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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归族”众生相

时间:2024-04-23

程新友

春节,这个举家团聚的节日来临的时候,有这么一部分人,他们对春节回家充满了烦恼与恐惧。对他们来说,与其混进春运大军辗转团圆,不如一个人留守都市,享受孤单与自在。他们恐惧,恐惧自己的一事无成,害怕面对父母,就这样回家成了他们本能的抗拒,他们被统称为“恐归族”。对于“过年回家”这个中国人本不该迟疑的概念,有许多人却徘徊在回家的路口望而却步。在常人甚至父母眼里,这些人有那么一点冷漠,不念旧,甚至还常常被冠以不孝之名。事实上,他们恐归的背后藏着许多无奈,是在“衣锦还乡”的传统观念下的一种本能反应。

家乡也是江湖

游子为了生计外出谋生,远游江湖。在异乡江湖打拼中,艰苦辛劳,各种压力、各种竞争,渴望回归故乡,回归宁静的港湾。然而等他们回到家乡,发现这又是一个江湖,在家乡这个小江湖中,浮现让人恐归的众生相:

家长式盘问。“结婚了吗、有小孩了么、收入多少、房子多大?”许多归乡人都会遭遇这些千年不变的悲催问题。这类反复的例行盘问,考验着每个归家人的耐性,侵蚀着游子思乡的热情。亲戚们期待的眼神里往往带着些许问号,恨不得从餐桌前你的身上寻找答案。以致于不少人在网上吐槽,“重复着同一个答案,一开始还硬着头皮,到后来答到麻木,就是有点寒心。”“不逼婚,咱们还是亲戚。”

文化冲击。对于离家到大城市求学工作的群体来说,个体主义驱使他们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需要、愿望和可能性,但父母观念较为传统,价值观以家庭为本位,习惯对孩子的事情行使决定权和指导权,这两种观念产生一定程度的冲突。外出工作许多年在都市建立起来的观念、方式和习惯在家乡是行不通的,那个江湖有它自己的逻辑。面对琐碎的审视,平日小所习惯的价值观与生活理念在现实面前瞬间破灭,都市新潮的活法和所谓的时尚,会成为大家的笑谈。

攀比压力。春节回家走亲访友免不了被询问工作和待遇方面的问题。这个时候在外漂泊、“没房没车”的游子宁愿选择不回家。特别是同龄群体,在外发展的这部分群体与家乡朋友的观点、习惯、人生选择上产生分歧,但因曾经有相同的成长经历,“攀比”也避免不了。同学、发小等同龄人聚会攀比之后的失落,让人感觉“相见不如怀念”。

红包压力。与单身群体“被催婚”的无形压力不同,另一群“恐归族”的春节压力,可谓真金白银、实实在在。春节回家,不仅买票难,而且拖家带口,千里迢迢特别不容易。春节不仅是万家团圆的时节,也是考验钱包的时刻。春节期间,万家团圆,按照传统习俗,除了要给父辈、祖辈孝敬钱,还要给晚辈们压岁钱。回老家,由于家族特别大,家中孩子特别多,压岁钱就占据了重头。

处在“回乡——浓浓的乡愁”与“不回——家庭的牵挂”的纠结之中,家在异地的外地游子身心俱疲。

何处安放浓浓的乡愁

春节“恐归族”的背后是亲情与现实的纠结,但只要理性一些、耐心一些,对亲情看得更重一些,所谓的经济和婚姻问题,都不应该成为羁绊和阻碍。

小时候,过年吃顿饺子,有新衣服穿,男孩放鞭炮,女孩头上插朵花,这些今天看来似乎再平凡不过,甚至老土的过年方式,让人无法忘记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对“乡愁”的留恋和“年”字带来的精神意味。

如今,回家团圆被赋予更多的是一层情感价值。只是,那个乡愁熟悉又陌生:在这样一个激变的时代中,人们已经越来越无法按照祖辈的方式生活。每一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沦陷在现代的大潮之中,沦陷在日渐淡去的记忆之中。故乡的“沦陷”,已经不仅仅是生存的自然条件和社会环境的沦陷了,更是一种温情的生活样式、行为准则和生存价值的沦陷。

年,越来越安静,年味也一年比一年淡了。与亲人情感互动的亏欠被物质所弥补,横亘于两代人价值观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越来越深。故乡没有了祠堂、戏台,没有了社戏,连故乡的口音也在被整齐划一中。旧有的根基在城市化的浪潮中崩溃,新有的城市认同感却迟迟未能构建。人们在一种大跃进的狂澜中前行,无暇抬头看天,只顾低头赶路,他们离钱越来越近,离乡越来越远。对故乡的记忆,只存留在了短暂的几个法定节假日,其余的日子,为生活奔波,为个人奋斗在外打拼,常常有好多话攒着等回家跟爸妈说,真回来了,反而说不出话来。爸妈的叮嘱不管同不同意,都会点头称是,自己心里却另有一套。交流太少,隔阂越来越深。

生存压力不仅剥夺了青年人快乐生活的权利,也剥夺了他们相聚团圆的勇气。“不是不孝,也不是不愿回家,是没混出名堂没脸回家。”颜面,拉远了人情的距离。在中国传统的价值观中,个体的努力不仅仅是要实现个人价值和远大抱负,还需要背负光宗耀祖的重任,或者满足“衣锦还乡”的虚荣。在物质主义盛行的今日,进一步激化了这种传统观念,在农村里尤为突出。在“恐归族”中,农村出来的大学生占有很大的比例,其处于“夹心层”的特征非常明显,在就业上面临“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于生活中同时面临在城市立足难和家庭期望高的双重压力。

然而,对于父母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过年就是要团圆,没有孩子的节日不圆满。”这句话说出了那些为子女生活状态牵肠挂肚的父母的心声,过年也给两辈人的沟通交流提供契机,盼团圆也是盼着与子女拉进心理距离。

父母一辈的想法是:在意的是你,不是你的衣锦还乡。

回家过年,何时不再纠结

两代人价值观差异、对“同辈压力”的焦虑或对个人成功的过分追逐、对乡规民俗的日渐陌生成为“恐归”的三大主因。面子,是中国传统观念中最被看重的东西。爱面子算不上什么坏事,但因“功未成名不就”导致想回家而不敢回家的心态,却困扰着越来越多的“漂一族”,甚至成为了现代社会不容忽视的大问题:人们哼着《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地走向全国,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期许自己能成为衣锦还乡的荣贵之人。因此,他们也产生一种对身份的焦虑,在外打拼如果没做出成绩,就感觉没法向家人交代。

这些年来,中国的物质主义盛行,成功学泛滥,让不少年轻人患上了“成功崇拜症”,认为挣钱多才是成功,发大财才算有出息,而将精神、文化、道德、温情,都扔到了一边。现代社会有“三粒毒药”,即消费主义、心灵鸡汤和成功学,其中成功学以速成为噱头,以名利为药效,误导急于走捷径成为人上人的年轻人投身其中,使其投机成瘾。一些人甚至认为,如果没有赚得豪宅、名车、年入百万,就证明自己不行。这样为别人而生活,成了物质化的奴隶,怎么会有从容淡定、平和优雅的过年心情呢?“恐归族”的自卑心态,就产生于这种价值观的偏差。

“没脸回家”现象,反映出中国当下社会阶层逐渐固化、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难;反映出特大城市畸形膨胀,小城镇与乡村资源匮乏……若要帮助这些人“有脸回家”,或许要多些制度关怀,使教育资源分配均衡、区域发展平衡,创造一个公平公正的就业环境,努力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多给“没脸回家”的年轻人其他打拼途径,而非一定要在大城市里实现抱负,如此也能让个人、社会都有脸面。

同时,新制度的建立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与其等待社会环境的变迁,不如自己主动调整心态。单纯地以贫富论英雄,只会歪曲英雄的意义。“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中国春节的价值不正是提醒我们超越距离与世俗、投入家的怀抱吗?别管面子,有家可回就是幸福的。相信随着社会公平渐行渐近,“恐归族”会越来越少。

《纽约时报》著名记者亚历德拉·罗宾斯提醒人们:“如果孩子们过度追求成功,那么,无论他们获得多大的成就都会感到远远不够。”扔掉自欺欺人的“面子崇拜”、“成功崇拜”吧,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从相互攀比的世俗观念中走出来,为过年注入更多真诚、温暖,使其变成温馨的心灵港湾。

城市中的个体通常是一种原子式的存在,人类摆脱不了对家的情感上的依恋,还会像“候鸟迁徙”那样产生回归家庭的渴望。换言之,就算当下的我们“归来却空空行囊”,社会地位仍不够高,形象仍不够好,事业、爱情还没着落,但我们仍是故乡最亲密的孩子,仍是母亲倚门翘首期盼着的远方游子。我们要努力回到“心灵的故乡”,让疲惫得到消解,让焦虑得到释放,让思念得到伸展,让亲情得到升华,让精气神等战斗力不断提升。这种充满团圆和爱的沉淀,与文化记忆和甜蜜感受紧密相连,而与功名利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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