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吕国康
(永州市教育局,湖南 永州 425100)
中华民族文明史的理论构架与精神支柱
——读王田葵先生的两本舜文化研究著作有感
吕国康
(永州市教育局,湖南 永州 425100)
王田葵先生《中国伦理的贞下起元——哲学语境中的舜文化》、《中国伦理的轴心突破——历史语境中的舜文化》两部著作,对舜文化的定义、内涵作了全面归纳,为夏商周断代工程提供了坚实的理论依据,成为自黄帝发端的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的重要链环。并对舜文化的传承与接轨做了深入探索,给人不少智慧的启迪。
王田葵;舜文化研究;著作;评介
如果说十年前关于舜文化的论述还是凤毛麟角,而今已初步形成了气候。相关的社科研究机构,与舜的生平事迹相关的省市组织了专门的队伍,从事舜文化的研究及宣传,取得了可喜的成绩。陈仲庚、蔡建军主编的《舜文化研究文丛》一套十本,最近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舜文化研究的一项重要成果。其中,王田葵先生推出了《中国伦理的贞下起元——哲学语境中的舜文化》《中国伦理的轴心突破——历史语境中的舜文化》两本呕心沥血之作。分别从哲学或历史的角度对舜文化的发源、传承、接轨进行整体研究,以地域文化为切入点、突破口,从宏观的角度对舜文化进行全方位的扫描,重点落笔在舜文化与现代的接轨、与世界文明的融合上。掩卷而思,一位老当益壮、艰难跋涉、苦苦探索的睿智学者形象便浮现眼前。
关于“贞下起元”,作者指出:“舜文化传统也存在现代性与现代化的两个课题,我们把前一个课题称为‘正本’,后一个课题称为‘豁蒙’,二者的创造性呈现与发展称为‘贞下起元’。”“舜文化传统是中华文化生生不息之‘贞’,而其现代化则是他的‘元’。‘贞下起元’不仅适应于新世纪中华文化的时间轮续,而且是其生命一元来复的象征。它有助于摆脱中华文化传统漂泊不定的摇摆,使中华文化在多元发展中更具有包容的大气象。”基于这一崇高目标,凭借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与责任,作者努力探索“择、辨、建”的三重任务。即一是如何在全球化中清醒地选择、吸收外国文化精华,标举中华民族“和而不同”的文化理念,为中国文化现代化服务;二是探索解释中国文化传统的优点和缺点、正面和负面,从杂糅在一起的文化精神中分辨既属于民族精神特质,又能体现其文化生命原动力的内涵,剖析中国文化传统所蕴含的内在智慧和超越精神;三是通过批判性价值重建,创造拓展新世纪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国文化现代化的理路和前景,而立足点应该是人民的福祉、社会的发展和国家的兴盛。正如作者所言“如果说,《舜文化传统与现代精神》是通论的话,《贞下起元》则是一部专论。比较而言,前者回答‘什么是’的问题,后者则回答‘如何是’的问题。”全书分为八章,共40万字,内容博大精深,丰富多彩。对舜文化的深刻内涵作了深入的归纳、阐述、挖掘,寻找与中国伦理的契合点,进行转化的构建。著作精心构思,采用一轴两翼三视域的结构。‘一轴’即舜文化的主轴,核心是道德。第一章舜帝与明德,第二章“神人以和”:思维方式与结构,第八章明德转化与公民社会道德建设,从“孝”之原生性道德,到“人是目的”的最高道德,道德伴随着人类的进程。“一轴”贯穿全篇,道德的主指构成全部的外壳。“两翼”指正本与豁蒙。正本指正本清源,即完整地了解舜文化在中国传统社会的作用,包括它与社会、制度的互动,正确认识这一伟大传统及其弊端。豁蒙,即启蒙、解蔽,使人思想豁然开朗。“两翼”是方法论。作者绕开“对立”范畴论,而尊崇三分说。“中道”实际上就是三极之道。这个三极,指的是天、地、人。《管子·枢言》提出两和参的关系问题:“凡万物阴阳,两生而参视,先王因其参而慎所入所出。”两是可感的实体,生成之物;“参”在许多场合里是两之间的关系。作者采用庞朴先生的解释:“《逸周书》‘人有中曰参’那句话里所谓的中,可以理解成有心,而从‘人有中曰参,无中曰两’的原话来看,似乎后一种理解更准确一些。它的完整意思是:人如用心,则能看出参来;如不用心,所见的只是两。参是靠心看出来的,不去看或不会看,它便不存在了。”(《学术文化随笔》)从方法上,“固”与“豁”是深度的反思和自主的批判,是当下如何“靠心看出参来”的一个尝试,也是打通全篇的。“三视域”是全书的主体。第一视域是人与自然的视域,主要在第三章中和之道与现代德政,它是透显舜文化形而上的中和之道。第二视域重点阐释人与人的关系,人的生存、意义视域。体现在第四章人性传统与现代人的观念,第六章“天下为公”与政制现代化,第七章普世传统与文化多元并存,第八章明德转化与公民社会道德建设。第三视域人之身心视域,重点在第五章民本传统与现代民权观念,二、三、四章亦有涉及。对人性学说追本溯源,对民本思想的演进、人权的理论与现实进行阐述,探讨人的身心冲突问题。
关于“轴心突破”。“轴心时代”是人类伟大轴心文明在地球上几个地区同时出现文化突破时代的通称。在公元前800年至前200年那个时代,古代旧大陆的几个主要文明地区,西从东地中海,东至中国黄河流域,南至印度的恒河流域,都曾同时产生了思想与文化的突破。作者指出:“轴心突破是轴心时代的思想文化的跃进,或称之为人类意识超越。”“在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间,古代希腊、以色列、印度和中国古代文化发生了一次革命性变化,这就是对人的终极关怀的觉醒。它包括理智的、道德的和救赎的宗教之诞生,它被广泛地称为超越突破。由于超越突破有几种类型,围绕几个轴心,故这个阶段称为轴心时代。轴心突破的几种类型构成了今天西方、印度、中国不同的文化形态。”在第五章舜文化与“轴心突破”中,引用大量材料论证“诸子就是中国的轴心突破,它不是中国文化之源,而是流,是流的大突破、大跃进。”汤一介先生提出了“新轴心时代”的概念。作者接过这一称谓,“从20世纪开始,人类已经进入第二轴心时代,现代性是这个时代的标准语言。”面对全球化的大趋势,面对诸多的矛盾与社会问题,如何从舜文化中寻找智慧的钥匙?这是全书阐释的重点。全书分为七章,加上前言、后记,共20万字。每一部分都与舜帝或舜文化相关,以历史作为纵座标,以舜文化作为横座标,纵横结合,重于经而本于史。第二章舜帝葬所与舜帝陵庙,对舜葬九疑考证详细,言之有据,论之有理。第七章舜文化留在一座古城的记忆,实质上是因舜帝而得名的零陵的简史。这两章也为舜文化作为地域文化的切入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第一章舜帝与中华道德统绪,第三章舜帝陵祭祀与舜德传承,第四章舜帝与礼乐文明,第五章舜文化与“轴心突破”,第六章舜文化的阐释与演进,对舜文化核心内容的传承及“轴心突破”进行阐述,提出了一些前瞻性的观点。这是一部“深思苦撰的文化寻根之作”。
两部著作的主要贡献,一是对舜文化的定义、内涵作了概括与归纳,对舜文化的发展寄予殷切希望。作者在《轴心突破》中指出:“舜文化是以舜帝明德为内涵的文化。”“政治文化是舜文化最基本的性质。”“舜文化是被历史阐释的文化。文化是一个历史的过程,文化研究其实是历史阐释的研究。当舜帝明德进入中华文明史的叙述时,舜德才成了文化研究的对象。从这个意义上说,舜文化的研究是对舜德阐释史的研究。然而,我们的研究又是为现在和未来的研究。”特别是对舜文化的认识从七个方面作了提纲契领性的总览,成为舜文化阵地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正如陈仲庚先生所言:“这七条认识与《黄帝文化志》所发表的关于黄帝文化的八条认识相呼应,可以说是几年来寻根问祖研究远古文化的新收获。”这是最具原创性的内容之一。
二是为夏商周断代工程提供了坚实的理论依据,成为自黄帝发端的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的重要链环。相当长一段时间,中华文明史自孔子所处的春秋战国算起,不过两千多年,历史被砍掉了一大半。孔子作为儒学的代表人物,是舜文化的集大成者。舜文化是儒文化之源,儒文化的精髓是舜文化的核心。舜文化不等于儒文化。“舜文化不仅涵盖了以舜德精神为核心的儒家文化,而且涵盖了道、法、墨以及后来的佛学诸多文化要素。它们对舜文化的阐发和传承作出过贡献。”作者认为舜文化的突出特征是它的原生性、正统性和伦理性。舜文化的产生至今已四千多年。这使人联想到湖湘文化的称谓。一般以宋代理学鼻祖周敦颐为标志,以胡安国、胡宏父子为奠基者,以“经世致用”为核心理念,作为湖湘文化的发祥。而湖湘文化至少应追溯至先秦及先秦之前,内容更为广泛丰富。舜文化可以说是为五千年文明史作出的理论贡献。
三是对舜文化的传承作了整体梳理,对舜文件的研究采取两头掘进、中间拉长的方法,扩充了舜文化的内涵。关于舜帝的生平遗迹、葬地,在大量占有史料的基础上,吸取新的考古成果,对不同观点的学说进行梳理、辨证,从而得出令人信服的坚实结论。不仅对舜帝的生平、思想进行深入研究,还对舜文化的形成及传播进行广泛探索,内容涉及方方面面,侧重点在政治文化和精神文化方面。如《贞下起元》中第三章的“中和”,第四章的“人性”,第六章的“天下为公”等,写得相当精彩,给人以顿开茅塞之感。特别是一些与现代文明接轨的思辨,引人深思,富有启迪。
抚卷沉思,感受到作者对写作怀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意识,态度是严谨的。在《轴心突破》的前言中提出:“中国文明能对世界多样文明和谐共存提供普世价值吗?西方的文化思想能为中国传统文化转型性创造和批判性重建提供价值资源吗?”回答是肯定的:“不是要放弃中国文化之根脉而把中国文化纳入西方学术范畴,也不是把西方的真理、理性、启蒙、法制精神拒于国门之外,而是要找寻中国文化转型性创造之路。这条文化思想之路应是能适应全球化大背景,适应中国现代化进程的普遍理性价值之路。这是提出舜文化概念的真正动机。”在后记中抒发了赤子情怀:“知识分子自身对生命意义的创造总是与其自身担当的道义、责任关联在一起。”“对历史沉疴的关注,对‘人之所以为人’的关注,对生命个体权利的关注,对生态环境的关注,一句话,对人类未来命运的关注是不绝如缕的情怀。”故能高瞻远瞩,从宏观的角度对中西文明进行比较分析,探索“和而不同”的途径。对当代中国诸多重大思想问题,皆有反思和评价,体现了敢于担当的忧患意识。
更令人敬佩的是作者的学习、钻研精神。博采众长,广纳百川,古今中外,熔铸一炉。《贞下起元》参考书目达七十一种之多,令中青学者肃然起敬。作者善于思考,思接千载,俯仰中西,“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思考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思考西方的古代文明,思考人类的进步,思考文明进程中的危机和冲突,思考中国和世界的未来。对思想文化领域中一些十分敏感的热点、难点问题提出真知灼见。当然,并非所有的观点都至善至美,有的看法还值得商榷、讨论。舜文化的整体构建还有待于进一步完善。但从现已取得的成果而言,在国内学术界处于前沿,已竖起舜文化的旗帜,这是毫无疑义的。在写作上,除精心构思,斟酌谋篇外,语言具有个性特征。虽是论说,擅长运用散文笔调,使语言灵动,少了些枯燥,多了些韵味。行文有如山泉瀑布,一泻而下,滔滔不绝,生动活泼。如《贞下起元》引言中关于“秋水风度”的阐述:“水施于万物,而不思回报,秋水无尘是也,此无为而为之者;水处于卑下,而渊深清明,泉水如镜是也,此不当为而无为之者;水本于柔弱,而方圆刚柔相适,水滴石穿是也,此不能为而为之者。故而,老子称‘上善若水’”。三个排比抑扬顿挫,极富哲理。由水及人,赞扬“中国近代史上便不乏众多秋水风度的知识分子”,赞扬他们的改革精神。“生命是水的一道道波浪,一息尚存,生命之河就会流淌。”给人以激荡力量。关于“和谐”的论说:“从宇宙自然到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的普遍实在来看,和谐是一种关系的极为深刻、伟大并有着永恒生命力的理念。天体运行有序,四季交替,寒热转换;海洋陆地,各得其优;山川万物,彼此相依……这是宇宙的和谐,人体四肢,配搭天成,经络脏腑,各具功能,身心融洽,浑然一体,这是人自身的和谐。和谐乃宇宙之根本,它流布宇宙自然,贯穿人文世界。”深入浅出,由此及彼,充溢哲理的思辨,彰显人文的张力。《轴心突破》中第七章关于潇湘的抒怀,后记中围绕“鸟巢”所发的感叹,充满诗情画意,具有拨动心弦的美感。
两部著作内容十分丰富,有不少理论的闪光点及睿智之处,现择其一、二谈点感触,有的权作抛砖引玉。
关于以德治国。以德治国是早几年针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提出来的,作为依法治国的重要补充无疑是需要的。以德治国主要体现了舜帝的德治原则。“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明德之德主要指道德。明德指实施德政,开创道德并身体力行。孔子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斯所而众星共之。”“道之经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主张具有高尚道德的圣君、贤人通过道德感化来治理国家,实现社会的长治久安。法家的代表人物商鞅曾指出:“古之民朴以厚,今之民巧以伪。故效于古者先德而治,效于今者前而治”(《商君书·开塞》)。认为“德治”只适用于民性朴厚的古代。在民性巧伪的当今之世,还把治国的希望寄托在圣君的道德教化和民众的道德自觉上,是不现实的。王先生指出:“现代德治不可能,而法治却是必要和可能的。”“古代‘德治’其所以成立,就在于道德与政治、法律同构。……现在不同了,道德的功能发生了变化,再搞‘礼制化’就是开历史倒车。”德治毕竟属于人治。现代社会必然走向法制社会,依法治国是唯一正确选择。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试以酒驾的处理为例,单靠自律不能解决,故采用法律手段惩罚。以德治国只能做为依法治国的重要辅佐,不断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的道德素养,为法治提供良好的社会基础。
关于和谐理论。张立文先生针对21世纪人类面临着的五大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人与社会的冲突、人与人的冲突、人的心灵的冲突、文明之间的冲突,提出了和合学原理。引起了许多有识之士的强烈反响和共鸣。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王先生对中和之道有许多精辟的阐述,认为“中华民族是一个以中和、和谐为贵的民族。和谐既是民族精神的体现,也是民族的价值理想。”并谈及了和谐三个维度:第一,人与自然的和谐。第二,人与人的和谐。第三,人的身心和谐。这也是不少学者谈论的热门话题。在当今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环境与人类的生存、发展至关重要,人与自然的和谐已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天人合一”思想显示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与天斗,与地斗,并非其乐无穷,更而造成无穷的祸患。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是社会和谐的基础,从斗争哲学到和谐理论是社会的一大进步。人的身心和谐主要通过修身来实现,要达到“内圣外王”的境界大有文章可做,对于广大知识分子来讲,学习恐怕是重要途径之一。和谐理论还可以运用到国际关系。陈仲庚先生谈到:“在 20世纪50年代的冷战氛围中,中国、印度和缅甸的国家领导人曾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即:‘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这五项原则是当时的中国总理周恩来首先倡导的,其中所内含的基本道德理念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具体化。”并解释说:“中华民族对‘和平’的内涵有自己一贯的传统理解和解释,这就是‘以他平他’、‘和而不同’。也就是说,‘和平’不是同质因素的简单相加,而是各种不同的因素共处而得其平衡。”(《舜文化传统与和谐境界》)“和平共处”“和而不同”这是处理国际关系的重要准则,有利于促进和谐世界的建立。在意识形态上,东西方现代文明的冲突,也可以采取取长补短、美美与共、“和而不同”的方针,中华文明可以吸取伊斯兰文明、基督教文明的营养。
关于孝道。作为“德圣”“孝祖”的舜帝,“以孝治天下”常被人所称道。百善孝为先。父慈子孝,孝是以家庭为基础推广的。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的和谐是社会和谐的基础。孝道在中国历史上产生过广泛深远的影响,也成为一种治国之道。以舜帝“孝感天地”为首的“二十四孝”经典故事流传数千年,几乎家喻户晓。在“文革”中孝道被批判得销声匿迹。现在,有的地方绘制“二十四孝”图,或制作“二十四孝”雕塑,向青少年进行宣传教育。这一作法值得商榷。因为历史的前进,“二十四孝”中“卧冰求鲤”、“郭巨埋儿”等典型不适合当今社会,应区别对待。孝道也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发展的。《孝经》将孝的涵义确定为三个层次:“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最近,北京大学杜维明教授在作客中央电视台《文明之旅》栏目时,谈到张载的《西铭》:“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认为对宇宙大化行孝是最大的孝,是孝的最高体现。对孝的宣传还应加大力度,在青少年中广泛开展行孝道与献爱心的教育,在全社会形成尊老的良好风气。评选道德模范、孝星的活动值得进一步推广。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面临的诸多问题,应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采取具体措施,切实解决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的问题。
关于人格模式。何谓人格?“人格指人的性格、气质、能力等特征的总和;人的道德品质,人作为权利义务主体的资格。”可见内涵是丰富的。有学者认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格模式就是君子之道。《贞下起元》第六章谈到了与人格模式相关的公私观:“实际上,道德(广义)从根源处说是为保护‘私利’而产生的。孔子将‘仁’释为‘亲’和‘私’是这种观念的反映。试想,如果道德不是保护‘私利’而是损害‘私利’,道德还能达成吗?但为了保护更多的人的私利,才有了‘公利’的观念,因而也就有了‘公德’。可见,公私关系是辩证统一的关系,没有‘私’无所谓‘公’,反之亦然。”我们长期接受过“大公无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熏陶,批判过“个人主义人皆有之”的观点,被常识问题所蒙蔽。马克思早就说过:“人是有情欲的存在物。”“只有利己主义的个人才是现实的人。”霍尔巴赫也说:“利益或对于幸福的欲求就是人的一切行为的唯一动力。”新时期以来,不少学者对这个问题做过有益的探讨。茅于轼先生在《中国人的道德前景》中说:“自利动机对于人的生存而言是唯一的选择,自利并不错,它不可能是错的。问题是自利有一限度,这个限度就是别人同样有自利的权利,不得侵犯别人的自利。”并指出:“专门利人毫不利己,从动机来看,当然是高尚的,然而从效果看,提倡这种行为并不能达到提高社会道德水平的目的。因为这种行为提供了另一批人白占便宜的机会,从客观上鼓励了另一批人的道德沦丧。如果全国大多数人都做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其余少数人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膨胀其私欲。”“利己”包括物质上利己和精神上利己两个方面。崔永东先生经过分析,对“利己”的行为表现归纳为四种方式:一是无私利他,二是为己利他,三是为己而既不利他也不害他,四是为己害他。无私利他的行为是道德层次最高的,但为一般人不易达到。他认为:“新的理想人格的建构应以‘为己利他’作为道德的基础,以‘无私利他’作为努力的方向,以‘为己害他’作为否定的对象。”(《内圣与外王——中国人的人格观》)这种分层次的公私统一的人格观,使人格回归生活现实,带有平民色彩,是颇有见地的。还可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从而形成具有指导意义的社会共识。
关于“学术渡船”。学无止境。学术的突破靠一代又一代人的接力。王先生在《轴心突破》后记中说:“除了轴心时代的人类创造的四种终极价值之外,是否还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新终极关怀?”作为中华文化根脉的舜文化,对中华文明影响深远,使中华五千年文明成为世界上唯一延续至今,从未隔断的灿烂文明。古代的先哲们为此进行了不懈的努力,做出了杰出贡献。手头正好有一本张勇博士的《柳宗元儒佛道三教观研究》,该书分析了柳宗元三教观形式的文化背景,分别探讨了柳宗元的儒教观、佛教观和道教观,然后对柳宗元的儒佛道三教融合观进行综合研究,最后探讨了柳宗元儒佛道三教观对宋代儒学以及对宋以后三教关系的影响。并认为柳宗元是唐代三教融合思潮中的儒家代表,对柳在儒学发展史上的地位进行了重新评价。柳宗元虽然成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却获得学术研究的自由。在关于天人关系的论战中,过去对柳宗元肯定多,对韩愈、刘禹锡否定多,实质上,韩愈的观点也有一定道理,刘禹锡的文章更是对柳说的补充、完善。笔者在《零陵师专学报》1983年1期发表过短文《湘妃与斑竹》,认为湘妃与斑竹的说法“也并非洞庭君山才有”,应为零陵九嶷较为合理。想不到引起了著名史学家何光岳的关注,他认为“这恐怕是传说之言,二妃墓在山西及湖南均有,未必能远至零陵。”(《湖南近几年先秦史研究述评》,载《社科情报》1986年第15期、16期)钟情潇湘、九嶷的张京华先生,这次在丛书中提供了洋洋20万字的《湘妃考》,是对舜文化做出的一项重要贡献,也是学术发展的明证。
在《贞下起元》的引言中,作者谈到了王富仁先生的“学术渡船”比喻,“他将1949年以后政治权力引入经济关系和文化关系中的现象称为政治主体性的越界行为,这一行为严重阻碍了学术的发展。在这种行为的介入下,学术工作者几乎丧失了精神独立性,成了一艘艘渡船,‘载的都是别人的货,当把别人的货运到对岸,卸下来,自己就空空如也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这种状态开始改变了。”这个比喻是否恰当,值得商榷。因为这一时期并非学术空白。如山东大学黄云眉先生的《韩愈柳宗元文学评价》,为柳宗元做了翻案文章,是里程碑式的著作。章士钊的《柳文指要》尽管有扬柳抑韩的倾向,仍称得上真正意义的学术著作。不可否定,一段时间政治对学术的干扰司空见惯,舆论一律成为学术的桎梏,“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直到改革开放才开始成为现实。如何继续排除干扰,使学者自由讨论,使学术健康发展,这必须引起全社会的关注。陈寅格先生说过:“读书治学,只有挣脱了世俗概念的桎梏,真理才能得以发扬。”还大胆提出“不要先存马克思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要进一步治理学术环境,防止政治对学术的践踏,防止学术与金钱挂勾的庸俗化倾向,防止急功近利、牵强曲解的实用主义。不难发现,有的人多引用一些西方学术观点就被视为“西奴”,有的人多谈一些孔子就被说成复古,特别是今年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北门广场落成的孔子塑像,曾引起激烈的争论,其中夹杂一些攻击谩骂。学术的生命在于创新,创新的基础乃自由的学术氛围,对“异质思维”多一些宽容、包容,保护学术的绿地,保护全人类的财富。愿学术之舟在浩瀚的海洋自由航行。
K203
A
1673-2219(2012)01-0201-04
2011-11-19
吕国康(1948-),男,湖南永州人,高级讲师,湖南科技学院特聘教授。
(责任编校:张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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