 mmHg,1 cmH2O=0.098 kPa)。每天每8 h 一次测量取均值,依据所测得的最高IAP 均值将脓毒症患儿分为IAH 组和非IAH 组。根据世界腹腔室间隔综合症指南,IAH 被定义为持续或反复的IAP升高>10 mmHg[9]。

1.2.3 脓毒症、脓毒性休克及脏器功能损伤标准脓毒症是指感染(可疑或证实)引起的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脓毒性休克是指脓毒症诱导的组织低灌注和心血管功能障碍。脓毒症器官功能损伤的诊断参照国际儿童脓毒症器官功能障碍定义[10]。

1.3 统计学处理

采用IBM SPSS 22.0(IBM,Armonk,NY,USA)和R 3.6.2(https://www.r-project.org)进行统计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变量用平均值±标准差()描述、非正态分布数据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M(P25~P75)]描述、分类变量用频数和百分比表示。使用独立样本t检验或Mann-WhitneyU检验比较两组之间连续变量的差异。分类变量使用卡方检验或Fisher 精确检验进行评估。采用限制性立方样条(restricted cubic spline,RCS)结合cox 比例风险模型绘制曲线探索IAP 与患者住院死亡风险的非线性关系,根据文献设置样条函数节点的个数(k=4)和位置(ti=10)。采用时间依赖受试者工作特征曲线(time dependent 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 curve,survival ROC)确定IAP、PRISMⅢ、PCIS和乳酸对脓毒症60 d 死亡的预测价值。通过Cox比例风险模型纳入乳酸和IAP 这两个变量构建乳酸+IAP 的联合评估指标。以上所有检验以P<0.05认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情况

纳入研究共163 例患儿中,中位年龄2.2(0.6~5.8)岁,其中男93 例,女70 例。入组的脓毒症患儿中位IAP 5.5(4.4~8.8)mmHg,其中符合IAH有30例(18.4%)。共计45 例(27.6%)患者发生死亡,其中有44 例发生在60 d 内,在脓毒症死亡病例中,腹腔内高压占26.7%(12/45),腹腔压力正常占73.3%(33/45);死亡组较非死亡组患儿IAP 明显升高5.2(3.7~8.8)vs.6.6(5.2~11.0),P=0.01,两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此外,体温、血乳酸、纤维蛋白原、D-二聚体、尿素氮、PRISMⅢ评分、PCIS评分在死亡组与非死亡组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表1)。

2.2 腹腔内高压对脓毒症预后的影响

IAH 患儿较非IAH 患儿脏器损伤发生数量更多,机械通气使用时间更长,详见表2。发生IAH的脓毒症患儿死亡比例更高(40.0%vs.24.8%),但两组差异没有统计学意义,P=0.15(检验功效1-验功效差异没有)。RCS 结合cox 比例风险模型绘制曲线发现,IAP 与住院死亡风险呈非线性关系,IAP 在10 以下随着腹腔压力增加患者死亡风险比呈现上升趋势,IAP>10 风险比大于1,提示IAH 是患儿死亡等高危因素(图1)。Survival ROC 对死亡风险的评估发现,腹腔内压力、PRISMⅢ、PCIS 评分、乳酸对脓毒症60 d死亡预测的价值相当,其中乳酸预测的价值最高,曲线下面积(area under curve,AUC)0.64,95%置信区间(0.57,0.77),P<0.001。乳酸联合IAP 可提高对脓毒症死亡的预测价值,AUC 0.70,95%置信区间(0.61,0.81),P<0.001,其灵敏度80%,特异度56%(表3),其ROC 曲线比较见图2。

3 讨论

这是一项关于腹腔压力与脓毒症预后的前瞻性观察性研究。本研究评估IAP 变化对儿童脓毒症预后的影响,同时探索脓毒症以往常用预后指标的评估价值。本研究发现IAH 与脓毒症患儿脏器损伤数量以及机械通气使用时长有关,IAP 对脓毒症患儿60 d 死亡有一定的预测价值,随着IAP 增加,患者死亡风险比呈上升趋势。而且IAP 与国内外广泛使用的儿童死亡风险预测评分系统PCIS 评分、PRISMⅢ泛评分以及对脓毒症预后有良好预测价值的乳酸相比,其对60 d 死亡的预测价值相当,且IAP 联合乳酸可提升对脓毒症死亡的预测价值。因此,我们认为IAP 可成为预测脓毒症预后的新的重要指标。

腹腔内高压是脓毒症高发的并发症,IAH 的发生与脓毒症严重程度可能有关。本研究发现IAH在儿童脓毒症中有相当高的发病率(18.4%)。张笃飞等在儿童脓毒症中也发现有较高的IAH 发生率(32.8%),且液体正平衡、PCIS、多器官功能障碍、休克、胃肠功能障碍和腹水是脓毒症儿童发生IAH的高危因素[6]。本研究人群IAH 发生率稍低,可能与脓毒症救治技术提高,包括限制性液体复苏等策略的实施有关,避免过度液体复苏,可能有助于避免IAH 的发生。此外,IAH 是胃肠功能障碍乃至衰竭的重要临床表现之一。胃肠功能衰竭常继发于各种危重疾病,如脓毒症、严重缺氧等,以胃肠道黏膜损害以及运动和屏障功能障碍为主要特点,是影响危重患者预后的重要因素[11]。胃肠道是严重感染、组织缺血缺氧时受累最早和最严重的器官之一。脓毒症时,由于全身炎症反应、毛细血管渗漏、大量液体渗出、血管舒缩功能障碍,导致急性胃肠功能损伤,胃肠Ⅱ级及以上的损伤则可导致IAH 的发生[5]。因此,IAH在脓毒症人群中高发,且脓毒症严重程度越重,IAH 发生越高,我们强烈建议对脓毒症患儿开展常规IAP 监测,特别是脓毒症休克,需要液体复苏的患儿。

表1 脓毒症患儿存活组与死亡组各参数的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survival and non-survival group in septic children[(),M(P25~P75),n(%)]

表1 脓毒症患儿存活组与死亡组各参数的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survival and non-survival group in septic children[(),M(P25~P75),n(%)]

M(P25~P75),median and interquartile range;χ2:Chi-square value;t:T-statistic;Z:Z value of Mann-Whitney U test;1)Normally distributed variables(Temperature,Sodium,Potassium)were expressed as xˉ± s,and the differences in variables between the two outcome groups were compared using the independent samples t-test;2)Non-normally distributed variables(Age,MAP,IAP,Glycemia,Lactic acid,BNP,Creactive protein,White blood cell,Lymphocyte,Platelet,APTT,Fibrinogen,D-Dimer,ALT,Albumin,Tbil,BUN,Scr,PCIS,PRISMⅢ)were expressed as median and interquartile range,and the differences in variables between the two outcome groups were compared using Mann-Whitney U test;3)Categorical variables were expressed as frequency(proportions,%),and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wo outcome groups were assessed by the chi-square test;ALT: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PTT:activated partial thromboplastin time;BUN:blood urea nitrogen;BNP: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CRRT:continuous 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IAP:intra-abdominal pressure;MAP:mean arterial pressure;Scr:serum creatinine;Tbil:total bilirubin;PCIS:pediatric critical illness score;PRISMⅢ:pediatric risk of mortality Ⅲ.

腹腔内压力变化对脓毒症死亡有预测价值。脓毒症是PICU 常见的急危重症,是重症儿童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12]。积极寻找影响脓毒症预后的因素将有助于提高脓毒症救治的成功率。本研究再次确认了既往研究中发现的与脓毒症预后有关的因素,如血乳酸、凝血功能等因素[13-14],在死亡组与非死亡组患儿中差异是有统计学意义的。虽然在既往研究中已发现,IAP 对重症儿童住院28 d 死亡有良好的预测价值[15],且IAH 在其他疾病中已被证实,即使在控制影响死亡的其他已知预测因子时,IAH 也是一个独立的死亡预测因素[16],但其在脓毒症的研究却很少,IAP 变化对儿童脓毒症预后的影响目前尚不清楚。这可能与大家低估了IAH在脓毒症中的发病率及其对危害有关[4]。本研究通过前瞻性观察发现,脓毒症死亡组患儿腹腔内压力明显增高。IAP 在10mmHg 以下时,随着腹腔压力增加患者死亡风险比呈上升趋势。乳酸水平是目前公认的预测脓毒症预后的最重要指标[17]。本研究通过Survival ROC 分析发现,IAP 对脓毒症患儿60 d 死亡的预测价值与乳酸相当。目前国内外应用最广泛的两种儿童危重病评分PCIS 评分、PRISMⅢ应评分也常用于脓毒症患儿预后的评估[18],IAP 对脓毒症患儿60 d 死亡的预测效能与两种危重病评分相当。此外,Gupta HP 等研究发现,IAH 持续时间与血清乳酸升高和器官功能障碍之间存在很强的“风险累积”关系[19]。本研究同样发现,乳酸联合IAP 对脓毒症60 d 死亡的预测效能有更好的提升。

表2 不同腹腔内高压组与脓毒症各预后指标的关系Table 2 Effect of intra-abdominal hypertension on prognostic indexes of sepsis[M(P25~P75),n(%)]

图1 腹腔内压力与住院死亡风险相关性分析Fig.1 Correlation analysis between intra-abdominal pressure and hospital mortality

本研究发现,IAH 与脓毒症患儿脏器损伤数量增加及机械通气使用时间延长有关。目前研究认为,IAH 本质是危重症中多脏器功能不全/衰竭中的胃肠功能障碍/衰竭的表现,且持续的IAH 与脑、消化、呼吸、心血管和肾脏等多器官功能障碍有关[4,9]。胃肠功能衰竭不仅是多器官功能障碍的损伤器官之一,也是多器官功能障碍的启动因子[20]。胃肠功能受损后,IAH 升高,不仅影响肠道菌群及其产物的吸收和调控,影响胃肠的内分泌和免疫功能,还导致菌群移位,进而继发肠源性感染,导致肠源性脓毒症的发生[21]。近年研究还发现,IAH 与炎症反应加剧及细胞凋亡有关。有研究发现,IAH 患者IL-10 水平明显升高,IL-10 水平升高与脓毒症器官损害及预后不良有关[22]。近期研究也发现,IAH 与神经元凋亡和血脑屏障的破坏有关,并可能是脓毒症相关脑病的一个新的危险因素[23]。因此,IAH 是加重脓毒症脏器功能损伤的一个重要因素,并与脓毒症不良预后密切相关,IAP 变化的监测可能对脓毒症患儿的救治起到重要的作用,呼吁重症医护人员在脓毒症患者的监护中增加IAP 项目的监测。

表3 基于Survival ROC 对儿童脓毒症60 d死亡风险的评估Table 3 The predictive value of 60-day mortality in children with sepsis based on Survival ROC

图2 不同死亡预测参数的Survival ROC曲线Fig.2 Survival ROC Curves of different mortality pre⁃diction parameters

但本研究系单中心研究,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倚和误差。但本研究主要是对IAH 与脓毒症预后关系进行了初步的探索,后续将扩大样本量、开展多中心前瞻性大样本研究,以进一步明确腹腔压力监测在儿童脓毒症诊疗中的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发现IAH 在儿童脓毒症发病率高,腹腔内压力变化与儿童脓毒症死亡、脏器损伤数量以及机械通气使用时间密切相关,我们认为IAP可成为预测脓毒症预后的新的重要指标。其无创,测量简单容易,无需采血,较适用于儿童进行动态监测。建议在儿童脓毒症,尤其是脓毒性休克的救治过程中进行常规腹腔压力监测,防治腹腔内高压的发生,可能有助于降低脓毒症潜在的死亡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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