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性别差异分析

吴秀才

【摘 要】 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待遇在性别上存在一定差异，通过退休职工的实际缴费指数、缴费年限、个人账户总金额等关系养老金的缴费数据进行测算，发现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终身总待遇女性高于男性，但在影响生活质量的月待遇上低于男性，且在性别内部存在差异。因此需通过不断完善政策措施来缩小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两性差异。

【关键词】 城镇职工;养老保险;性别差异

【中图分类号】 C913.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4102（2020）02-0060-04

一、引言

我国老龄化程度继续深化，且呈现出老龄人口女性化的趋势。《关于完善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制度的决定》（国发〔2005〕38号）（以下简称“38号文”）颁布之后成为目前城镇职工养老保险运行的依据。38号文的相关规定是建立在一个所有的劳动者都能不受歧视地获得就业和收入提高机会的基础之上的，制度设计本身是公平的。[1]实际上，由于受退休年龄等因素的影响，男女两性在退休待遇上存在差异。此种差异以何种呈现形式，缘何出现差异，如何缩小差异，值得不断探讨。

二、文献综述

女性问题越来越受到学术界关注，男女两性在基本养老保险上的差异亦成为学者关注的重要领域。从已有研究来看，学者们从基本养老保险制度设计、退休年龄、替代率等方面进行分析。

陈婷、丁建宁认为需要在制度设计上减小不平等，实现社会公正最大化，对女性提供合理而有效的保护。[2]刘秀红的研究表明养老保险改革中性别差异被忽略，女性群体权益得不到相同的保障。[3]黄桂霞发现养老保险在覆盖率上的性别差异逐渐缩小，但保障水平的性别差异依然明显，女性养老保障水平低。[4]呙玉红、彭浩然通过对养老保险替代率及内含报酬率的测算得出女性参加基本养老保险所获得的的替代率水平会低于男性，但内含报酬率却高于男性。[5]

陈卫民等通过测算得出大部分女职工的养老金相对水平会因早退休而下降，退休年龄的差异使得男女职工退休前的收入差距在退休后进一步扩大。[6]邓大松等通过对新旧政策建立模型的测算得出，可以在一定条件下逐步取消我国退休年龄的性别差异。[7]井文豪等认为现行的女性提前退休政策给养老保险和性别平等带来了机制性障碍。[8]王海东等通过对38号文进行公式测算得出女性退休年龄是影响养老金水平的重要因素[9]。

William E. Even 等通过对未来退休职工的数据测算得出相较于男性的养老金，女性的养老金会迅速地上升，但不管女性在工作经历和工资上多么接近于男性，两性之间的养老金依旧有差距。[10]Carole BONNET等研究了法国1993年和2003年私营部门养老金改革对男女不平等的影响，表明改革趋于缩小养老金的性别差距，但女性养老金仍低于男性。[11]Dina Formmert·Susanne StrauB对2005年德国的养老保障进行分析得出无论是较高的学历还是较高的职业参与率都没能减轻男女两性在养老金上的差异。[12]

通过对国内外相关研究的回顾发现，国内外学者在对养老保险的性别差异上作了归因分析及未来改革方向的预测，不管是理论上的分析还是从数据上的预测，大都是建立在相关指标假设之上的。实际上，这些指标是具体且可获取的。基于此，笔者将以关系养老金的退休职工缴费数据为依托，对男女两性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待遇进行差异分析。

三、测算公式、数据及假设条件

研究根据38号文相关规定进行测算。在测算中，笔者将对月养老金、年养老金及终身养老金进行呈现及分析。

（一）测算公式

38号文规定，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缴费年限（含视同缴费年限，下同）累计满15年的人员，退休后按月发给基本养老金。基本养老金由基础养老金和个人账户养老金组成。退休时的基础养老金月标准以当地上年度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和本人指数化月平均缴费工资的平均值为基数，缴费每满1年发给1%。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退休且缴费年限累计满15年的人员，在发给基础养老金和个人账户养老金的基础上，再发给过渡性养老金。因此，根据1997年前后参加工作时间的不同，计算公式略有区别。

（二）数据及假设条件

研究数据来自A省B市2018年某月份的退休人员基本信息，笔者预先对数据进行核算和处理，说明如下。

实际缴费指数，即本人缴费基数与各相应年度全省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比值的算术平均值。在本研究中，具体为：男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实际缴费指数平均值为0.7205，1997之后参加工作实际缴费指数平均值为0.5394;女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实际缴费指数平均值为0.6846，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实际缴费指数平均值为0.5365。

个人账户总金额，即离退休时养老金个人账户的总余额，除以计发月數，用以计算个人账户养老金。男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个人账户总金额平均值为41492.70元，1997之后参加工作个人账户总金额平均值为31316.86元;女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个人账户总金额平均值为42798.25元，1997之后参加工作个人账户总金额平均值为31924.99元。

缴费年限，即个人参加基本社会养老保险缴费年限（含视同缴费）。男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实际缴费年限平均值为39.90年，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实际缴费年限平均值为15.31年;女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实际缴费年限平均值为31.75年，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实际缴费年限平均值为15.42年。

视同缴费年限，1997年我国对基本养老保险制度进行改革，统账结合的缴费模式开始实施，1997年之前工作的职工已经开始工作但未缴纳社会保险费用，为了制度上的平顺过渡，这部分工作的年限被称为视同缴费年限。本研究中，男性的视同缴费年限平均值为17.40年，女性为9.08年。

退休年龄，我国现行的退休年龄：男性60周岁，女性工人50周岁，女性干部55周岁。本研究针对的是城镇职工，男性为60周岁，女性为50周岁。

预期寿命，根据国家统计局2015年公布的平均预期寿命，男性为73.64岁，女性为79.43岁。为方便计算，笔者采取四舍五入进位的方法，男性平均预期寿命为74岁，女性为79岁。因此从退休至死亡，男性领取养老金的年数是15年，女性领取养老金的年数是30年。

全省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对于基本养老金的计算是一个基础指标，2018年养老金的计算是以2017年全省在职职工月平均工资为依据，在本测算中A省2017年全省在职职工月平均工资为5660.58元。

个人账户养老金计发月数，本测算所用到的个人账户养老金计发月数参照38号文个人账户养老金计发月数表，50岁退休的计发月数为195，60 岁退休的计发月数为139。

养老金增长率，我国基本养老金在过去十几年时间里每年按照5%以上的增长率进行上调，有些年份甚至在10%左右。但考慮到近几年职工平均工资涨幅、物价增幅、经济运行情况及未来老龄人口规模增大、老龄化速度加快的巨大压力，笔者在本测算中将以后每年的养老金增长率确定为5%。

四、测算结果分析

（一）测算结果

为直观地了解测算结果，以首年男女职工的基本养老保险月待遇与年待遇作为分析指标进行分析。

首先，以1997年为分析依据，男女两性，在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基本养老金都高于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退休职工，且差距明显。男性方面，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月基本养老金占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月基本养老金的28.2%，女性方面，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月基本养老金占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月基本养老金的38.1%。在同一时间、相同年龄退休、同一性别的情况下，性别内部养老金差距明显。

其次，以性别为考察依据，男性的月基本养老金普遍高于女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女性月基本养老金占男性的比例为69.2%，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女性月基本养老金占男性的比例为93.5%。以性别为考察依据可以看出，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女性退休后基本养老保险金低于男性明显，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女性与男性比较，基本养老保险金差距不明显。

从终身养老金来看，男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退休职工养老金是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3.55倍，女性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退休职工养老金是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2.63倍;性别上，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女性基本养老金是男性的2.13倍，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女性基本养老金是男性的2.88倍。从终身养老金总和上来看，女性的养老金大于男性，且差距较为明显，性别内部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的明显高于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的职工。

总体上，女性月基本养老金低于男性，但终身养老金大于男性，性别内部因参加工作时间的不同、工作年限的差异，养老金差异明显。

（二）原因分析

从国际上看，男女两性养老金水平存在差距是普遍现象，结合我国实际，我国养老金性别差异的产生主要有两性退休年龄差距明显、女性缴费基数偏低、女性非正规就业偏多、女性职业中断现象普遍及政策设计背离社会保障原则等原因。

1.两性退休年龄差距明显

女性退休时间至少早于男性5年，女工人高达10年，个人账户养老金和基础性养老金都与退休年龄挂钩。女性较早的退休年龄阻碍其享有与男性大体相当的基本养老保障。现在的女性退休年龄已经与政策目标不一致，与预期寿命的大幅度提高不相符，不仅带来了保障不足，还带来了养老金的性别差距。[9]由于退休年龄的不同，女性在关系当下生活质量的月基本养老金上明显处于不利的地位。但男性在终身养老金上明显低于女性，男性工作时间长，相较于早退休的女性在工作岗位上付出多，享受闲暇的时间更短，这对于男性来说也是相对不公平的。

2.女性缴费基数偏低

缴费基数是计算职工退休后实际缴费指数的重要指标，实际缴费指数为缴费基数与本年度在职职工社会平均工资商的算术平均数。缴费基数越高，实际缴费指数越高，基本养老金就会越多。中国城镇女性职工工资显著低于男性，两者之间的工资比一般在76%-89%间，且差距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13]缴费上，按照本人平均工资进行缴纳，导致女性缴费基数低于男性，影响养老待遇。退休金水平的差异是个人在就业时工资差距的延续。实际缴纳中，很多小微企业为了减轻财务负担，一般以最低缴费线进行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缴纳，而女性在小微企业就业的人数相对男性较多，这是缴费基数偏低的另一个原因。

3.女性非正规就业偏多

非正规就业是指那些因在付酬、劳动时间、劳动关系、工作形态、社会保障及经营活动这六个方面存在不固定性、不稳定性或不规范性而与正规就业有性质上区别的劳动就业形式。[14]女性从事非正规劳动的比例始终比较高，并且依然处在上升的趋势。1996年从事非正规就业的女性有33.9%，而到2010年这一比例已经增加到68.6%。在这期间数据也是一直处于上升态势，很明显，我国女性就业的非正规化趋势正在不断加强。[15]非正规就业一方面工资水平低，不利于女性在就业期间为养老积累足够资本。另一方面雇佣非正规人员的企业原较少为职工缴纳基本养老保险，导致女性年老时无法享受到基本养老保障。

4.女性职业中断现象普遍

女性承担的生育、哺育及家庭照料责任更大，因此女性职业生涯会产生中断现象。职业生涯的中断可能会加剧女性在就业市场上的弱势地位，同时，可能会造成女性社会保险的中断，对于养老保险来说就是缴费年限的中断。在计算养老金中刨除提前退休年龄的影响，女性的实际有效就业年限也是低于男性的。

5.政策设计背离社会保障原则

38号文采取的是激励的设计理念，具体来讲就是建立多缴多得、长缴多得机制。若依社会保障天然追求公平的本质来审视我国养老制度时，会发现目前的制度对部分群体欠缺公平性。38号文中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退休的养老金包括基础性养老金和个人养老金两个部分，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加上过渡性养老金，包含三部分，这造成性别内部的差异。1997年之前就业的职工大部分是国有企业职工，劳动保险制度改革后可以顺利进入现行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体制，缴费基数较高，再加上1997年之前参加工作在2018年退休的职工的工作年限天然的高于1997年之后参加工作在2018年退休的职工，进一步加剧性别内部的差距。

五、建议

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險制度应该强调公平性及收入的再分配功能，减少差异性，笔者认为可以从发挥性别分析在政策改进中的作用、强化对企业缴费的监督、建立富有弹性的退休年龄制度、研究推进实施遗属保险制度、完善“定额调整、挂钩调整、适当倾斜”的退休金调整机制方面进行政策的丰富和完善。

【参考文献】

[1]彭希哲.社会政策与性别平等——以对中国养老金制度的分析为例[J].妇女研究论丛，2003（2）：25-30.

[2]陈婷，丁建宁.从性别中立到性别歧视——现收现付制与基金制的养老金性别利益差异[J].人口与经济，2009（2）：86-91.

[3]刘秀红.养老保险改革过程中的性别受益变化分析[J].人口与经济，2010（5）：58-64.

[4]黄桂霞.中国社会养老保障的发展与性别差异情况[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2017（1）：61-68.

[5]呙玉红，彭浩然.中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性别不平等研究[J].保险研究，2017（6）：85-92.

[6]陈卫民，李莹.退休年龄对我国城镇职工养老金性别差异的影响分析[J].妇女研究论丛，2004（1）：28-31，41.

[7]邓大松，李琳.中国社会养老保险的替代率及其敏感性分析[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1）：97-105.

[8]井文豪，谢春玲.女性延迟退休：养老与平等的双重目标[J].现代经济探讨，2010（7）：52-56.

[9]王海东，李珍.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下女性养老金水平研究：兼析养老金性别差异[J].社会保障研究，2013（1）：6-13.

[10] William E. Even，David A. Macpherson. When Will the Gender Gap in Retirement Income Narrow[J]. Southern Economic Journal，2004，71（1）：182-200.

[11]Carole BONNET，Sophie BUFFETEAU，Pascal GODEFROY.Translated by David Tash. Effects of Pension Reforms on Gender Inequality in France[J]. Population，2006，61（1）：41-70.

[12]Dina Formmert·Susanne Strau？. Biografische Einflussfaktoren auf den gender pension gap-Ein Kohortenvergleich für Westdeutschland[J]. Zeitschrift für ArbeitsmarktForschung，2013，46（2）：145-166.

[13]李实，宋锦，刘小川.中国城镇职工性别工资差距的演变[J]管理世界，2014（3）：53-65.

[14]张彦.非正规就业：概念辨析及价值考量[J].南京社会科学，2010（4）：62-68.

[15]张霞，胡露.中国女性非正规就业：立足于人的发展经济学的考察[J].改革与战略，2017（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