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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中国画的“童子功”

时间:2024-08-31

说起“童子功”这个词,不由自主地会想到“少林童子功”,起初这词的含义是指一种高难度的少林拳法之一。这种拳法又必须在幼儿阶段开始学习。如果把“童子功”的定义引申在中国画领域,则指从事中国画领域工作者从少儿时期就开始学习中国画。或者说是“早学”中国画。读到陈传席先生在《论早熟与晚学晚成》一文中曾讲到:“一般说来,早熟的画家都不会大成。儿童作画者,大半后来就完全不画了”。陈传席先生关于儿童学习中国画与成年人学习中国画的之间的优劣进行论述,笔者认为陈先生所论述言之有理。但中国画“早学”和“早熟”的意义又不相同。“早学”中国画者可能会“早熟”,但也有可能“晚熟”或“晚成”。本文将通过对于黄宾虹先生早年学画的经历以及对他个人艺术成就之影响,结合目前国内中国画少儿教育发展形势及笔者自身学画体会,探究中国画在儿童时期学习的侧重点问题。

一、家学与兴趣之要

在中国画“童子功”阶段的学习,兴趣是首要前提,除了兴趣之外,一个良好的家庭学习氛围对于孩子也是极其重要的,童年时期的黄宾虹是极具有绘画天赋的,黄宾虹第一次接触笔墨,是在其四岁的时候看父亲作画。其父见他聚精会神、大有兴致,便教他绘画。黄宾虹的父亲名叫黄定华,是浙江金华著名的商贾,广达布总号的老板,虽是一名商人,却爱好琴棋书画,也带着几分儒生的本色,因为其三十岁时才得黄宾虹这个儿子,因此把黄宾虹看得非常重,希望黄宾虹今后能考取功名,为黄家光宗耀祖。年少的黄宾虹不仅在绘画上很有造诣,在中国传统学识积累上也下足了功夫。五岁时就通读《说文解字》,六岁时就将《山海经》倒背如流。这些几乎都是目前中学教材里才涉及到的内容。

而真正决定黄宾虹年少年时代阶段命运的是一个黄家族亲,名叫黄崇惺,是当时清朝廷翰林院的进士,在他去福建上任的途中路过黄家登门拜访,对黄宾虹极为赏识,认为其日后定有大作为。在黄崇惺的话语中,黄定华更加坚定地认为黄宾虹应该走考取功名的“正路”,事实上在当时社会也的确是一条正路。黄崇惺在黄家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在仕途上的成功案例,因此,黄定华也希望黄宾虹能够成为像黄崇惺一样的人。之后,黄宾虹也在头一次乡试中考中了秀才。随着当时社会的风云突变,黄家的家庭实力也逐渐走向衰弱,因此黄宾虹的父亲便把家里所有的财力孤注一掷地投入在黄宾虹的学习上,但不测的是,黄宾虹在考取举人的考试中却名落孙山。因此仕途对于黃宾虹来说已然不是最好的选择。

后来,二十岁的他决定去扬州继续学画。这便是黄宾虹早年学画的大致经历,儿时的知识储备与家学渊源,使得黄宾虹在“童子功”的学习阶段就打下来坚实的传统中国画的底子,为黄宾虹“晚熟”,到后来成为中国画领域的大师奠定了良好的基础。无独有偶,放眼国外,在和黄宾虹几乎是同一时期的西班牙画家毕加索,也是在4岁时学习绘画。毕加索的父亲是一位美术教师,耳濡目染使毕加索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加索儿童时期,经常趁着无人在家的时候拿起父亲的绘画工具作画,不仅仅是画在纸上,画得兴致勃勃时,就连墙面和地面上都画满了他的“杰作”,小鸡、小猫、小狗、树木、房子、人物、风景等等,任其自由发挥、天马行空。对于一个处在懵懂之年的孩童来说,对于中国画的学习兴趣是首要前提,家学是重要保证。在如今,大多数家庭可能都谈不上家学渊源这几个字,但是如何激发孩子对于绘画的兴趣以及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一定是必要的。

笔者由于当时只有五岁且初学中国画,对于毛笔的控制力较弱,对于事物的理解能力较低,因此从刚开始学习中国画以至于后面的几年时间,所画基本属于临摹先生的作品,还处在一个“照葫芦画瓢”的初级阶段。最初家母送我去学中国画的初衷有二:其一,为了锻炼“坐性”。这里的“坐性”二字可能夹杂着地方方言的含义,大意是指能够安静地沉下心来做事,坐得住板凳。其二,由于我从小就喜爱涂涂画画,干脆就送去个培训班培养一门特长。这应该也是大多数家长送小孩子去学中国画的原因。最开始学习中国画的过程,对于大多数孩子自身应是喜忧参半,更多的可能是较为痛苦的过程。虽有兴趣,但刚开始就接触写意画,对于一个几岁的儿童,在天真烂漫的年龄里,怎会理解什么是写意呢?即使是理解,又能理解多少呢?那个阶段的中国画学习,收获在于仅仅对中国画有个粗浅和片面的认识。

二、“笔性”与“学识”熟为轻重

由于黄宾虹先生的家学渊源,家中藏有大量珍贵的字画古籍,从小便耳濡目染。黄宾虹先生六岁时,他就能把家里收藏的清代名家山水册临摹得十分相似、惟妙惟肖。要达到这种程度,除了天赋与优质的学习资源意外,还需要对于手的锤炼,锤炼手的目的是为了培养“笔性”(对毛笔的掌控能力)或是“技”。大家都知道“水性”这个词,一般常说这个人水性好,意思就是擅长游泳,相较于常人在水中有着格外的能力。那么这种能力除了是先天条件所致,也可以通过后天勤学苦练而成。这种所谓的“笔性”到底是什么呢?张大千、陆俨少先生有过颇多关于作画时“笔性”的论述:“作画有关笔性,有的人笔性不好,有细弱、尖薄、僵硬、粗烂、甜俗等弊病,笔性关系到一个人的气质个性”。就个人体会而言,某种程度上说是手与毛笔之间建立的默契程度与亲和力,久而久之形成一种直觉、敏感、也包含着沉淀。直觉省略了繁复的思考和推理的过程,直接认知和洞察事物,不但要依据过去在实践的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而且这些知识和经验还要胸有成竹,并经过了平时反复和多次的推理和实践。例如下笔时对水分的掌握、线条的质量、皴擦点染勾的技法的运用等实操性能力,“笔性”较好的人在作画时往往会更加从容自信。“笔性”较好的人也会有相对较强的传统功底。由于黄宾虹先生的少年学画的经历使得他打下了扎实的笔墨基础,以至于在其22岁时,在扬州临摹的北宋画家王晋卿的山水作品,画面笔墨苍劲、风格秀逸,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黄宾虹凭借着高潮的临古的功力和才气,在扬州画坛崭露头角。由此说明,在年少时期打下扎实的手的功力,形成良好的“笔性”,对于今后的绘画是有积极意义的,前提是受到正确的引导和正规系统的中国画教育。

然而,“笔性”更像是技术,手虽然和大脑连接,但如果在绘画的过程中总是去练手而不练脑,其实和卖油翁的故事趋同,熟能生巧罢了!对于一个画者来说,“笔性”固然重要,但是画家若是将自己沉浸在“熟练的技法表现”这个框里沾沾自喜,那么自己的艺术道路定会越走越窄。

老话讲“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或者用当下一句网络流行用语:“别在最好的年纪,辜负了最好的自己”。为什么提到这两句话呢?对于大多数普通的学画者来说,中国画“童子功”的光晕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减弱。古人说“七分读书,三分学画”。陆俨少说:“三分练字,三分练画,四分读书”。自己儿时的“童子功”更多的是对于手上技法的锤炼而忽视了读书的重要性。以至于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中国画的理解是处在“门外汉”的状态,却还沾沾自喜。中国画的用笔的技法是相对有限的,在幼时“童子功”的基础上,稍有悟性,有个十年的功底便可轻松驾驭毛笔,如果是成年人学习中国画的笔墨技巧速度会比孩子更快,就能形成较为熟练的“笔性”。太早的将中国画技法提升到一定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利于长久发展的,时间长了,慢慢地就会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越来越不够用,甚至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了“重复自己”的绘画模式,以至于画面在成熟技巧的支撑下越来越油滑或是“少年老成”的气象。逐渐形成习惯成自然的艺术心理定势却又不能突破,与其说不能突破,更深层的原因也许是不敢于突破这种习惯性的绘画“舒适圈”。那么到底何为“童子功”?又不禁陷入深思!

“童子功”那应是一条以学识储备为主,技法学习为辅的道路。在儿童时期,儿童的接受新知识的能力是较强的,但是由于生理和心里原因,儿童对于技法的理解能力是相对较弱的。而成年人随着年龄的增加,记忆力是随着减弱的,但是手上的机能是日趋完善的,对于中国画技法的学习和对事物的理解是肯定强于儿童的。所以在儿童时期,应当更加注意学识的培养和积累,将更多的精力用在读书上,尤其是对于传统文化的涉猎上,形成一个积蓄能量的过程。到了十多岁至三十岁之间,身体机能处于最好的状态时再去锤炼“笔性”也不迟。

黄宾虹先生家里家道中落之后,1889年他辞去了衙门的差事后回到老家安徽歙县,黄宾虹准备帮助父亲一起重振家业,由于当时西方文化与商品对中国传统手工业和制造业的强烈冲击,黄定华将商机放在了当时暂时国外还不可替代的制墨上,父子俩并开办了一间传统制墨作坊。黄宾虹平日里不仅仅是帮助父亲做墨,同时还下功夫研读墨史、墨谱等书籍,逐渐了解了不同墨种的性能和特点,也许正是因为这段特殊的经历,才使得之后黄宾虹对用墨的技法产生了个人独到见解,对不同墨使用的技法了如指掌,以至于晚年人称“黑宾虹”的出神入化的境界。张晓凌先生在谈到黄宾虹先生用墨的时候谈到:中国画里用墨积墨是最难的,一般人积墨三遍可能这块墨就成“死墨”了,黄宾虹先生厉害之处在于他反反复复地一遍遍积墨,哪怕是积了十遍,仍然能看见纸纹。因此在锤炼技法的同时也不要忽略读书的重要性,任何一门艺术如想长久发展并有所作为,光靠技法的支撑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学识支撑作为地基和支撑,学识储备就好比冰山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部分,在需要之时调动强大的知识“数据库”,对于个人今后艺术的创新发展都是及其重要的。因此,不仅是要熟悉本专业的知识,还应当涉猎跨学科、多门类的知识。

在研究生期间笔者也常听见身边老师说到“不要炫技”这个词,技法对于中国画必然是不可缺少的部分,但流于过分技法的画也是空洞的,立不住的。如此看来,在儿童时期,中国画笔性方面的“童子功”是不及学识“童子功”重要的。

三、“第一口奶”的质量

中国画的学习不仅仅是培养一种技能,更是知识和眼界的沉淀。那么对于中国画的启蒙教育,小孩子接受的“第一口奶”的质量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口奶”的优劣,对其今后的绘画道路发展都会有相当程度的影响。中国画启蒙教育看似简单,实则存在矛盾性。对于中国画学习与涉猎的最初阶段,黄宾虹先生在其家庭的环境的熏陶下,所接受的“第一口奶”的质量毋庸置疑是极佳的,从小开始以至于到二十多岁的时间里,轻易地就能接触到古代绘画作品的真迹,这是现在儿童開始学习中国画时所不能比肩的优质资源。

目前国内多数美术培训机构所开设的国画课程绝大多数停留在培养孩子兴趣爱好阶段。存在的问题在于正规系统的中国画教学是否有保证?目前国内的儿童课外兴趣班的花样可谓是五花八门,少儿国画培训行业已呈现内卷的态势,少儿国画培训的质量也呈现参差不齐的现状。在大城市,好的幼儿美术培训机构可能会有少量优质的中国画教学老师,也的确存在硕士、博士兼职的现象存在,但是小孩子的天性是爱玩的,培训机构的重要目的之一是为了盈利,至于教学内容是否专业,绝大多数家长并不了解甚至不太关心。站在家长送孩子去上国画课的角度,原因主要是以下两点:其一,孩子本身喜欢画画,同时也是为了给孩子培养一门兴趣特长。其二,别人的孩子都学这学那,自己的孩子也要去学一门特长,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培训机构要生存下去,首要目的就是招生与留住学生,那么,培训学校如何留住学生并且让家长满意呢?留住学生,就要把握住孩子爱玩的天性,让学生们任性的“涂鸦”。然而对于家长来说,中国画的专业门槛本身是较高的,如果孩子每次上课都能拿回家一张在家长认知中“像模像样”的一张画,再加上“考级”证书,多数家长可能就心满意足了。如若是不太专业的老师授课,不说培养兴趣爱好,若将中国画启蒙的“第一口奶”带跑偏了,则更加得不偿失。

结语

从黄宾虹先生身上所反映的中国画“童子功”,的底蕴,是许多古今著名画家所共同拥有的共性之缩影。正规系统的中国画教学是有一套完整的教学方法和体系的,对于少儿国画的教学,且不说用要求成年人的方式去对待孩子们,也不是说儿童国画课堂里不应该有娱乐性的成分,而应该遵循的原则是“潜移默化、寓教于乐”,在充满趣味的课堂上正确地引导孩子去学习中国画,不要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孩子技法的训练,而是将中国画的知识与孩子的兴趣点相结合地教学。站在中国画的话语系统里,加强孩子诗词歌赋等国学底蕴的培养,逐渐地让孩子在生动的教学中去感受中国画,使中国画的概念在孩子头脑中从模糊到逐渐明晰,让孩子所吃到的关于中国画的“第一口奶”就是正确的、高质量的,而不是“江湖的”、“套路化”的,若能做到这些,中国画的启蒙教育已经相对成功了。中国画学习阶段所打的“童子功”也真正赋予了正向的、积极性的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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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传席.论早熟和晚学晚成[J].美术观察.中国艺术研究院.19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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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炳庆.文学理论教程(第五版)[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6.

[6]高峰,杨京岛等.《百年巨匠》第一季第四集[EB/OL].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央电视台等联合出品.2012:11

作者简介

刘梁柱,1997.01,男,湖南株洲人,硕士,学生,研究方向: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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