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大法官

魏雅华

2016年3月的阿尔法狗（AlphaGo）大战李世石，以李世石的惨败收官。此役让人类重新认识了人工智能，也让我们重新评估人工智能在司法审判中的地位。过去它的地位是法律顾问，现在也许我们应当为它换一下座位，让它坐上审判席，成为法官甚至主审大法官，还可以成为检察官……

可怕的阿尔法狗

围棋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复杂、最困难的智力游戏，可以称其为“困难无极限”。它能够把人类智慧发挥到无穷无尽。

对于一个19×19的围棋棋盘而言，一共有361个位置，而每个位置可以单独放置黑棋、白棋或者留空，理论上所有的可能组合是3361种。但根据围棋规则，不是所有位置都可合法落子，例如在围棋术语中没有气的位置就不能落子。那么，排除掉这些不合法的棋局后，总共还剩多少种呢？

171位数！这个数字比我们地球上所有的沙粒数量还要多！比人类已知宇宙的所有星球数量还要多！

当棋手们把手中的黑白棋子，落在棋枰上的时候，他所面对的选择有多少种？计算的结果是，10的17次方，也就是说，需要在1的后面，画上300个0！我们真不知道这个数字有多么大。

我们在这里读到的所有数字，几乎都是天文数字，这就是人机大战选择了围棋的原因所在。围棋有资格代表人类智慧的最高极限。更重要的是，它的胜负一目了然，不容置疑。

那么，阿尔法狗可怕在哪里？

第一，阿尔法狗的计算速度，是李世石望尘莫及的。

从“谷歌”的PPT图表中可以查出，还是在上个世纪的1997年，“深蓝”的计算速度便达到了每秒计算2亿次，而阿尔法狗只动用了每秒10万次的计算能力。

我们没有测算过李世石的计算速度，不过可以用足球守门员对罚球作出的反应速度，来估算人脑的计算速度，这个速度为0.2秒。也就是说，人脑的计算速度最快不会超过每秒钟5次。实力差距非常悬殊！

第二，每盘围棋的对弈时间在五六个小时，人脑会频繁的出现多个疲劳点，电脑完全没有疲劳点，它的体能储备无穷大。

第三，随着棋局的变化，每一招棋都在考验着人的意志，胜利时的喜悦，轻敌，傲慢，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失败时的懊悔，沮丧，烦恼，恐惧，恍惚，慌乱，意志崩溃……而阿尔法狗只有两个字，冷静，这点足以让所有对手感到绝望。

世界上最好的棋手，一天最多下三盘棋，阿尔法狗一天可以同时下1000万盘棋，世界上最好的棋手，一年最多可以下1000盘棋，阿尔法狗一年可以下10亿盘棋。

以阿尔法狗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将为我们的世界带来开天辟地的巨大变化。这种变化，几乎可以与蒸汽机的出现，与电的发明相媲美。

蒸汽机的出现把人类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人类进入了工业时代。无数的手工作坊，因为蒸汽机的出现而被大工厂所取代，蒸汽机的出现引爆了18世纪的工业革命，也重画了世界政治经济强弱地图。

爆发于欧洲的工业革命，使得欧洲成为世界上经济最强大的地域，而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追了上去，加入了西方列强的阵容。

电的发明可以被视为点燃现代文明的那根火柴。现代文明是随着电的发明而到来的。你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了电，我们的现代文明会成为什么样子？会不会又重新回到那种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

随着阿尔法狗的大获全胜，一个人工智能全面替代人类智能的时代，在向我们走来。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阿尔法电脑法官，阿尔法电脑检察官，阿尔法电脑律师，阿尔法税官，阿尔法医生，阿尔法家庭教师……一个庞大的阿尔法家族会走上中国各行各业最重要的岗位，甚至是领导位置。

不过，中国为这样的升级换代做好准备了吗？

海内外的“电脑法官”

早在1973年，西德司法部就进行了将电脑系统引入司法审判的尝试，研发出了JURIS司法资料库；到1977年，美国开发了名为TAXMAN的世界上第一个司法科技法律专家系统。

在电脑量刑的研究上，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州一直领航前行，从1980年开始进行研发，到2003年升级为量刑资讯研究系统，为法官提供有关法律、案例及量刑依据。实际上已经成为助理法官。

进入21世纪后，各国司法机构都在加快引进电脑量刑系统。

现有的量刑资讯系统主要包括美国的量刑准则系统、澳大利亚的量刑资讯研究系统、荷兰的北极星求刑系统、德国的JURIS求刑系统、日本的检索咨询求刑软件、韩国的案件评量资料库、我国台湾地区的量刑资讯系统等等。

上述量刑资讯系统的开发者和使用者，绝大多数是法院（或量刑委员会）和法官，但是荷兰的北极星求刑系统的开发者和使用者，是检察总署和检察官。

在这些量刑资讯系统中，澳大利亚的量刑资讯系统被称为世界上最详尽、最复杂、最精密的司法资讯研究系统。

该系统最初使用的主体只有法官，后来扩大到公设辩护人和法律扶助律师。主要使用者包括一审法官、二审法官。

但是，该系统并不为法官直接提供量刑结果，只是提供类似案件的最高量刑和最低量刑，并将自由裁量权最终保留给法官。

2006年，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法院和北京博雅英杰通讯科技合作，研制开发了我国首个“刑法常用百种罪名电脑辅助量刑系统”，并通过了专家鉴定。

软件开发的步骤是：

第一步，淄川区法院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司法解释，通过对数以千计的刑事案例的量刑事实与情节的归纳研究，运用统计学原理进行概括、抽象，制订《常用百种罪名量刑规范化实施细则》。

第二步，博雅英杰作为专业提供商，与淄川法院联合开发了“刑法常用百种罪名电脑辅助量刑系统”，并将系统试用近一年时间，经过了500多件案件的实际检验。

第三步，在使用该系统时，法官输入被告人所犯罪名、犯罪事实、相关量刑情节以及附加刑、浮动刑情节等，经过系统的识别、判断、推理和运算，最后自动生成《量刑报告》，在量刑报告中列出了最终量刑。

在此过程中的每一步，法官都可以直接查询到相关的法律法规条款和对应司法解释、典型案例等信息。但是，这个“最终量刑”也只具有参考性，法官仍然有权对量刑结果进行确认或修改。

淄博市中院院长林春明说，从2003年开始试验的电脑量刑，将在山东全省推广。在淄川区法院应用这套《电脑辅助量刑系统》处理的1500多起案件当中，没有一起案件因为量刑失衡出现上诉。

2007年10月8日，武汉大学赵廷光教授成功开发了《电脑辅助量刑系统》，在这个命名中我们可以看出，电脑软件的设计师们没有把这个软件摆在审判员，或者主审法官的位置上，而是把它摆在了“法律顾问”的位置上。

2011年，福建省漳州市龙文区检察院与福建圆创软件公司联合研发了“量刑建议管理系统”软件。这是我们能够查到的，检察机关引入电脑检察官的案例。

通过这个软件，公诉人导入起诉书，当庭演示通过多媒体示证系统查明的量刑的要素、公开犯罪事实及各量刑要素对量刑的影响，进而自动生成对被告人的量刑建议。

据报道，这一系统自试运行以来，不仅缩短了庭审时间，提高了办案效率，也更大程度地体现了公正性，被法院采纳的量刑建议达96%以上，让双方当事人和旁听群众更加信服，减少上诉、抗诉发生。

一起电脑量刑全过程

案例：一起故意伤害罪，被告因琐事与被害人发生争执，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被害人面部划伤，经鉴定，被害人构成十级伤残，案发后被告主动投案，并赔偿被害人全部经济损失。

以上事实经庭审查明后，进入电脑量刑环节。操作程序如下：

1.启动软件，选择“故意伤害罪”，输入“致一人轻伤”，电脑显示“基准刑”为“有期徒刑6个月”；

2.输入“十级伤残”，出现“增加刑期3个月”，据此确定“基准刑”为9个月徒刑；

3.选择“在传讯前自首”和“主动全部赔偿”、“浮动刑”情节，电脑显示各“减基准刑20%”，据此确定浮动刑为3.6个月；

4.“基准刑”减掉“浮动刑”，得出“量化刑”为5.4个月，根据量刑细则规定的四舍五入原则，最后得出此案“量化刑”：5个月拘役；

5.法官的自由裁量权也还有余地，考虑到被告用刀伤人，性质较恶劣，最终裁判“宣告刑”为6个月拘役。

包括人眼的识别与人脑的判断在内，耗时共计4分27秒。

有人预测，“阿尔法”一定会坐上主审大法官的座位，而在所有的理由中，最重要的是电脑判案的铁面无私。电脑判案几乎可以完全排除在判案过程中法官的徇私舞弊、行贿受贿、人情案、关系案。所以电脑的公平公开公正，是人脑望尘莫及的。

虽然由于复杂的原因，电脑判案并不能解决所有的案件，但在那些只需要单纯事实判断的案件中，“阿尔法”坐上审判席，成为助理法官，甚至成为主审法官，都只是时间问题。同样，阿尔法成为检察官也不需要等得太久。

对于我们来说，社会生活的每一个领域的公平正义都很重要，可司法领域的公平正义比任何领域的公平正义都更为重要，那是必须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绝不能失守的生死线。

编辑：成韵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