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与人生（五）： 研读哲学 学会思考

阙又上

研读哲学的功用不只是探讨人生的问题，和投资也有其关联——哲学思维有助于我们避开人云亦云和从众的不理性行为。

萤萤你好：

大连这个滨海城市，夏季时光想必美丽，那条经过老虎滩的滨海公路，此刻应该是艳丽而不是妩媚。夏天的海洋尽显青春，用妩媚来比喻，有点错把股市的牛市当熊市的意味。秋天的枫叶若有海水和湖水的相伴，妩媚一词或许还勉强沾得上边。

投资中，下跌的熊市当然不会妩媚，但却是投资循环中必然要面临的阶段，人的生老病死，也犹如四季的春夏秋冬，不管你喜不喜欢，它会来也会去。好的投资者，一如对生活有感触，对人生有感悟，应该会认同古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禅语。

好的投资者和出色的资金管理者，都要面对四季皆宜这样的心态，对上涨的牛市及下跌的熊市，这两者的变化和应对之道的管理方法，巴菲特当然是此中的翘楚之一，这源自于他对资本配置和资产配置的超强能力，这两者有什么不同，以后我们再来分析。

先谈一下，罗杰斯给他女儿的第五封信的主题是“研读哲学，学会思考”，我想跟你交换一下对哲学思考与投资关系的看法。

什么是哲学和学会思考？它的定义是什么？上网一查，琳琅满目的说法，对这些各式各样思考方法学的原则分类，项目之多让人有一种感觉，要分辨什么是正确哲学的事，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哲学。

维基百科提到了英国哲学家罗素对哲学的定义和胡适先生的看法，我觉得通俗一点来看，胡适先生的说法更比较能让人容易理解一些，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称，“凡研究人生切要的问题，从根本上着想，要寻一个根本的解决：这种学问叫做哲学。”但他的点到为止依然不够，需要找寻一些再往下延伸的说法。

有人把它整理出一个比较通俗易懂的说法，那就是“哲学是个人对人生的一种态度，也是内省的思想和理智探询的一种方法”，和投资中有一个重要连结的，我个人认为是，哲学是从各种不同的学科中去获得一种整体的观点，会触动两个关键字是“整体”。

所以，有人强调哲学最重要的精神在于“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有这样才不会人云亦云，失去了独立思考，以及避开枝枝节节，探究整体关联的精神。我多年的观察发现，许多美国优秀的操盘资金管理者，都具备这种哲学性思考的能力，某一个投资决定和背后许多纷扰牵扯的因素，都能够找出其整体连结互动的分析和思考能力，这在投资中我觉得有极大的裨益，可以让成绩更加出色，这样说印象不深，举个例。

股市在牛市时鸡犬升天，好股票、烂股票都可以上涨，下跌的熊市才是真正的考验，2000年美国开始的网络泡沫，你知道疯狂到什么程度吗？

走进餐厅，各桌都在讨论股市上涨的事。许多人只知道1999年泡沫前的那一年，美股标普500依然上涨21%，这样的涨幅，美国股市曾发生多次，需要被关注的是，代表高科技股的纳斯达克那年上涨了86%。我记得有一次和朋友吃饭，隔壁的客人还在研究买哪些股票？服务生端菜上桌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把菜放下插嘴一句，就买网络龙头公司思科（Cisco），服务生推荐的话语一出，引来了大家的笑声和我的沉默。

当股市疯狂上涨时，业余者的绩效远超过专家们，因为那是不需要公司价值判断和专业分析的，是一个撑死胆大者，饿死胆小者的时段，这时候去谈风险管控意识，在业余者的眼中是很迂腐和落后的。业余者高喊现在是新科技的革命年代，所以这一次不同了，但3年后纳斯达克下跌82%，印证了这次没有不同，股价偏离轨道，失去了价值的支撑，终究会反应，因为树再高也不会穿过天空。

如果投资者愿意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解股价疯狂上涨和环境的整体关系，例如，为什么股价可以疯狂的上涨几年而不下跌？这一次不同的理论基础在哪里？股市里头基本分析、技术分析和财务行为学的心理分析，这三者是水火不容，还是有些关联？“股价”和这些“整体”的关系是什么？

2000年发生高科技泡沫，我管理的基金得以避开风暴甚至还有获利，原因就是做了与主流市场不同的思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分析，让我了解了高科技股票支撑的脆弱性。然而2008年的金融海啸我就没那么幸运，对次贷结构性的合理虽有怀疑，但也仅止于怀疑而没有好好地打破砂锅问到底，进一步了解次贷环环相扣的整体性，为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打趴在地上。

哲学的思维有助于我们避开人云亦云和从众的不理性行为，研读哲学的功用不只是探讨人生的问题，和投资也有其关联，那么思考呢？

罗杰斯在这一封信里谈道，思考有两种方法，即，归纳法（从结论找出一般性的规则和看法）和演绎法（从证据找出特定的真相），我同意罗杰斯的看法。这两个方法没有哪一个比较好，我觉得他关键的提醒比较需要注意，那就是这两者“在训练自己，可以应用这两种逻辑方法，使有一个平衡的思考方式并见微知著”，因为这种逻辑训练，可以让自己由小见大，找出事情发展的蛛丝马迹，没有独立思考是难以达成的！什么是独立思考？简单地说，别相信权威，查证他所说的是不是符合逻辑，真的一定是这样吗？他的基础点何在呢？别管他是大师和一般人？

我也用这样的方式查证了，罗杰斯在那封信所提到的，他说，“检视过去股票和原物料市场多头出现的情况，历史数据显示这个循环大概有15到23年，原物料市场从1999年开始一片多头，如今9年之后（这一封信写于2008年），我预期这一个趋势还会继续下去，依历史先例看来，原物料的市场多头可以看好到2014年和2022年时间。”

我当时做了注记，历史可以做参考，但未必会完完全全的重现。股价的变化受当时环境的影响，我认为，决定股价的最终因素，还是在于它的价值是否偏离轨道和支撑，而不在于以前多头持续15或20年，未来的发展也一定就是那么精准的区间。

现在回头来看，原物料价格已经低迷不振一阵子，已经超出罗杰斯的2014年的判断，大师这次可能有相当的机会看错，当然罗杰斯没有预料到2008年的金融海啸如此严峻，可以说是非战之罪，但是如果看他的这封信，进而做相同决策的投资者，恐怕也要为不能独立思考而付出代价。独立思考的另外一个说法，可以进一步延伸地说，也别相信我的分析，即使相信也必须是在你的查证、分析、整理和分析之后。

走笔到罗杰斯的第五封信，以这十年来作回顾，几个投资的判断都有失精准，不過中国人说不以人废言，也不以言废人，罗杰斯的一些论点还是非常值得参考。

例如，他就提到不要忽视空头，他说，“大部分的投资者都在找寻多头而忽略空头，作为一个投资家我永远在找寻什么是空头，当人们为一个过热的市场疯狂时，他们常常看不到其他投资的可能性，这就是我发现好投资标的的时候。”这是个好提醒，适于所有的投资者，包括作为金融服务和管理专业的我俩。

又上笔于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