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真的不爱新媒体吗

赵慧

我有两个朋友来日本出差，除了走路、吃饭、工作、睡觉、购物，其他时间几乎全在刷手机。他们似乎觉得，手机里自有大千世界。

其实也没错，中国用户看世界的方式正在发生变化。德勤发布的2014年全球电子媒体使用状况调查就提道，中国有超过30%的受访者通过SNS获取新闻，而超过60%的日本人的首选新闻渠道是仍然是电视和纸媒这类传统媒体，通过SNS获取新闻的还不到4%。

看上去，日本好像真的是传统媒体的天堂。去各家书店逛上一圈，杂志仍然占据大量摊位，中国新媒体内容之争已拼成一团，在日本却似乎很难闻到什么硝烟味。不少日本杂志虽然设计精美，App版却只是漫不经心放了纸版的PDF文档—还不是全部，因为常常受到版权发布限制，网站顶多也就做一下移动端适配。

确切地说，日本传统媒体的关注度的确在下降，只是并没有中国这么严重。世界报业和新闻出版协会（WAN-IFRA）每年都会唱响一次对传统媒体的挽歌，但对比2012年到2014年的数据，日本收费日报发行量只下降了5.3%。

传统媒体在日本实在耕耘太深，它并不想主动给用户提供通往网络的入口—那只会加快旧渠道作废的速度。日本的报纸配送深度依赖一种名叫“报纸贩卖店”的分销商，它们和报社只是契约分销关系，通过严格划分配送地盘，负责用户的订购、配送，主要依靠分销收益、奖金，还有夹发DM广告的手续费盈利。

整个日本的报纸订阅网络就被这1.7万家贩卖店牢牢绑住。有读者曾经控诉，他并没有退订的打算，只是想请报社换一家配送商，但是报社拒绝了他的申请，只因那些报纸贩卖店已将各自地域的订阅生意垄断。

虽然死板，这些分销商还是提供了相对优质的服务。而连续征订的优惠一旦打破，想再续订就要重新用最初的价格签约—除非你真的铁了心退订，否则既麻烦又不划算。

传统媒体们也没有在促销上下多少功夫。各家纸媒的网络版服务大多数只是一个同质内容的电子入口，像《日本经济新闻》这样实时更新的付费新闻网站，如果你想与纸媒打包订购，需要支付更多的费用。

这些做法显然对改变用户使用习惯毫无帮助。同样是德勤那份调查，仍有87%的受访日本人更常在电视上看视频节目，另外，65%更愿意在纸面上读杂志—愿意在平板设备上看的连5%都不到，还有74%更接受读实体书。

无论是电脑、平板设备，还是智能手机、电子书，日本的普及率都比不上欧美发达国家。由于有严格的版权保护措施，人们还是习惯于租碟观看影音节目。至于原因，跟下载盗版的用户需求倒是一致—可以立刻看到新片，而且可以反复观看。像Netflix这种流媒体服务没有在日本铺开的最大障碍仍然是费用问题，日本用户也早已习惯免费的无线电视节目。

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用户们尚未改变的使用习惯，反过来也成为日本媒体没有做出相应变革的最好借口。与其他创新气氛浓厚地区的公司相比，日本公司一直在努力迎合而非引领消费者需求。

如果说互联网给人们接触新闻的方式带来了冲击，那也只是把一部分人冲到门户上去（27%）而已—比如日本雅虎。这家公司和约200家公司的300多家媒体签约，每天从收到的4000多条新闻当中挑选出100条，配以13字以内标题在门户发出，2014年6月起，雅虎新闻月浏览量开始进入百亿量级。

也有一些公司开发出聚合型新闻移动客户端，与各家传统媒体签约。它们的生意模式其实和雅虎新闻一样—日本有极为复杂与稳固的媒体阵营，谁也无法撼动在重大事件上已有权威新闻机构的地位，这些“新媒体”更倾向于做内容的二次编辑与分发。

也正因有严厉的著作权法做保障，传统媒体才能从内容上获得另一笔稳定收入。另一方面，当传统媒体越来越畏惧风险，躲在制作委员会背后，让冗余时段充斥“中途下车”“街头散步”这类风险更低、更便宜的内容时，这就是新媒体力量真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