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郭代刚
那一天恰好是雨天,雨下得啪啪嗒嗒的,有点不太象春天的性格,至少来得比前几天的太阳要爽利。狗三的爹妈一方面因为不能下地多少有点烦恼,可在这烂漫的春天能有一天的休息却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狗三爸从早上到中午再这么远看又要到晚上没有准备起床的意思,呼噜声此起彼伏,有粗有细,颇有传统音乐与现代音乐的混然天成。这也给正在门槛上玩得安静却又高兴且迷惑的狗三增添了不少的韵味。狗三正在仔细地研究着他家的大门。树坪的大门是很有讲究的,虽然树坪地处山顶,却不盛产木材。那些山头多是页岩,多少年前应该还是海底的存在。这里的灌木长得也极不旺盛,唯有各样的野草不嫌弃,悠然自得地长得很是自由而茁壮。虽是大山区,冬天烤火的柴禾还多是步行十里开外,翻过一座叫马岭的山岗,下到半山腰的密林,或偷或买或顺,这要看当时的情况而定,有人则买,无人则偷,路边则顺,比偷更方便更理所当然,然后则要花近三个小时一百多斤木柴背回家,这里的人家冬天都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去砍柴的。虽然如此缺木,但这里每家的大门却都是货真价实的大木,厚实、高大,多时四块厚木板合成的两门对开。狗三家的大门虽然陈旧却沉重,而最有趣的是在和狗三齐肩的位置有一个洞穿的孔,这应该是某类爱好钻探的蟲类辛勤工作的成果,狗三今天在玩遍各类每天的常规项目之后,突然发现这个小洞还有些妙处。经过多时的研究,他终于伸出手指插进洞口。看来这虫与狗三默契很深,狗三的这根手指和这小洞不紧不松,又严丝合缝,这是多么地巧合呀。狗三于是高兴起来,他又爬过高高的门槛,又从门背面仔细观察这小孔,然后又插进手指,然后又拔出,又到门外,如是不断重复,由不紧不慢到焦燥不安,到最后生垂头丧气、泪水涟涟。要知道,狗三其实内心坚强,绝少流泪,肯定是具有男子汗气概的他却流下不甘的泪水。这一近两小时的折腾终于引起他娘的注意。他娘一直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在雨水淅沥、滴水叮咚的情景中纳着鞋底,她全部心力都注入到那半寸刚过的钢针和黑黄不明的鞋底,应该是很难注意到狗三的异常的,直到狗三情绪失控,痛苦失声,动作失衡才让她抬眼张嘴表示惊异。在很长时间半哭半语的深入交流后,她终于明白狗三的痛苦和迷惑:他的手指明明放进洞中,可在另一边却怎么也找不到呢?终于明白原委的狗三娘于是舒展开尚算年轻的身子大笑起来,她也迷惑起来,这平常很正常不过的狗三是一时犯傻还是一辈子的傻。
历史证明,狗三的这次事件绝对是一时大脑断路而非智障。但多年后总是有人把这件事再而三地提起来,人们认识到的并不是狗三那时的傻反而是一种痛快的乐。虽然狗三以后还有很多尚属经典的笑料,但这件小事却总是能给人带来不少的欢乐。
这样算来,狗三真还是个有趣的人,也许就是因为有时犯傻,他不自知而已。
对于狗三我们有了些许的认识,在绚丽复杂的今天看破来也充满着原始的天真与烂漫,夹杂着相当幸福的甜蜜滋味,但其实狗三的家庭却仍如俗言: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狗三家也大抵若此,为把事情稍微说得清楚此,我实在觉得需要上溯几年的历史。
先从他娘说起吧。他娘其实来自相对低山,虽然也是山势耸立,但相比狗三祖居的群山之顶来说确实低得名副其实,处于山更高沟更深的崇山峻岭之大山脚丫之间。 一汪山泉从山涧汩汩而下,水是不多的,绝没有碧波荡漾的意思,而在并不宽阔的山沟中婉蜒出村口却马上一头扎进一条很些磅礴的大河。小溪两边却是高山,一边坚壁陡岩。先是莽莽松林,然后是半山杂木,地势偶而平了一些,树木却差了一截。偶有某家执着刻苦一些,便会在山石的空隙找些地方种些东西。再往上就是竖得很直的陡坡,与这陡坡上沿相连的便是巨大的山岩,黑漆漆的,比下面大了不知几圈,婉然便是一顶硕大的冬帽,毛茸茸的,粗暴得盖住下面的山头。而对面的山却缓了许多,不时还出现些许的平地。这便成了人们居住的选择。如是晴天,当太阳从那陡直的山顶茅草的缝隙中努力地爬上来撒向这面稍缓的山坡时,那种朦胧的浪漫气息足以让人痴迷沉醉。在这大山夹层的中间偶尔有一些绝对称不上雄伟的的农舍,是很有一些浓浓的诗意的。可狗三他娘的娘家的生活却称不上诗情画意。这地方叫狗屎沟,这狗却与狗三的狗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的。狗三自始至终就没搞清是狗食沟还是狗屎沟,但却是狗屎沟的可能性要大些,因为在狗三看来,专门给狗预备食物在那时是不可思议的,唯有狗屎却到处都是,普及率相当的高。动物粪便在农村是挺受欢迎的,那时农村穷得很,买点化肥是要下很大决心的,动物粪便便成了退而求其次的上好的东西。于是孩子们就会被使唤出门去捡屎,猪屎、牛屎、甚至鸡屎都是好的,但却被仔细叮嘱:狗屎是不要的,大抵是因为狗屎没有多少养料,同是屎却是极其无用的。这极富诗意的山沟却是贫瘠得很,沙土是这这里主要的土质,粗粗的好象没粉碎的石头粉末,很不善长长东西。村民下了很大功夫,整出一些稍大而平的梯田,收成却很是差强人意。按理说这名应该是狗屎沟更名符其实些,虽然狗三从来不知道也没太想这名的由来。狗三娘就生活在这山沟半腰中的某一块平地当中。外公据说还是旧社会的保长,又兼是当地颇有些名望的医生,是很有些实力的人,后来解放了,这名望和实力都成了罪证。他外公担心被“专政”,很方便地吃上一种叫砒霜的药。这种药很有效果,好象武大郎吃过。当时家里都慌得一塌糊涂,虽然连珍贵无比的一枚鹅蛋也被用了,据说虽不能解砒霜之毒,却可让吃过砒霜的人吐出来。他外公吐了,吐得昏天黑地,可还是一如既往地遂着他自己的心愿,去了。当然狗三是没有看见过他外公的,狗三娘是老幺,行七。虽然弟兄姊妹折损了两个,顺序却没有因此而重排过。狗三娘因为年纪最小,虽生活困苦却尚讨大家喜欢。居说是因为脾气好,不会耍小心眼的那种。他大姨就不行,稍不职如意就生气了或者别扭了,说话声音大,不那么管别人的感受,于是远没有狗三娘受欢迎。于是大的、小的侄男侄女和她相处得极好,比爹娘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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