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张司钰
在前同事的印象里,产品经理陈飔奇是个很“卷”的人:每次提案前总会准备两个以上的方案;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轻易放过项目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他也不拒绝忙碌,每天八九点下班是常态,周末加班也毫无怨言。
但在2022年6月,上海刚从疫情封控停摆中复苏时,“工作狂”陈飔奇选择了辞职。
刚开始停下来的时候,是最焦虑和恐慌的。(图片/潘凌)
在过去6年的职业生涯中,陈飔奇先后换过3次工作,几乎没有空窗期。在选择一份工作时,他尤其关注成长空间和体验感,而在这两者之间,体验可以给成长让步,“只要有成长,体验打点折扣也没关系,因为成长本身就是一种好的体验。”在职场路上,陈飔奇很少走弯路。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樊登读书”,离职前,他在这里工作了3年。
这家公司有不少吸引他的部分,松弛的团队氛围、充分的管理授权,这些都让他收获了愉悦的工作体验。尤其在前两年,陈飔奇做的一款面向B端用户的产品,更让他备感充实与挑战。尽管没有C端产品那么为大众熟知,过程中,他学到了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做B端用户,需要懂商业分析,还要跟很多企业去打交道,这个过程中可以了解到它们很不一样的需求点,也能收获一些宏观层面的信息。”回想那两年,陈飔奇形容自己“干起活来很有动力”,想把手里的每一个项目都做到最好。
早在2016年毕业时,陈飔奇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了产品经理的“黄金时代”——近几年,要做出一个有千万日活的App,堪比天方夜谭。他清晰地认识到,眼下再去参与那些已经家喻户晓的C端产品,无非是锦上添花,“很多时候只是优化一块很小的内容,不断提方案、改设计、反复沟通、调整细节。”个人能在其中创造的价值很有限,这不是陈飔奇想要的,反倒是早期的B端产品,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然而,随着公司的战略结构调整,陈飔奇的产品团队受到冲击,早期团队被打散,并被划入了“中台”部门,这意味着尽管他还在做原来的产品,但同时也不得不接受来自其他项目的需求,其中也包括一些在他看来没有意义的项目,“大环境不好,导致大家需要做更多事来找到新的增长点,因此提给我们的需求更多了。”这种情况下,陈飔奇只能不斷地想各种方案,但他明白,因为各种原因,大部分方案最终都很难落地,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不太好的回路,于他个人而言,也是一段不好的工作体验。最直观的影响发生在薪酬福利调整之后,陈飔奇预感到,公司所能提供的薪酬已经无法满足自己对未来的需求;而同时,自己在这份工作中也很难再有进一步的成长。他不想再这样下去。
最近,陈飔奇正在摸索一个新方向,成为一名灯光师。(图片/采访对象提 供)
“如果未来一直做产品,我会成为怎么样的人?”2022年春节,陈飔奇在家里翻来覆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为此算了一笔账:如果一直做产品经理,在不涨薪的情况下,到35岁他可以赚500万。陈飔奇是上海人,没有去其他城市发展的打算,暂时也没有买房的经济压力。很多时候,他甚至害怕自己太有钱。“如果我年入百万,那么就会受到那个阶层消费主义的冲击,现在我在自己金字塔的中上层,但如果再努力一下,就会变成另一个金字塔的底层,我害怕,宁愿不要它。”陈飔奇并不是金钱欲望很强的人,与其追逐这看不见摸不着的500万,不如趁不到三十岁“疯狂”一把。于是上海复工复产后,他向上级递交了辞呈。
最初陈飔奇并没有打算gap,他只是想要短暂地休息之后,再看看有没有新的机会。他是个音乐爱好者,工作之余最快乐的事就是每周五下班后去看现场演出,因此他还曾给音乐产品类岗位投过简历,但很快他就发现,由于之前工作太忙,任何的兴趣探索都只是浅尝辄止。既不想重蹈覆辙又不知道下一个方向在哪里的陈飔奇在跟gap过一年的朋友交流之后,决定让自己彻底地停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是最焦虑的。陈飔奇记得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一觉睡醒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工作了,他感到恐慌,“我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还没有工作!就像一个正在滚动的齿轮,突然它停下来了,你怎么能让它停下呢?”他陷入了这种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过于冲动,也怀疑自己的价值。但同时,他又收获了难得的慢节奏,不再需要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在前两周里,陈飔奇一直处在快乐与焦虑的波动中。虽然身边的朋友都说他在gap后状态变好了,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进入享受这种放松的状态里。
在上海再次零星出现新增病例后的某天,害怕又被封控在家的陈飔奇立刻收拾行李“出逃”,犹豫再三他还是带上了电脑——他的心里蹦着一根弦,总觉得还有工作要做。
在杭州,陈飔奇见了一些网友,他们早就在线上认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面。有一次,朋友邀请他到杭州的山里逛逛,陈飔奇发现,原来在山里又是另一种生活状态。这里的不少人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工作,他们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中有位朋友开了个工作坊,做一些形体艺术相关的活动。在工作坊里,陈飔奇被要求感知自己,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突然被水冲刷而过。也有朋友喜欢手作,经常去杭州市里摆摊,卖一些酸梅汤、小蛋糕。在这种全新的生活方式的影响下,陈飔奇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放松了下来,他终于允许自己停下来,接受这种gap的状态。“我以前好像没有时间去感知很多东西,现在发现,熬酸梅汤、做树叶艺术品、看路边的花花草草……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其实是有意义的,我喜欢这种感知的过程。”
在山里生活的这段时间,陈飔奇的生活成本很低。村子里租个房子月租不到1000块钱,吃饭的选择也很少,他变得没有什么物欲,也花不了多少钱。那段日子里,陈飔奇开始系统性地上一些哲学课,他喜欢道家思想提倡的“天人合一”,“你要知道自己对什么真正感兴趣,而不是通过利弊得失的分析来判断自己该做什么。”陈飔奇发现,哲学的发展很像自己内心思考的过程,他享受这种思辨、迭代的感觉。
除了和不同的人聊天,观察他们的生活,gap期间,陈飔奇还经营着自己的抖音音乐账号,不定时更新一些音乐短视频,但他并不打算把它当成主业,“如果只是爱好,我不会担心没有粉丝;但变成工作后,肯定就要考虑怎么引流、如何让别人关注我这些问题。总想找反馈,这让我特别难受。”尽管很享受gap的过程,陈飔奇知道,职场不会等他太久。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到2023年3月就开始找工作,那时正好是招聘季,或许会有更多机会释放出来。
在gap的这段时间,陈飔奇愈发想清楚自己对工作的需求点,他发现最终适合自己的,是一份能获得稳定长期收入的工作,钱不必很多,但工作和生活应当保持平衡,“要么就是我把生活献给了工作,但工作是有意义的;要么就是我的工作没有意义,但我拥有很多闲暇时间。”最近,他已经在摸索着新的方向,想成为一名灯光师。
很多人觉得,在就业环境不好的时候,辞职是冒险的、冲动的。但在陈飔奇看来,正是意识到大环境不如人意,他才更有必要及时止损,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这里,“或许我们可以成为那批比较早找到新方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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