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归国，我为什么要去乡村？

时间：2024-04-24

郑晶敏

汪星宇的汽车后备箱里常年放着两样东西：睡袋和土特产—睡袋是为了在乡村做活动时以备不时之需，特產则来自每次离开时村民们的馈赠。

从纽约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硕士毕业后，汪星宇并没有跟大多数留学归来的毕业生一样进入企业工作，即便已经拿到了东航的offer，他还是选择了创业。

留学生创业，可以有很多种打开方式，但汪星宇却选择了一条最出人意料的路—从农村开始。2017年9月创业以来，汪星宇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湘西、川西、云南等地的乡村。“为什么要去乡村？”成了他被问到最多的问题。

关注农村，汪星宇是从2015年毕业前参加的一次活动开始。当时他在活动上结识了一位扶持乡村创客的公益组织创始人。这个由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的中国毕业生联合创办的关注乡村的组织引起了汪星宇的兴趣，在和创始人一番长谈之后，汪星宇决定加入。也是在那段时间，他第一次见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农村。

那是一个位于湖南湘西花垣县的小乡村。从上海出发，汪星宇坐了一夜火车到达湖南怀化，之后再坐6个多小时的大巴才终于抵达村庄。“村子在山谷下面，进入村子要经过一条大约270度的陡坡。”对于这个从小在上海生活成长的男孩来说，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陌生又惊喜，“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落差感，反而觉得风景很美。”

但真正进入乡村，融入到当地人的生活里后，汪星宇才发现，在美景背后，是村民们窘迫的生活处境。当时村子里还没有通自来水，生活有很多不便；汪星宇所住的房间隔壁就是猪圈，晚上睡觉时甚至听到猪叫声……这些体验都是他之前不曾经历过的。躺在村民家的石板床上，他开始思考，真正的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纽约大学读书时，汪星宇常常被自己的外国同学问到“中国是什么样的”，每次，他都能回答出一串自己在国内的所见所闻。“我知道上海是什么样的，北京是什么样的，我曾经以为这就是中国的样子，但其实不是。”第一次进入乡村的经历让汪星宇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中国。

这次入乡调研坚定了汪星宇想要继续做乡村扶贫工作的决心。但自己究竟能帮这些中国的乡村做点什么？和很多乡村扶贫工作者一样，他试过利用电商帮村民销售农副产品，但几个月后汪星宇就发现了这种模式的局限性。“我们走了以后，村民还是不知道怎么卖产品。”这让汪星宇开始反思，以往的扶贫模式到底对乡村产生了什么实际的帮助？他们做的这些是否真的是村民想要的？还仅仅是一种自我感动？

直到在一次前往湘西调研的过程中，一位当地学校的老师在跟汪星宇聊天时说道：“我不喜欢扶贫这个词，很多村子因为贫困已经没有年轻人愿意留下来了。”这让汪星宇突然意识到，当自己想要在城市和农村之间寻找某种连接的时候，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我们最初从心态上就把自己放得太高了，总觉得自己是给予者，而忽视了村民的感受。”

为什么不能用平等的心态去看待乡村？乡村需要城市的帮助，城市同样可以从乡村中学到很多东西。带着这样的想法，汪星宇创立了“乡村笔记”。

“乡村笔记”本质上是一个商业性质的乡土研学项目，因此汪星宇把它定义成一个“社会型企业”，它鼓励城市里的孩子走进乡村，去体验乡村的传统文化、学习在城市课堂所接触不到的知识，以及最重要的—看到与城市完全不同的风景。在汪星宇看来，开阔视野并非只有出国或者去更好的城市，认识乡村也能帮助孩子们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其他面。

在如何真正帮到村民这个问题上，汪星宇有了新的答案，他的解决办法不是把货带出去，而是把人带进来，“不要想着自己能给村民带来什么，而是我们能和他们一起做些什么。”

2018年11月16日，汪星宇和团队带着四川大学的80位学生在四川成都附近的两个乡村里体验当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两天时间里，在当地村民的指导下，学生们一起学习了古法造纸和竹编手艺，20多位村民参与其中。这次活动既给村民们带来了收入，也让学生们了解到传统技艺与当地文化。在汪星宇的项目里，村民不是接受帮助的对象，而是老师，是输出方。

如今，乡村笔记的脚步已经从湘西走到了四川、云南等地，离他想要走遍中国乡村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在湖南湘西村庄第一次做完乡土研学项目准备回程时，村民们在他的后备箱里塞满了腊肉表示感激，“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