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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的剪发仪式探析

时间:2024-08-31

韩满达

摘要:剪发仪式是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每个成员成长过程中十分重要的一项人生礼仪,也是目前当地极具特色的传统习俗之一。该仪式过程以传统文化为底色,由前期准备、剪发、迎宾宴会以及仪式落幕等环节组成,集文化与娱乐于一身,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基于此,对这一传统习俗的保护与传承问题进行了思考。

关键词:和硕特蒙古族;剪发仪式;功能

在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1]的传统习俗中,“森和格塔里呼”(Sengheg Tarih[2 ],汉译为剪发仪式)是一项重要的人生礼仪。蒙古族把人的一生划分为两个阶段——童年和成年,童年阶段分为婴儿、幼儿和儿童,成年阶段分为青年、中年和老年。当地蒙古族认为,婴儿是没有罪孽的,他(她)的灵魂很容易投胎再生,胎发是婴儿的证明,不剪掉胎发是为了保持婴儿状态。而小孩出生时,灵魂还处于游离身外的状态,只有通过“剪发”仪式,才能达到肉体与灵魂合二为一。[3]所以,在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中,3岁以下的孩子都扎着辫子。剪发仪式,蒙古语称“乌斯 海其拉呼”或“西木格 海其拉呼”。幼儿待到一定年龄,一般为3岁、5岁时,在秋季牲畜膘肥体壮、牧事闲暇之际选择吉日良辰,将其所蓄胎发剪去,为此举行的隆重仪式称作剪发仪式。对蒙古人来说,剪发仪式是仅次于诞生礼的人生第二大喜事。

在国外,作为人生礼仪之一的剪发礼,相关研究一般与“过渡礼仪”联系起来,主要代表人物有阿诺尔德·范热内普(Arnold van Gennep)、维克多·特纳(Victor Turner)等。国内学者却拉布吉、包美丽、塔拉等侧重于从民俗的角度对其进行了研究,主要集中在仪式过程的介绍及其功能、象征意义、仪式音乐等方面。[4]但国内学者研究的对象主要是甘青地区的蒙古族,而对阿拉善和硕特蒙古剪发仪式的研究成果较少稀缺。故此,本文结合在巴丹吉林镇的田野调查[5]和相关文献资料,拟对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剪发仪式的过程和功能进行探讨,并对这种传统习俗的保护与传承问题进行了思考。

一、剪发仪式的过程

长期以来,蒙古族存在着把头发看作是生命的一部分或认为头发中存有灵魂(一个生命具有多个灵魂)这一古老观念,因此,剪发仪式广受蒙古族民众的重视。随着时代的变迁,蒙古族传统的剪发仪式也发生了诸多变化,其形式和内容更趋简约化、单一化,地点也从家中转移到了酒店。当然,这些变化并不表明传统剪发仪式的消退或失去了意义,相反,它是现代化浪潮下该仪式的相应调适与变迁。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的剪发仪式主要分为上场、中场和末场等三个阶段。

(一)上场:仪式前的准备工作

1.择日

在举行重大仪式前,蒙古人通常会请喇嘛或者“莫尔格沁”(Mergeqin,汉译为算卦或占卜师)进行择日、择时,举行剪发仪式前亦是如此。喇嘛或者“莫尔格沁”在占卜时主要看当日是否为吉日、是否有所禁忌,除此之外还要看各类星宿之位,最终选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笔者所参与观察的这次仪式,父亲金锁提前一个月为剪发孩子布图格其进行了择日,最后选定2019年11月8日上午11点整为剪发仪式的吉日良辰。

2.发请柬

定好仪式的时辰之后,紧接着便是向亲朋好友发放请柬。在以前尽管交通不便,但是对所邀之人都会发放请柬。而现今则是对距离近者发放请柬,距离远者通过打电话的形式进行邀请。所邀对象一般为自己的亲人、朋友和同事。请柬的具体格式如下:

送呈 ××× 先生(女士)       台启

谨定于××年××月××日(星期××)××午××时××分在×× ,为我儿(女)××举行剪发仪式。

恭候光临

×× 谨邀[ ]

另外,在举行仪式的前一周,主人还会筹划仪式地点、仪式主持人(司仪)等事宜,同时为被剪发者准备一套新的蒙古服装和首饰,并拍摄一家人日常生活的一段小视频以备仪式之日放映。

阿诺尔德·范热内普描述过渡礼仪的标识性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分离(separation)阶段,表现为个人或群体从原有的处境——社会结构里先前所固定的位置,或整体的一种文化状态(称为“旧有形式”),或二者兼有——中“分离出去”的行为。[6]

凡存有轮回和再生信仰的民族地区,它的分隔礼仪尤为系统化。原因是,这些礼仪有着将新生婴儿与亡者世界分隔、再与生者世界或特定群体聚合之目的。[7]蒙古族信仰再生或轮回,认为小孩在3或5岁之前先前俗世的灵魂还未全部忘却,因此被认定灵魂还处于前世阶段。对此,在3或5年时间内,通过让小孩与外部社会进行“分隔”,即让其接触新的社会环境以给予他(她)新的灵魂,而这代表着一种身份的转换和“再生”。胎发代表着婴儿期即生命不稳定期,剪掉胎发就象征着将小孩与先前的(神圣)世界或状态分离,进入生命的稳定期。因为草原上以前医疗条件欠缺,有很多小孩在婴儿期内就夭折。所以婴儿期是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危险期。时间的磨合让人们认为时机已成熟,便会请喇嘛或者“莫尔格沁”占卜吉日良辰为小孩举行人生第一次的“再生 ”或“过渡”仪式。

(二)中场:仪式过程

1.剪发

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的剪发一般分为首剪、家剪和客剪三个部分。在笔者参与观察的这次仪式中,按照择定的时间即中午11点整,首剪仪式正式开始。首剪即第一个剪发之行为,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对于动“第一剪”的人具有严格的要求,即首剪(第一剪)之人必须是与小孩属相相符[8]的长辈,据此,这次选定的首剪者为布图格其的奶奶。金锁抱着手端盘子的布图格其,金锁妻子手捧一碗酸奶,一同走到布图格其奶奶面前请剪发。布图格其奶奶先将自己所备的哈达披搭在布图格其的脖颈上,再将金锁夫妇敬上的酸奶用右手无名指点在布图格其的额头上方,然后手持缠着哈达的剪刀[9]朝太阳落山(从左向右)的方向围着布图格其的头绕三圈,口中诵念“翁嘛哄~翁嘛哄~翁嘛哄~”。与此同时,布图格其奶奶先从布图格其的右鬓[10]处,再从其左鬓处各剪一小绺头发[11]放入盛有五谷粮食、枣子、果子、奶食的盘子中,寓意着被剪发者能够如同五谷般茁壮成长。其中,將剪完的头发用东西包好,放于高处或山顶上其目的是将小孩与此世某一确定其家族关系的神祇相结合,进而获得所属家族神灵的保佑与庇护。随后,布图格其奶奶向孩子赠送一份丰厚的礼物,同时金锁也回赠布图格其奶奶一份谢礼。值得一提的是,在内蒙古其他地方,剪胎发仪式中舅舅的身份非常特殊,一般由舅舅作为首剪者。

第一剪之后便是家剪,即亲属实施的剪发行为。按照辈分高低和年龄大小,金锁抱着布图格其依次来到每位亲属面前,重复上述首剪的步骤,请其一一剪发,直到现场所有人剪完为止。与此同时,各位亲属向孩子赠送物品或钱物等,主人家也要还礼。

首剪和家剪后,主人便迎接其他客人,准备客剪,即请莅临的客人为布图格其剪发。由于客剪过程与上述首剪或家剪如出一辙,兹不赘述。剪发结束后主人与客人也要互赠礼物。[12]

2.迎宾宴会

上述三种剪发活动结束后,迎宾宴会便正式开始。迎宾宴会主要由开幕式、敬问候酒与摆“乌叉”等环节组成。在开幕式上,首先是主持人手捧哈达向各位来宾献上最真诚的问候。紧接着,主人一家上臺讲话,表示对各位来宾的欢迎及感谢。最后,主持人对被剪发者朗诵祝颂词,祝愿他茁壮成长、幸福安康。

随后便进入了敬问候酒环节,即主人向来宾一一敬酒表示问候。此时,全场人吟唱祝酒歌,即《金杯银杯》。金锁夫妇手捧银碗和酒水,高唱充满友好和祝赞内容的劝酒歌,按照辈分高低依次向来宾敬问候酒。对于长辈,一一敬献,表示对长辈的尊敬和欢迎;对于同辈,则是斟满一杯酒,再与众同饮。该环节有诸多娱乐活动,主要以唱歌为主、跳舞为辅(相对较少)。

最后一个环节为摆“乌叉”[13]。“乌叉”(Uuch,汉译为熟斯、羊背子)系蒙古语,指全羊脊上第七根肋骨至尾部整段。对蒙古族而言,“乌叉”是神圣的,它是招待贵宾的上等美食。摆“乌叉”时,主持人也要朗诵一段祝词。

祝词朗诵的同时,由布图格其的大舅舅和大叔叔共同将肉分割,分装于盘内与大家共享。按照蒙古族的传统礼仪,分肉时首先在羊背左右肋骨两处各割取三刀并将其置于羊背最上方,然后在羊尾的尾部划上几刀方可完成。完成以上动作后还需在“乌叉”前方置放一条哈达。分置肉时,肩胛骨必须放在最尊贵的男客面前,再由他将肩胛骨肉割成许多小块分给同桌人。而胸叉肉则要放在女客面前,选择一位成家的女性执刀,由她将胸叉肉分割成许多小块分给在座的各位客人。

“边缘(marge)”[14]是范热内普“过渡礼仪模式”的第二阶段。对范热内普的定义,特纳的“阈限”理论似乎表达了其中之意:他认为,处于阈限中的人[被称作“通过者”(passenger)],在法律、风俗、习惯和不确定性所确定、所排列的位置上的模棱两可、混乱和不平衡,往往表现为毫无特征;且不具有(或几乎不具有)以前或未来的状况。[15]

剪发仪式从剪发至落幕之前,都处于边缘阶段,即不属于前一阶段也不属于后一阶段,剪发者身份相当模糊不清。整个仪式高潮前的一系列剪发、宴会开幕、敬问候酒及摆“乌叉”等行为都是为使剪发者从婴儿过渡到幼儿,从危险期过渡到稳定期,最终实现从个体融入到集体这一“夙愿”。[16]

据范热内普的观点,处于边缘期的个体具有超常的力量或神力,这是各文化所表现出的共性。在边缘期,剪发者处在人与神灵交际的边缘地带,所以他(她)得到的不是正常情况下人际之间的行为。所以说,在蒙古族人生第一次且唯一一次的剪发仪式中小孩受到的待遇常常是他(她)一生中最受尊敬的时刻。[17]因为,边缘期的人被认为与神灵最接近,便具有常人所不具有的力量。为此,每种礼仪都包含着敬畏神灵的意图。[18]

(三)末场:仪式的落幕

蒙古族通常以唱歌、跳舞等方式庆祝某种仪式或重要活动。摆“乌叉”环节结束之际,客人们便开始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娱乐的序幕。来宾们按照自己的兴致,或独唱、或男女对唱、或合唱,更甚者唱歌与跳舞同时进行,现场气氛极其活跃。该环节一般会持续1个小时左右时间。随着娱乐活动的逐渐平缓,剪发仪式亦即进入了尾声。

剪发礼通过在仪式对象的生命历程中,划出一段仪式的“阈限(limen)”来作为生命再生前的一种自然状态,该阈限对于此后而言,被视为一种社会身份的获得,代表生命的一种转换和新的开端。[19]过渡礼仪的第三个阶段:重新聚合(aggregation)或并入的阶段,随着仪式的结束,仪式主体(剪发者)重新获得相对稳定的状态,并且还因此获得(相对于其他人)明确的定义、“结构性”类型的权利和义务。他(她)身上被寄予了一定的期望值:他(她)应当表现出与某些习俗规范、道德标准相一致的行为。[7]仪式的落幕标志着通过该仪式已界定群体或社区已接受小孩成为他们一员,并使其得到了与他们一样的权利。所以说剪发仪式是蒙古族对人生阶段划分和认知的表述。

二、剪发仪式的功能分析

大多数崇尚轮回或重生的民族都较为重视人一生中具有决定性转折点时所举行的仪式,如新生婴儿的诞生、命名、成年礼、婚礼等。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的剪发仪式具有赋予新的社会身份、传承教育和社会整合等功能。

(一)赋予新的社会身份

在蒙古族的认知中,小孩到了一定年龄,如周岁、3岁或5岁时才可算作是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届时会通过某种仪式来证明小孩的身份。通常情况下,第一次剪发、第一次进食固体食物、牙齿长出后的某个活动等都可作为仪式的主要事项。

“初级社会群体”亦称为首属群体,所指成员间经常面对面互动形成的,有亲密人际关系和浓厚感情色彩的群体。文中参加仪式的小孩家属、亲戚、邻里、玩伴等均属于这一群体。事实上,该群体在小孩的剪发仪式中发挥了社会化的功能:小孩通过在初级社会群体中接受教化获得社会身份,进而获得参与社会生活的资格。初级社会群体是个人通向社会的桥梁,也是个人社会化的基本场所。[20]

过去蒙古族医疗条件及生活水平较为落后,造成部分孩子夭折。对此,人们用吉祥的词语给幼儿命名,如陶克套、陶克套胡、乌日陶克套胡、那顺陶克套胡等,祝愿小孩能够平安度过脆弱期或危险期,流露出蒙古民族热爱生命、乐观生活的民族情怀。而小孩从婴儿期过渡到幼儿期时,便以剪发的形式向世人宣示小孩已经平安度过难关,到了幼儿期的阶段。虽然剪发仪式并不意味着小孩已经长大成人[21],但成为了小孩从模糊的社会身份摆脱出来的途径,给予了小孩新的社会身份和财产继承权利的象征。首先,通过剪发仪式,使蒙古族小孩逐渐意识到自己已成为这个社会群体的一员,认识到自己所在社会群体的成员所具备的资格,以及这种资格在价值和情感上的重要性。[22]其次,剪发仪式的举行,意味着小孩已拥有了财产所有的权利,在仪式中获得的礼物先由父母代收,待到小孩长大成家立业之时,这份礼物要如数归还于他(她)。最后,在剪发仪式中的娱乐活动不仅仅起到了活跃气氛的作用,更是令在场所有人见证了“主人家的小孩初成长”。在这个角度而言,剪发仪式更像是对社会群体发出的“通知”,参加仪式的来宾不仅是这项仪式的参与者,更是见证者。[23]换言之,剪发仪式的整个过程显示的是长幼尊卑秩序,通过这个仪式不但让作为仪式主角的孩童对社会秩序的认同,也让参加仪式的所有人对社会秩序有新的认识或巩固已有认识。

(二)传承教育功能

剪发仪式的参与者同剪发者一样亦处于边缘期。仪式中,与剪发者有亲密关系的参与者(一般为资深长辈)会通过祝词朗诵和摆“乌叉”等环节来帮助他(她)度过边缘期。这缘于该仪式是否顺利与参加仪式的个体和群体所崇拜的神灵是否得到敬畏和满足,并因此是否保佑他们平安和恩赐福禄有着直接关系。[19]在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的剪发仪式当中,长辈对晚辈的例行祝词朗诵或即席祝赞是一种传承教育的行为。按照蒙古族的风俗习惯,在举行仪式的场合不能没有祝颂祝词的环节。蒙古族的祝词情真意切,具有浓厚的民族特色和生活气息,充分表达了蒙古族的理想追求以及乐观豪放的性格。在神圣的阈限中所赋予的智慧(niana)不仅仅是词汇和句子的结合,它有着本体论的价值,为初次剪发者进行全身心的重新装备。[24]剪发仪式上的祝词是长辈们智慧的结晶,是从长期的生活经验中提炼出来的精华所在。祝词一般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祝福和教导,希望通过祝词给予晚辈一种精神力量,使他初次感受到来自所属社会群体的关爱与呵护,也具有知识传承与启蒙教育意义。所以,通过祝词吟唱,不仅预示着长辈们对小孩的祝福和希望,也传承了蒙古族的传统文化和风俗习惯。另外,“乌叉”作为蒙古族人民传统的礼节用品,同样蕴含着以传统文化教育下一代,进而再交托传承责任的意味。

(三)社会整合功能

涂尔干(Durkheim)认为,各种仪式通过产生神圣的目的和道德的制约,从而把社会整合在一起。而每一次平凡的互动仪式都会产生积极的情感并促进群体的协调一致,是维持社会运行的黏合剂。[25]除外,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用“互动仪式链”(Interaction Ritual Chains)理论[26 ]来研究社会结构或仪式时提出,这一互动链在时间上由具体情境中的个人的不断接触而延伸,从而形成了互动的结构;当人们愈加地参与社会际遇过程,并使其发生的自然空间扩展之后,社会结构就变得更加宏观(沿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发展)。[27]简言之,“整个社会都可以被看作是一个长长的互动仪式链,由此人们从一种际遇流动到另一种际遇。”[28]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剪发仪式作为一种文化空间,增强了个体间的互动与社会凝聚力。

就个体层面而言,剪发仪式中的社会整合不外乎是出于个人间的互动而结成的社会关系网络。剪发仪式为当地农牧民提供了一次交流互动的舞台和机会,他们维持和重建彼此之间的关系。对于整个民族或社区而言,个体之间的互动不仅起到了认同、整合的基础性作用,更新其自身与族群之间的情感,也使整个社区连接起来,在仪式中形成了社区关系网络。[26]另外,经笔者参与观察发现,在剪发仪式中,除当地蒙古族外,也有部分其它民族的农牧民参加。因此,剪发仪式也是当地不同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剪发仪式”的保护与传承

剪发仪式对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具有重要的意义,是蒙古族极具特色的传统习俗之一。但在现代化的浪潮下,剪发仪式面临着诸多冲击。像剪发仪式等民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如何与新时代的步伐相吻合,仍是社会各界亟需面对的重要话题。

(一)发挥政府引导,加强文化保护

保护和传承蒙古族剪发仪式民俗文化(以下简称“民俗文化”)需要政府和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和共同参与。2011年2月25日,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说明党中央、国务院对“非遗”保护工作开始高度重视,也为民族地区民俗文化的传播与传承提供有效的政策保障。结合以往的理论研究和具体实践可知,政府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的主体或主干力量。但这并不表明,政府必须要包揽或“包办”一切的保护与传承工作;相反,政府作为外部力量,需要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中做好宣传和引导的工作,以此唤醒人们的自觉保护意识。对于剪发仪式而言,相关部门应当设立专门的保护小组,创新传承方式,通过收集影像资料、多媒体、采访蒙古族老人等形式,收集、整理相关资料,在此基础上以文字形式对其进行编写,从而力求丰富民俗文化的人文色彩。

(二)提高文化自觉,做好传承工作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及一个政党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会起到重要作用。因此,传承蒙古族的剪发文化,首要任务在于增强蒙古族群众对剪发仪式内涵的认知并让其深入了解民俗文化的内涵。同时,传承蒙古族的剪發文化不能只是简单地复制原有文化,而必须要创新,不断推陈出新。正如周晶容所言:“民俗文化的传播抑或是传承不能只是简单的搬运移植,而必须要有新造之蕴,重在于‘激活’,让民俗文化‘活起来’。”[29]

蒙古族的剪发民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既是相辅相成,又是具有统一性的,即“在保护中传承,在传承中创新”。其中政府是推动者、引领者,当地群众是实践者、践行者。具体来说,一方面,政府要发挥其引导作用,保障民俗文化的有效保护;另一方面,在政府的引导下,当地群众要提高文化自觉性,力争做到在传承中求发展、拓创新。

综上所述,阿拉善和硕特蒙古族剪发仪式包括上场、中场和末场三个重要环节。作为人生礼仪的重要转折点,剪发仪式具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它在小孩的人生礼仪中起着承上启下、“过渡性”的作用。剪发仪式不仅为蒙古族小孩赋予了新的社会身份与社会认同,传承了民族传统文化,也连接了个体与个体之间的互动,增强了当地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加强了当地各族民众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而对剪发仪式的保护与传承,既要发挥政府的引导作用,也要提高当地群众的文化自觉性,力争在保护中求发展,在传承中拓创新。

参考文献:

在蒙古地区,除了阿拉善和硕特蒙古外,这种习俗在科尔沁、巴彦诺尔、鄂尔多斯、锡林郭勒盟以及青海海西、甘肃肃北等地的蒙古族聚居区中也较为常见。

[1]本文运用蒙古语拉丁转写中的口语简易转写方法,下同。

[2]郭淑云.原始活态文化:萨满教透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51-52.

[3]参见:农夫《剪毛头:蒙古族儿童的成人礼》(《绿色中国》2012年第21期,第64-67页)、张汉武,玛希《蒙古族人文·习俗趣话》(《生命世界》2011年第7期,第84-87页)与《蒙古族习俗见闻——剪胎发》(《今日民族》2011年第11期,第29-30页)、却拉布吉《谈肃北蒙古人传承至今的“敖尔波”剪发礼仪式——卫拉特蒙古民俗考查》(《西北民族大学学报》1984年第3期,第49-52页)、赛欠《青海蒙古族“剪发礼”的仪式与功能》(《开封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21年第2期,第13-14页)、项秀才让《青海德都蒙古族剪发礼及其人类学解读》(《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4期,第67-70页)、包美丽《蒙古族剪发仪式的人类学解读》(《西部蒙古论坛》2020年第2期,第96-101+128页)、塔拉《青海蒙古族剪发仪式及其文化内涵》(《西蒙古论坛》2008年第3期,第90-96+128页)、崔玲玲《青海台吉乃尔蒙古人的人生仪礼及其音乐研究》(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第40-48页)等。

[4]2019年11月1日至11月8日,笔者前往阿拉善盟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镇,对牧民金锁家举行的剪发仪式进行了参与观察,剪发者为金锁家幼儿布图格其(刚满3岁)。巴丹吉林镇,原名额肯呼都格镇,系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右旗政府驻地,是该旗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活动中心。巴丹吉林镇地处阿拉善右旗境西南部,截止2018年末,全镇户籍人口为12361人。

[5]该请柬在阿拉善盟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镇金锁家孩子的剪发仪式中所用。

[6][英]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黄剑波,柳博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95.

[7][法]阿诺尔德·范热内普.过渡礼仪[M].张举文译,北京:商务图书馆,2012:43.

[8]属相相符是指从自己的属相向后数第3或者第5个属相的人,比如小孩的属相是鼠,那么属兔或者属蛇的人便是属相相符之人。

[9]剪发仪式所用剪刀是一把缠绕蓝色哈达的新剪刀,其放置于盛有五谷粮食、枣子、果子、奶食的盘子中,当地蒙古族称这个盘子为“塔本 塔里亚音 塔巴嘎”(Taben Taraain Tabag,汉译为装着五谷的盘子)。

[10]根据当地习俗,若是男孩从右剪起,女孩则反之。

[11]仪式中剪下的头发不能乱扔,用东西包好,放于高处或山顶上。

[12]送礼方面,以前通常是五畜(雌性),少则一头,多则几头。但现在赠送的物品从牲畜转变为钱财或者一只牲畜加钱等。作为答谢,主人会赠予宾客一份回礼,一般为毛巾、杯子、火柴、砖茶等日常用品。

[13]当地和硕特蒙古族把羊背子统称为“乌叉”(蒙古族人民的传统佳肴)。

[14][法]阿诺尔德·范热内普.过渡礼仪[M].张举文译,北京:商务图书馆,2012:15:凡是通过此地域去另一地域者都会感到从身体上与巫术—宗教意义上在相当长时间里处于一种特别境地:他游动于两个世界之间。这种境地即“边缘”。

[15]张锦鹏.人类学分支学科概论[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7:113.

[16]毛淑章.布傣族群成人礼的个案研究——来自广西金龙镇的田野报告[J].广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4(3):73.

[17]这一点可以通过如下事实证明:第一剪之人须为与小孩属相相符之人;仪式中须用缠绕哈达的新剪刀;剪发须按照辈分高低、关系远近等来进行,诸如此类。

[18]张举文.重认“过渡礼仪”模式中的“边缘礼仪”[J].民间文化论坛,2006(3):29.

[19]牛素红.成人礼对人生意义的解析[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0(3):38.

[20]黄学勇.论初级社会群体在早期社会化中的作用[J].煤炭高等教育,1998(4):15-17.

[21][法]阿诺尔德·范热内普.过渡礼仪[M].张举文译,北京:商务图书馆,2012:54:文中范热内普认为,成为新(成年人)员的时刻与性成熟在一定程度上不會偶合。

[22]王玉玲.海底捞的营销管理艺术——基于社会身份认同理论的研究[J].现代营销(下旬刊),2019(10):79.

[23]刘军君.成人礼与婚姻规制的建构——青海贵德藏族“戴天头”的田野考察[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5):31.

[24][英]维克多·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黄剑波,柳博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104.

[25]贺卫光.裕固族祭鄂博仪式的功能研究[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6):104.

[26]从本质而言,宏观且长期的社会结构是由“互动仪式”建立起来的。这种“互动仪式”经由时间延伸以复杂的形式组合起来,宛如一条“链”,这就是柯林斯所提出的“互动仪式链”。

[27]侯钧生.西方社会学理论教程[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399-400.

[28]Randall Collins. Theoretical Sociology[M].San Diego: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1988:363-364.

[29]周晶容,罗琪琪.新发展格局视野下少数民族文化传承的对策研究——以恩施土家族摆手舞为例[J].艺术评鉴,202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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