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电影与建筑创作手法

洪晓倩 李鎨翰

(1.厦门大学建筑与土木工程学院 福建厦门 361000; 2.厦门大学嘉庚学院建筑学院 福建漳州 363105)

0 引言

人类文化发展从古至今，目前艺术领域包含了八大种类，按照维度划分，可以分为3类：二维领域包括文学、绘画和音乐；三维领域包括舞蹈、戏剧、雕塑和建筑；四维领域是从19世纪末发展至今的电影[1]。本文对比的是三维的建筑和四维的电影。其因在于，两者十分相似。电影和建筑同样是立足于时间和空间的艺术形式，两者拥有相似的蒙太奇理论基础，并且表达的都是属于动态影像的集成，但两者又恰恰相反。从主客体的角度来说，在电影院里观影，观者主体人并没有动，但是电影里的时空在动；在建筑里体验空间，建筑本身没有动，而观者主体人在建筑里运动[2]；再说，电影需要用建筑来组织和限定空间，烘托氛围或者交代背景，这是拍摄电影的重要前提条件；而从建筑的角度来说，电影的时空关系重构手法又值得建筑艺术借鉴，能作为表现建筑的一种手段，一种超越平立剖等二维的展示方法，带来更具有场景化的效果。

基此，笔者以研究电影思维与建筑创作时的理论基础为出发点，通过4个方面逐步解析与对比电影和建筑，并通过优秀建筑案例分析建筑深层的思考方式。

1 蒙太奇

1.1 电影与蒙太奇

蒙太奇，一个经常出现的电影术语，最初来源于建筑学，其意为构成、装配[3]，后来在电影的发展中成为电影创作的主要手段之一。简单理解来说，就是通过导演人为主观的拼贴镜头素材来引申不同的涵义。电影画面通过蒙太奇的处理，可以使观众头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联想，进行剧情的串联与想象，进而引出更深层次的思维和情感。图1是一个著名的蒙太奇镜头。

图1 著名蒙太奇镜头

基于上述实验，爱森斯坦总结出了把镜头剪辑起来的蒙太奇理论，并指出将镜头剪辑在一起的时候，得到的不是两者之和，而是两者之积。

1.2 建筑与蒙太奇

如果搜索一下漫长的建筑史，就会发现，后现代主义建筑的特点就是使用历史和地方传统构件或元素进行拼贴和组合，或者是用新技术或新材料来表现地方传统构件。例如在后现代主义经典之作——菲利普约翰逊的纽约电话电报公司中(图2～图3)，他将该建筑顶部设计成开放的三角形山墙，并将整个山墙延伸至底部，而底部又结合了巴齐礼拜堂入口(图4)的形式，整个建筑形式模糊又暧昧。从此，建筑开始走向一个新时代。

图2 纽约电话电报公司 图3 纽约电话电报公司入口处

图4 巴齐礼拜堂 图5 意大利喷泉广场

后现代主义的另一代表作品——摩尔设计的意大利喷泉广场(图5)。他运用电影上处理蒙太奇片断组合的手法，把不同地域、各种风格的建筑构件、新旧建筑材料组合在一起，成为后现代的经典之作。这些片段经过变形、重新组合，使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并焕发新意。这就是蒙太奇思想在建筑中发挥的奇妙作用。

2 长镜头

2.1 电影与长镜头

长镜头是与蒙太奇相对的、一镜到底的、没有任何剪切的一段影片，和蒙太奇相比，少了一些镜头片段的剪辑与编排，但是随着镜头的逐渐推进，时间的真实性与空间的宏大感在画面中崭露无遗，整体叙事随着空间的转换而逐渐开展。如电影《俄罗斯方舟》中有一段著名的长镜头(图6)，画面中的两个人在雪地里向前奔跑，镜头一直跟着向前推进。画面中包括两侧的行道树，以及道路尽头高大的建筑物，相较于雪地里整体冷色调的氛围，凸显了人物的悲凉和国家末日的到来。

图6 电影《俄罗斯方舟》画面

2.2 建筑与长镜头

与蒙太奇不同，长镜头对镜头的处理手法非常精简，但注重的是整体氛围的烘托和渲染，建筑中也有看似较少的手法处理，但注重整体氛围的思潮，极少主义就是其中一个。

极少主义的代表人物彼得·卒姆托，在设计Bruder Klaus教堂(图7)时，考虑到外部环境，将基地选在偏远且交通不太方便的乡野，人们在到达教堂之前有一小段路程只能通过步行到达，而且那条小径只能容下一两个人并排前行，这就避免了人群聚集讨论和喧哗破坏了静谧的气氛。同时，在前往教堂的路上可以远远地看见大地色的教堂和周边一览无余的大片田野，三三两两的人群点缀其中，这样，故事情节在未进入教堂之前就先预设了去教堂朝圣的氛围，营造了人和建筑一起完成具有电影感的画面。这种处理手法初看似乎简单，但当真正体验时，就可以理解设计师的“尽在不言中”。

3 空间营造

老子提出“诞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①，被很多建筑师认为是对建筑空间的精确表达。空间成为建筑师手中的艺术作品，像雕塑家手中的雕塑，音乐家演奏的乐曲，画家的画一样，激起人的情感体验[4]。目前大家所运用的的建筑空间处理手法有这么几个方面：空间及形体的体量与尺度，形态与比例，虚实围合与通透等。而电影中的空间除了一个是荧幕上展现出来的建筑构成的三维空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则是荧幕之外在观众想象中的一个空间，是观众根据自身生活经验能够想象到的虚幻空间，即通过镜头与观众产生脑海中的思维和情感交流。如电影《盗梦空间》(图8)，其结尾画面是一只陀螺一直在旋转，故事情节就此戛然而止。陀螺旋转的画面联系前头的剧情，让观众产生诸多不同联想。开放式的结局，让人意犹未尽。

图7 Bluder Klaus教堂 图8 电影《盗梦空间》画面

建筑中关于空间的优秀案例主要体现在园林中。如北海静心斋(图9)，从入口进入是一个规整的矩形庭院，但随着往内部走，其前后两院气氛迥然不同:庭院内有不规整的池塘、茂密的园林以及形态各异的枯石，与前院产生强烈的情感对比。苏州留园(图10)的处理手法也很高明，游览时要穿过一个曲折狭长的入口才能进入主要的宽阔的园林空间，先抑后扬，使人心情舒畅[5]。

图9 北海静心斋平面图 图10 苏州留园平面图

综上，建筑师们可以借鉴建筑空间加强人们对场所的认同感，反客为主，改变建筑被体验的状态，主动干预人的情感，使得建筑空间通过和人的交互变成有感情的、有记忆点的、有共鸣的场所。

4 时间编辑

电影中的时间性存在于电影故事情节所呈现出的时间线，而电影故事情节安排的时间由导演控制。在电影里，时间可以运用暂停、快进、快退、重复播放等一系列手法，观众看到的内容是导演想传达给观众的内容[6]。例如，电影《菊次郎的夏天》(图11)，该导演通过对男主角整个暑假的时间线进行剪辑，没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时就快速略过，有事件发生时则加长播放，让观众随着电影情节时而开心时而难过，而总的影片时长控制在温馨的部分较多即可。另一部著名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图12)，则通过大半段时间表现男主角在狱中生活的20年，而后几句话描绘男主角的后40年……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图11 电影《菊次郎的 夏天》画面 图12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画面

而建筑中的时间则指的是在人们活动于建筑中这段时间内的空间感受[7]。电影与建筑中的时间相比较而言，电影里的时间经过人为编辑之后相对灵活，这是建筑能从电影中学习的一个创作手法——编辑时间。在人们进入建筑的空间内掌握好时间，向进入建筑的人传达建筑设计构建的想法及重点，以更好地发挥建筑师想要的空间效果。

混凝土诗人安藤忠雄在设计水之教堂(图13)时，就采取了拍摄电影相似的做法。原本一眼能看见的教堂，却在入口处树立一道墙体遮挡住人们的视线。参观者远远地先映入眼帘的是二层玻璃的十字架，进而随之产生崇拜感，不得不再走一段时间绕过墙体进入教堂。这里的墙体，犹如电影里一段空镜头拉长了进入建筑内部的时间，从而渲染出一种静谧的氛围。参观者可以静下心来，感受此刻的环境，平静内心进入教堂[8]。

诚如建筑师舒瓦西对雅典卫城(图14)的研究观点，建筑体验与时间密切相关。他发现雅典卫城的每一个建筑单体出现在参观者面前的时间是经过古希腊建筑师深刻考虑之后制定的，设计师通过这些策略给人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参观者沿着路径走完，看到的每个单体建筑都是最美的角度，就像看了一场情节安排妥帖的电影。

图13 水之教堂 图14 雅典卫城建筑群

概言之，以一个连续的视角看待空间，在连续的空间里注入时间概念，空间不仅仅是空间，需要考虑到空间里的第四维的因素——时间[9]，甚至是找到一定的方式，特意拉长或者缩短人的心理时间体验，从而根据自身需求创造改变实际时间长度的空间。

5 结语

通过类比电影和建筑的蒙太奇、长镜头两种创作手法，探讨电影创作手法向建筑创作手法转化的可能性。电影由于其虚拟性带来的巨大发展是建筑很难比拟的，尤其是电影中所能传达的巨大信息量和氛围营造的功能，其叙事能力远高于其它的艺术表达形式[10]，建筑师在进行建筑设计时，可以借鉴电影关于传达信息和渲染氛围等各种创作手法对建筑空间和外表进行组织和架构。

关于建筑上时间的编辑和空间的营造，一般建筑师往往受限于场地和功能等限制，难以考虑到漫步其中时对人的心理影响和对重点的表达；藉此可参照电影制作中空间和时间表达的自由特性，将人们的心理感受放在第一位，避免平铺直叙，学会利用戏剧化的方式表达空间，促使人漫步建筑中产生联想，进而对建筑产生更多的共鸣性情感。

注释：

①引自老子《道德经》。

图 片 来 源

图1：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6714095/answer/460253677；

图2：https://baike.baidu.com/item/美国电报电话大厦；

图3：http://baijiahao.baidu.com/s?id=1655859257431902067；

图4：https://zhidao.baidu.com/question/43904531.html；

图5：http://www.city8.com/news/8982948.html；

图7：https://www.archdaily.cn/cn/876786/ba-huo-shao-chu-lai-de-jiao-tang-bruder-klaus-jiao-tang-peter-zumthorBruder Klaus教堂；

图9：https://huaban.com/boards/40731875/；

图10：https://huaban.com/boards/40731875/；

图13：https://www.51wendang.com/doc/73287582122302d81e31726c；

图14：http://blog.sina.com.cn/s/blog_70f293fb0101qh wo.html；

图6(俄罗斯方舟)、图8(盗梦空间)、图11(菊次郎的夏天)、图12(肖申克的救赎)来源于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