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当前,正值2018年毕业季,二线城市“抢人大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根据教育部数据,2018年普通高校毕业生达820万人,再创历史新高。同时,西安、武汉、南京等20多个城市的“抢人大战”也再度升级,送房、送钱、送户口,力度之大令人咂舌。
中国人力资源开发研究会会长刘福垣就此提出了不同意见——“参与抢人大战的这几大城市,恰恰是不缺少人才的,而且堪称中国的人才高地。近来一些二线城市的‘抢人大战’,暴露的是它们的信心不足,甚至根本不知道发展为何物!”
那么,二线城市“人才大战”背后耍得什么梗?疯狂抢人背后,这些城市都走了哪些弯路?企业和年轻人,真正需要的又是怎样的尊重?
带着以上问题,我们专访了中国人力资源开发研究会会长刘富垣教授。
记者:如何看待当下二线城市“抢人现象”?
刘福垣:陷入“人才大战”的这几大城市中,其实并不缺少人才。西安、武汉早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储存了大量的高科技人才;武汉以开办大量院校为代表,西安则是国家级高科技研究院所。现在西安搞了个“人才落户”政策。
什么是人才?人才以用为主,你不用他,储存起来有何用?人才本是市场的要素,是由市场来配置的一种资源。此时却要由政府通过一个户口把他拴在这儿!这就如同当下中国的很多怪现象——用土地把农民拴上,用房子把市民拴上……但其实劳动者通常是哪里有岗位、有用武之地,它就跑到哪里去。人们不要忘记:改革开放初期,“一江春水向东流”“孔雀东南飞”,人才纷纷奔往深圳特区。可以说,当下深圳的主体人才中,武汉就提供了一大部分。
当下有人总说“东三省衰落、东三省缺人才”,真是这样吗?其实深圳市政府的前四把手都是我们东北人,他们成长为人才都是在东北炼成的。
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有个“美国梦”,美国当年人少地多,移民到那儿后很容易成为“小地主”,有自己的农场。后来由于两次世界大战,美国没有经历战火等因素,所以移民去了不少。
记者:这些抢人的地方政府“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背后的逻辑是什么?
刘福垣:我很理解他们的状况,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特殊的吏治、特殊的税制,特别是“财政包干体制”。在这种背景下,这些地方政府也不知道发展为何物。甚至早已被很多所谓“著名经济学家”忽悠晕了。
当下很多学者在讲:“人口红利要没了,要寻找新的红利。”我们天天喜欢用“红利”二字,却不知道红利是何物。这里我要郑重告诉大家:“红利都是带血的!”是在把劳动力当成消费品挥霍性使用!
那“红利”又是什么?红利=劳动力的价值-工资。劳动力的价值,就是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费用。
举个例子:“假设吃穿住用行折合为一天5个馒头,保证吃出这5个馒头,你可以劳动寿命40年。”但因为劳动力多,“两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有的是”,最终“老板用3个馒头就雇了5个馒头才能雇到的人”,无形中老板就得了“两个馒头”。这“两个馒头”就是劳动力价值的一部分,作为人口红利成为物质财富的堆积。所以在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物质财富的积累与贫穷的积累是同时进行的,劳动力不仅是相对平均化,也是绝对平均化。
此时站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上,我们应该三呼万幸。因为人口红利期要过去了,意味着,人力资本的负积累期即将过去,正积累阶段将随之到来。但现实却是很多人都还做着“寻求新的人口红利”的事——幻想着用户口把人才忽悠(吸引)过来。试问这些人如果自己有信心,那还用得着解决户口吗?户口管得住人才吗?
记者:人才争夺是一把“双刃剑”,各地“抢人才”的不断升级,是否会带来一些隐患?
刘福垣:“人才争夺战”在推动人才合理流动、提升城市竞争力、促进人才均衡布局等方面有着积极作用。比如,弥补了人才断层,促进了人才结构的调整;补齐了产业短板,促进了产业结构的优化;推动了创新驱动发展,促进了本地创新创业等。
各地“抢人才”的不断升级也可能带来一些隐患。比如,过度的人才争夺不仅会影响区域协调发展,造成区域、城市之间的“零和博弈”,也会导致人才配置不协调,出现结构性失衡。同时,当前一些城市提出的人才新政,多与收入、住房等福利待遇有关,这不仅会增加地方政府的财政负担,也容易拉大引进人才与本地人才之间的待遇差距,加剧不公平感。
记者:由此也能参透整个经济运行的逻辑——“人随钱走,钱随项目走”?那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刘福垣:确实。因为有项目,所以钱会跟着项目走。而项目是由一个地区的发展结构和发展战略决定的。
为什么20世纪80年代人们都奔向深圳?因为深圳有改革开放新的市场机制。反观搞“人才大战”的这些城市,暴露的是没有本事改革,尽管改革的口号越喊越凶,新词儿一组组、一串串地冒出来,但改革的动作却依然没有。
记者:近10年中国正处于社会发展的徘徊阶段,因为很多人不知道发展为何物。您认为发展具体要解决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刘福垣:当前的发展,是要解决两个时代的生产方式、两个时代的社会结构,说白了就是要铲除封建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结果搞来搞去,封建的经济基础、2.6亿小农户依然存在,甚至怕它消亡,又来一个确权把人钉在耕地上。
发展是要转变这两个时代的生产方式,具体怎么转?把2.8亿农民工“市民化”是唯一出路。结果这些抢人才的二线城市没有在这方面下功夫,却指望着所谓“新的人才优势”。
记者:如果要把2.8亿农民工“市民化”,那么,具体将如何执行?
刘福垣:所谓“市民化”,即将劳动力转换为资本,前提是必须要为其提供舞台。没有帅才,何来的将才和专才?即便给人才劳动力许以特殊政策,把钱、房子都落实好,没有帅才,人才照样跑掉。这也是为何“中国芯不过硬”。为什么会出中兴这个事?本质是因为我们缺人才吗?是因为我们缺钱吗?都不是,我们缺的其实是体制、是机制。
与此同时,这就对企业人力资源管理提出了要求。即企业的人力资源创新,首先要设计好人力资源的结构。当下我国正处在从劳动力商品向人力资本转换、由人力资本低级资本向高级资本积累的阶段,所以要抓住关键矛盾的关键因素,加强“将才、帅才、专才”的培养。
其中帅才就是企业的一把手,所以企业一把手要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资本家,真正的企业家。但这不是单纯讲人力资本、讲人才,而是要把帅才抓住。有了帅才,就不愁将才;有了将才就不愁专才,有了专才,就不愁工人队伍素质的提高。我们的政府核心是一把手,我们企业的核心也是一把手,现在下了很大力气去招人才,核心问题是企业老板要自己先练好内功,也要让你的将才和专才自己练好内功,而不是只想着光挖别人的人才。
记者:您给这些抢人才的二线城市的建议是什么?
刘福垣:西安、武汉这样的二线城市,当前需要的不是抢人才,而是老老实实地改革体制。尽管当下改革体制很难,因为我们能想到的改革,能改的都已经改了,现在最难改的是什么?中国改革的本质是改政府,是政府的重新定位——十八届三中全会几万字的改革顶层设计中,最值钱的话是什么?是“让市场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
所以政府要先从市场退出来。我在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都工作过,太多人忙了自己不该干的事,而真该干的事情没干——社会保障到位了吗?悠悠万世,唯此为大,给中国社会定性的社会保障机制改革才是应该投入精力的重点。
记者:您认为当下人才最希望获得的是怎样的尊重?
刘福垣:人才要获得真正的尊重,必须让人从绝对贫困化转到相对贫困化,再提升到简单再生产,最后提升到能扩大再生产的程度。人的发展进入“扩大再生产”阶段的前提是,敢“工资月月光”,尤其对广大年轻人而言,社会保障要达到不仅敢工资月月光,而且还敢借钱消费的程度。一个城市建立这样的机制,还用得着去“抢人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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