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具理性到文化理性：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转换理据

骆惠珍 万维强

（昌吉学院中语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从工具理性到文化理性：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转换理据

骆惠珍 万维强

（昌吉学院中语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目前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不能完全满足培养“双语文化人”的需求，因此有必要树立理念转换意识,转变片面强调语言交际能力的“工具理性”导向，还教学以“文化理性”，加强文化教学，培养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实现语言教育的文化功能。

理念转换；文化理性；双语教育

通过课堂教学提高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是新疆预科汉语教学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目标，无视此教学目标，就等同于取缔新疆预科汉语教学。但是，基本并不是指全部，重要也不代表就是唯一。萨姆瓦认为“语言不仅是一个转述经验的工具，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作为说话者解释经验的一种方法。换言之，文化的语言习惯帮助人们选择并解释那一语言化的世界。”[1]由此可见，语言文化二者之间的关系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不可分割，因而，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离不开文化教学。当下，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难逃“工具理性”的窠臼,并凸显其积重难返的局面，从“工具理性”走向“文化理性”的转换有助于实现培养“双语文化人”的语言教育的文化功能。

一、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及转换的界定

教学理念是指“教学人员及研究群体共同接受的信念，并在其支配与指导下对教学活动的基本规范和结构式框架的共同认识。”[2]也就是说，依据某种理论和观点设计出的教学模式从观念上对教学起到指导和规范的作用，从而解决教学问题、实现教学目标。少数民族汉语教学，即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不仅具有学科语言理论、语言学习理论与语言教学理论,而且教学人员及研究群体也有共同的教学信念、教学价值与教学技术,把这些教学诸要素组成科学稳固的教学程序，规范课程教学中的种种活动，形成少数民族汉语教学自身特有的教学理念。

所谓新疆预科汉语教学“工具理性”理念，是指把语言作为交际工具，培养语言交际能力被视为教学的唯一目标。回顾过去几十年教学实践，在“工具理性”的视域中，人们习惯视语言为一种符号,教学基本围绕词语讲解、语法分析、句型操练这样一条主线进行，把培养语言交际能力作为唯一的教学目标，课堂教学大多停留在语言本身，文化教学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受“语言工具论”的影响，教学过程重视语言结构形式，忽视语言文化内容。在进行语言交际时，学生只需把词汇和语法规则灵活地连接在一起，构成一个正确的句子，然后在一个个句子中进行自我表达。在与对方进行交际时，将接收到的语言信息按照词汇加语法的形式进行解读，以理解对方的话语信息。不经意间，语言的文化性被忽略，语言的教育功能被搁置一边。

所谓新疆预科汉语教学“文化理性”理念，是指在教学中强调培养语言交际中的文化意识。众所周知，语言学习不仅要掌握语言的结构形式，还需明了语言映射的文化镜像，谙悉语言蕴含的民族文化。在“文化理性”视域下，拒绝割裂语言和文化的天然关系，强调语言教学和文化教学整体性，在语言教学的同时，阐释语言所蕴含的意义，借助文化背景理解语言本身，提高语言交际能力。从“工具理性”转向“人文理性”，其深层旨趣在于加强文化观念的输入，将思想观念、文化心态、审美情趣、行为方式尤其是核心价值观渗透于教学之中，培养以国家通用语言为交流工具，具有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的“双语文化人”，为新疆社会经济发展培养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实现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的目标。

二、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现状

（一）文化教学各行其是

目前，新疆预科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呈现两种形式：主要是在语言课中教授文化，即在训练听说读写技能的同时导入文化内容，提高语言交际能力；其次是个别学校开设专门的文化课程，选用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的《中华文化》教材，较为系统地介绍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储备必要的文化知识。这种技能教学模式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直占据着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的主流，以结构-功能的框架安排教学内容，符合提高语言交际能力的教学目标。然而，在实际操作中却出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从笔者的调查数据来看，“具有文化教学意识”的教师占79.1%；“进行文化教学的教师”占77%。但存有“怎么教”的疑惑，在具体的课堂教学实践中，“文化教学占60%”的教师有13%；“文化教学占40%”的教师有37%；“文化教学占20%”的教师有35%。[3]

数据折射出的教学实况与新疆预科汉语文化教学定位不清，文化教学要求含混模糊，所指不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表面上看是越来越重视文化教学，实际上教师不知道如何去把握和落实，实施文化教学取决于教师的个人行为。在教学过程中不同的教师会有不同的教学要求和内容选择，为完成语言教学任务，文化教学内容首当其冲被挤压，一致的教学目标，相同的教材，同样的教学对象，教学实施过程大相径庭。

（二）学生文化能力进步幅度不大

新疆少数民族预科生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走来，学了十年汉语，虽然时间不算短，也具有了一定的语言交际能力，但相当多的学生对文化知识学习不多，知之甚少。笔者曾做过新疆预科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现状调查，利用自行设计的问卷对学生进行测试。从获得的测试成绩来看,语言交际能力整体偏低，高考汉语成绩平均分60（百分制）；文化知识测试成绩平均分38；跨文化敏感度测试成绩平均分70。虽然跨文化敏感度测试成绩高于高考汉语成绩平均分，但并不代表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强于语言交际能力，把文化知识测试成绩与跨文化敏感度测试成绩合并转化为100分，两者的平均分55，低于语言交际能力(60分)。[4]由此说明，在当下的新疆少数民族预科汉语教学理念指导下，文化教学严重不足，语言教学与文化教学发展不平衡，学生的文化能力与语言交际能力不能同步发展，导致学生文化生成能力进步幅度不尽如人意。

三、进行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理念转换的理据

在几十年一以贯之的教学实践中,教师欣然接受了教学理论描述的术语及蕴涵的理念和方法,并且不会轻易改变这些理念。当下，为适应新疆当前的形势和新的使命，满足培养“双语文化人”的需求，有必要树立理念转换意识,转变片面强调语言交际能力的“工具理性”导向，还教学以“文化理性”，加强文化教学，培养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实现语言教育的文化功能。就目前的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现状而言,转换教学理念的理据是多方面的。

（一）回归语言本质

吕叔湘先生撰文说：“语言是什么？说是‘工具’。什么‘工具’？说是‘人们交流思想的工具’。可是打开任何一本讲语言的书来看，都只看见‘工具’，‘人们’没有了。”[5]这是针对长期以来“为语言教语言、就语言学语言”的状况提出的犀利批评。“语言工具论”由来已久，是人们对语言性质的基本认识，看到语言的工具属性，忽视语言的非工具属性。基于此种认识，我们习惯于把语言教学定性为“工具性学科”。“语言教学，不论是第一语言教学，还是第二语言教学，都是为了使学生掌握工具，而且首先是掌握使用工具的技能。”[6]

钱冠连教授以批评的眼光审视了这种“唯工具论”，他认为：“语言当然有其工具性的一面，但语言的本质远远不是工具论能说清楚的。不认识语言的非工具性方式，就不能说我们认识了语言的本质。不揭示语言的非工具性的一面，就大大地歪曲了语言的本相……语言不是思想的工具，语言本身就是包括思想方式在内的一整套生活方式或游戏方式……语言作为文化载体，生活在其中的人，远远不是拿语言作表达媒介，而是将语言作了本土文化心理的依托之物。”[7]

（二）教学目标使然

预科汉语是新疆少数民族大学生必修的公共基础课，通过课堂教学提高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具备多元文化沟通能力，在日后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中能够熟练地使用国家通用语言，为新疆社会经济发展培养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鉴于此，提高文化能力也是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的重要目标。

但是，在实地观察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大量常态的课堂教学中，追求语言目标的自觉性和追求文化目标的有限性构成了当下教学的基本特征。分析笔者所做的新疆预科汉语教学文化教学现状调查数据，心存“提高语言交际能力比文化能力重要”想法的教师不在少数，占51.3%，之所以忽视文化教学，从表层看是因为“语言教学任务繁重”，其背后的深层原因在于“学业考试和水平考试涉及文化的内容较少”。[8]教学目标的狭隘取向，与新疆预科汉语教学向来关注语言“工具理性”的教学传统有关，人们视语言为交际工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教学目标实用化的价值取向，忽视了文化能力的培养，削弱了语言教育的文化功能，文化教学效果不尽如人意。

进入20世纪，全球化浪潮席卷全球，世界浓缩在一个“地球村”内，国家间的往来与互动日趋频繁，由相互孤立到相互依赖；民族间的交往与沟通日益密切,由相互疏远到相互接近。多元化进程加深了世界各国语言教学界对文化教学的认识，人们意识到语言既是人类重要的交际工具，也是人类交流沟通的屏障，在多元文化环境中发生误解乃至冲突不但不可避免，而且因民族文化匮乏而引起的冲突极有可能是不同民族产生误会甚至敌意的根源，或轻或重地影响了不同民族的进一步交流与往来。因此，语言学习是以多元文化沟通为指向的，语言教学理应发展学生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既掌握语言交际能力，也具有使用该语言进行多元文化沟通的能力。

（三）学生未来生存发展的需要

伴随着社会的繁荣发展，地方性、自给自足的社会经济将转向社会化、多元化，半开放、开放与相互交往的社会状态将取代封闭、半封闭与隔阂的社会状态，各民族的相互依赖将代替地方的、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在信息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计算机、通信与媒体技术相互渗透与融合，达到空前发展的规模，广泛应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从各个方面逐渐改变人们的工作、生活和学习方式，人际交往越来越不受时空限制，文化交流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思想观念、价值取向和生活方式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和主流文化，可以促进不同民族，特别是国家主体民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了解与合作，促进少数民族融入主流社会。在新疆这样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多语言交汇的地区，国家通用语言是各民族交流的共同语言，是消除语言障碍、促进民族交流的桥梁，是各民族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共同繁荣的工具，也是传播科学文化知识的主要载体。少数民族掌握国家通用语言，学习主流文化，拓展视野、增长才干、提高素质、增强适应社会发展和参与市场竞争的能力，具备顺利进入现代化社会的条件，获得个人在社会上更大的生存发展空间。

（四）培养双语文化人

西方哲学的“语言学转向”促进语言从“器”到“道”的层面，使我们逐步摆脱了语言“唯工具论”的认识，语言的文化价值和文化功能越来越多地受到人们的肯定和重视，语言教学中的文化意义逐渐彰显，教材中的文化内容逐日增加。这种变化应促使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目标重新定位，强化对文化教学的认识，把培养多元文化理解与沟通能力放在显要位置，由过去单纯强调培养语言交际能力，现在则应同时加强培养文化能力，把文化教学视为“显性课程”贯穿始终，而不是当做“隐性课程”，被培养语言交际能力的教学目标所遮蔽。不仅要培养语言交际能力，也应加强对多元文化的了解，提高多元文化沟通能力，促进民族间的相互理解与沟通，更深刻地理解不同民族文化和本民族文化，培养对不同文化的积极态度和包容态度，改变对其他文化的不信任和对本民族文化的过度依赖，具备与不同文化群体的人和睦相处的能力，成为具有多元文化意识和沟通能力的“双语文化人”，既掌握本民族语言文化，也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和主流文化，能在这两种语言之间根据交际环境的需要进行切换，并能运用母语和汉语两种思维方式进行学科知识的学习、思考和研究，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

（五）增强中华文化认同

“文化合流理论”是在第二语言习得理论中应运而生的，强调第二语言的获得与第二文化关联密切。该理论认为，第二语言的获得是文化合流的一个方面，成败与否在于一个人将母语文化与第二文化合流的程度，关键在于第二语言学习者与第二语言文化的社会距离和心理距离,着力点在于“文化认同”。新疆各少数民族具有较为悠久的历史，民族文化自成一体，在外貌体征、宗教信仰、民族心理、风俗习惯、审美情趣等方面与汉民族有天壤之别，文化适应存在一定的困难；加之，新疆各少数民族有其独有的母语特征，在思维方式和认知风格上同汉民族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这种文化差异以最深刻、最微妙的方式影响着人们的行为，这种影响是隐含着的，本族人往往习焉不察。对此，通过学习国家通用语言，各民族之间的相互交流成为可能，在此基础上，各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达到全面、平等的相互交流、共同发展，从而奠定国家一体化的基础。新疆预科汉语教学应充分利用语言教学这个平台，发挥语言的文化教育功能，增强学生对中华文化的了解和认同，培养对不同文化的接纳程度，从语言文化的情感上增强多民族国家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加强学生的国家意识和公民意识教育，广泛接受爱国主义思想教育，确立维护祖国统一的意识。

总之，新疆预科汉语教学中的语言教学抑或文化教学都不是纯粹的“价值中立”或“文化无涉”的知识灌输，而是带有价值取向的教育活动，其目标不仅在于培养语言交际能力，还在于通过语言教育培养学生的国家意识、中华文化认同感以及多元一体价值观。因此，教学过程不应只囿于提高语言交际能力，文化教学也应浸淫于整个过程，在耳儒目染中习得文化能力。故而，文化教学也应纳入教学之中，敦促教师和学生共同重视文化能力的培养，实现新疆预科汉语教学目标。

［1］［美］萨姆瓦.陈南，龚光明译.跨文化传通［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1.

［2］叶增编.教学理念的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J］.白城师范学院学报，2007，（2）.

［3］［8］骆惠珍，万维强.新疆少数民族预科生文化学习观察与分析［J］.双语教育研究，2014，（2）.

［4］骆惠珍，万维强.少数民族预科学生跨文化能力调查——新疆六所高校问卷调查的实证分析［J］.新疆教育学院学报，2014，（1）.

［5］吕叔湘.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J］.读书，1980，（4）.

［6］周思源.对外汉语教学与文化［C］.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7.

［7］钱冠连.不当交际工具使用的语言：西方语言哲学研究（之二）［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2）.

G424.1

A

1671-6469（2017）-04-0001-05

2017-04-25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新疆高校少数民族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嬗变及多模态文化教学模式构建研究”（15YJA740033）的阶段性成果。

骆惠珍（1965-），女，广东龙川人，昌吉学院中语系教授，研究方向：汉语教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