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王姗姗
“困困啊,我觉得你就像一只笼子里的仓鼠,拿起一块奶酪又丢掉一 块。”
这是许知远在一次聚会上遇到于困困时,给她的评价。42岁的于困困,好像永远停不下来,在20年里换过7份工作。
她在媒体行业持续工作过10年,做过专栏作者、文化记者、《三联生活周刊》和GQ原主笔、主编,还是畅销书作家。2015年,于困困加入創业大潮,做了一个以女性兴趣爱好为主题的内容社区产品—“玲珑”。玲珑的愿景,是成为一个聚集了许多“酷女孩”的新媒体乌托邦,但这个项目运营3年后即关停。结束了这段并不算成功的创业经历,于困困加入导购社区“什么值得买”担任高管,负责产品运营,在这个新角色中学习什么是算法机制、用户增长和内容营销—这些都是上一轮创业中曾让她“头破血流”的事。
2022年,于困困又一次选择离职,做了一名全职短视频博主,在抖音等平台上分享与自我认知、个人成长有关的内容。这算是她又一轮小小的创业,且返回了老本行—内容创作。尽管项目还处在起步阶段,但她觉得,当下的自己正处在“最好的状态”。
以下为于困困自述。
2022年夏天,我开启了人生的第二段创业,正式成为一名短视频博 主。
在这之前,我曾做了十几年媒体人,经历过整个行业的黄金发展历程,做过主笔和主编,也出过几本书。后来我一度脱离内容生产本身,成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CEO,去做内容生态建设,负责用户、渠道和流量的运营—从创业做玲珑,到在“什么值得买”做副总裁,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我从前台的内容创作者,转变成了幕后操盘手。
做媒体人时,我的工作节奏非常不规律,当时的我极度讲感性、讲创意,讲究保护那个小小的自我,甚至有点任性。直到创业和做职业经理人后,我才真正变成了一个职场人,开始注重理性、效率、节奏和ROI。但后来我觉得,原先自己体内那些特别天马行空的东西,可能会因为过长的理性生活而被伤害;我变得非常想输入和输出,想大量阅读那些非工具性的书,想去表达。
我在3月开始思考二次创业这件事。虽然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内容创作这个大行业,但我有8年时间离开了“内容创作者”这一身份。当我考虑回归时,其实特别焦虑。我焦虑自己是否掉队了。
我对当下主流社交平台和内容形态做了研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短视频上。其实短视频的红利期早就过了,2018年到2019年间,你想要在抖音上做一个百万级粉丝的大号是非常容易的,现在常见的是垂直人群、分众人群的中小账号。
但现在,你放眼望去,除了短视频还能做什么呢?微信公众号,尤其是腰部的公众号打开率可能只有1%,小红书、知乎都在转型做短视频。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觉得流量在哪,主流的内容形式就在哪,而我就该优先选它。短视频不是当下最优的内容创业选择,但可能是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在准备阶段,我做了大量调研工作,光报课就花了小1万元。后来我开始找各种做短视频的人来聊,其中有MCN的操盘人,有创作者。林林总总聊下来,很多问题也逐渐得到了解答。我特别感谢这些人,他们都算得上我的老师。
和这么多人聊自己的创业设想,我得到的反馈当然不全是正面的。一开始我自己也比较懵懂,对自己不懂的地方很坦诚,所以对方大概知道我的水有多深,那个时候负面评价会更多。一方面,大家认为短视频的红利期已经消失,还有一种声音是“你这都不明白,还做什么短视频?”。
老实讲,这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打击。以前我是个脸皮巨薄的人,尤其是告别媒体人身份开始创业的时候,那是我被打击最严重的日子。媒体人去哪接触的都是精英,你会误以为行业给你带来的话语权是因为你自己,但实际上不是。我当时就是带着这种高傲的气息进入了商业世界,可以说,直到35岁我才真正走入社会。
创业做玲珑时,我经历过高举高打,估值接近1亿元,口碑也不错,至今我经常遇到玲珑的老用户怀念这个产品。但这段创业经历的后期对我来说是比较痛苦的。最后一次融资特别艰难:商业模式没有跑通,还养着三四十人的团队,如果融不到钱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当时整体的融资环境也很差,FA说一天能安排我见8到10个投资人,这意味着我每天要努力地去和8到10个人讲重复的话,告诉他们我融的钱要用到哪里。这样高频次的见面持续了一整个月,也就是说,我差不多见了几百个人,被拒绝了几百次。
忙着和投资人见面的时候,其实没空伤春悲秋,因为你要生存。我必须作出一个决策,是继续去融资,做一个大的平台?还是做一个小而美的东西?还是直接关停?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有点像一个黑洞,是我截至目前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前两天我和团队一个同事讨论短视频脚本,对方提出能不能做一期讲抑郁症的。我说,我没有被医生确诊过抑郁症,不太敢谈。他说,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没有得过抑郁症?然后开始和我聊抑郁症的症状。我这时想起来,玲珑做到后期时,我的状态和他描述的症状是非常接近的:有一周时间我没有离开过床,饿到不行时会起来吃口饭,然后很快又躺下去。我一个人躺在屋子里,不和任何人交流,一直刷微博,刷B站,让自己沉浸在一些娱乐垃圾里。你说我有多不开心呢?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开心,看到大张伟在视频里说一些逗趣的话也会乐。但你说我开心吗?我好像失去了和任何人沟通的动力,进入了一种类似于抑郁症的“舒适区”。
经历了这么多,现在的我脸皮已经变厚了。只要有需求,我就会勇敢地说出来,没有人有义务洞察你的需求并帮助你,除非这件事能带来双赢。如果有人拒绝你,是应该的,因为你还耽误别人时间了,那就收拾好心情赶紧找下一个。
另一个大的变化是,我会用更加商业的思维来看待创业项目。我去创业,项目不算成功,但是得到的关于商业模式、公司运营、管理方法,还有互联网平台的产运研全套经验与教训,是非常宝贵的。我后来见过成功的案例,什么值得买就是一个好例子,整个过程走完后,我发现,很多事其实没什么值得恐惧的。同样的事,现在做起来就好像降维打击。
目前我的短视频账号运营了5个月,积累了接近5万粉丝。在我的规划中,这个账号还没有跑完测试期,也没有进入商业化阶段,我随时可能调整账号的定位。但我仍认为当下可能是我最好的状态—我很兴奋,我有了一个方向,我正在反复试验,并且还没有撞到最大的南墙。
前方可能是南墙,也可能是康庄大道,这些我还都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次创业的心境和当年做玲珑时完全不一样。我已经经历过那个循环,见过最坏的情况,不管遇到什么我都能拿出PlanB。但当年没有这种感知,当时我想的是自己一定会成功,结果发现,创业嘛,不就是99.9%都不会成功吗?
现在的我一点也不焦虑,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内容创作者”,而是经历过内容生产的全链条,甚至还了解平台机制、算法规则与用户路径等等。
我现在看的是整体,个别人说好或者个别人说坏,很难影响到我。有可能某条内容的评论区一片赞美,但它的数据极差,这反而会让我感到焦虑。我做过一期关于安迪·沃霍尔的短视频,那是我个人很喜欢的内容,当时评论区的人都说“哇,太棒了”,但这条内容的数据并不好。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警醒,我会反思自己有没有考虑到目标用户的需求,是不是选的角度太窄了,是不是在自嗨。
我42岁了,但我一直在追求一种较为年轻的生活方式,比如我已经学了6年街舞,会跳hip-hop。过去两年,我一直在坚持举铁,减了30多斤,现在的体脂率可以说打败了99%的女性。我觉得这里头一定也有悲凉的东西在支撑我这么做,比如我真的害怕衰老,也害怕丧失生命的活力,所以我会做许多类似于健身的事情,从这些能获得即时正反馈的东西中找到安全感。我总觉得自己体内住着个小男孩,我不希望他哪天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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