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人文阐释

王 楠

(沈阳音乐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01)

19世纪初期，受到浪漫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各个国家的文人学者获得了自由创作的机会。他们开始逐步摆脱宗教与政治色彩的束缚，追求理性、追求自由、追求爱情成为主流创作理念。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也是这一时期产生并逐步发展的，并标志性的融入了诸多民族特色音乐元素，在整个欧洲乃至世界音乐舞台中占据重要地位。

一、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风格

(一)浪漫主义音乐社会背景

“浪漫主义”一词源自欧洲中世纪的民间文学，与现实主义并行为文学艺术上的两大主要思潮。19世纪的欧洲是风云变幻的时期，在欧洲民主运动、法国大革命等重要社会事件的核心思想影响下，人们更加追求自由、平等、博爱，对统治阶级势力的抵抗愈发强烈。浪漫主义思潮开始从文学领域蔓延至音乐、美术、建筑等艺术领域中来并得到了迅速的发展。音乐领域中，作曲家们在音乐创作中也开始寻求突破，抒发个人情感。越来越多的作曲家将创作视角专注于民族民间音乐领域，开始积极地抒发本国人民的生活热情和民族精神。但也有的作曲家或是自身经历所致，或是社会动荡环境的影响，开始消极面对人生，封闭内心。因此，与之对应的出现了积极的浪漫主义音乐与消极的浪漫主义音乐。俄国著名文学家高尔基在其著作中曾指出：“消极浪漫主义使人们向现实妥协，坠入自己那无边的深渊，以及爱与死的思想中。而积极浪漫主义则帮助人们建立更加坚强的生活意志，在心中呐喊，对现实表现出反抗与压迫。”[1]事实上，两种浪漫主义思想常常混杂在一起，其音乐也表现出更复杂的状态。

(二)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发展萌芽

俄罗斯众多优秀音乐家创造出了大量的优秀的音乐作品，在作品中，音乐家探索并运用了众多新颖的表达形式和创作手法，加入了很多本民族的题材。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形式之一，当属“浪漫曲”。“浪漫曲”产生于18世纪后半叶的法国，19世纪盛行于俄罗斯，这是一种短小的音乐体裁。早期的表现形式为室内独唱，因旋律优美且引发遐想，抒发浪漫情怀，固具有较高的人文价值。后续发展中逐渐形成器乐与声乐结合的表现形式，歌词与曲调紧密结合，易于上口与传播，因此得到了人们的喜爱。加之浪漫曲本身的艺术特征，更加强调个人的主观意识，强调个人的情感表现，很快席卷俄罗斯全境。对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整个发展时期而言，浪漫曲的诞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也是这一时代发展背景下形成的特殊音乐形式。从形式上看，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欧洲其他国家浪漫主义音乐的影响，加之俄罗斯本国文化思想和群体审美标准的生存环境，在音乐史断代的发展中，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开始凸显出独有的民族风格与色彩。这种类型的音乐受到俄罗斯人民的广泛追求与热烈欢迎，作家们也不断将歌词、诗歌、器乐伴奏之间相互融合。这种结合了俄罗斯特色诗歌形式的音乐艺术逐渐成为了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

(三)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基本形式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早期以劳动生活、城市生活为主要内容，因此被人们称之为“城市歌曲”或者是“风情浪漫曲”。随着音乐艺术的不断发展，这一音乐形式逐渐也融入了一些民歌与士兵歌的元素。当民族的音乐元素融入其中后，浪漫主义音乐开始全面的被国家所推崇，并充分凸显了民族所独有的艺术特征。此后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被更多的作曲家深入于研究，很快便创作出了众多俄罗斯民族色彩的音乐作品，风靡了整个俄罗斯大街小巷。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发展与完善后，俄罗斯浪漫主义歌曲逐渐形成具有其民族特色的艺术歌曲风格，悲情性的抒情方式在世界具有较大反响。也正是这种音乐风格，为俄罗斯音乐开辟了新的道路，带有浪漫曲曲式风格的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成功吸引全世界的关注。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创作分模仿和民族作品诞生两个时期。模仿时期，主要是对欧洲音乐作品的模仿；民族作品诞生时期，是指俄罗斯本民族元素在作品中的融入，逐渐形成的符合本民族文化特征的艺术作品，具有俄罗斯本民族固有的特色。可以说，浪漫主义音乐是一种新的体裁，更加符合俄罗斯民族人民传统特点，普遍以俄罗斯本土文化与思想为主。所以，在众多经典著作中，均采用诗歌作为歌词的原因。同时，在创作歌曲的过程中，还大量采用民间作品，使得浪漫主义音乐更具有民族特色。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以优美动听的旋律受到大众欢迎，作曲家们也尽可能的挖掘该种创作手法，并不断创新出更多的音乐。例如，下行旋律技法抒发压抑、悲伤的情感。利用跳进、上行的手法表现宏伟、壮丽的情感(参见谱例1)。由此，俄罗斯浪漫音乐的独特旋律是其固有特点，也是其能够流传的根本。

谱例1 穆索尔斯基《儿童室》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也常采用分节歌的创作方式，并利用该种方式编织了大量的浪漫音乐。并且，在创作中融合了西欧曲式结构，并加入了俄罗斯民族传统的音乐元素，使得曲式结构更加多样化、多元化。另外，俄罗斯本民族的诗歌发展走向在一定程度上确定了曲式结构走向，但在浪漫主义音乐发展初期，仍旧存在西欧创作的手法的身影。[2]俄罗斯音乐内容较为丰富，随着浪漫主义音乐的发展，其伴奏思路也越加宽广。钢琴伴奏是浪漫曲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与声乐紧密相连，且意境相同。

俄罗斯浪漫音乐的发展有着浓厚的文化气息，歌曲的旋律与语言也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诗歌与生活的交融中，透露着民族气息。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受到本民族固有特点的影响，旋律是它的灵魂，使得每一部作品都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俄罗斯作曲家在旋律的创作上也十分重视，将民间曲调与先进的艺术形式相融合，利用欧洲创作手法，不断地进行变革，众多浪漫音乐的风格均建立在民族舞蹈与民歌的基础之上，在曲调中往往呈现出浓浓的民族生活色彩，饱含了强烈的民族内涵与现实主义精神。大多数浪漫主义音乐，都与俄罗斯民歌血肉相连，并也能够感受到不同体裁器乐之间的连通性。也正因如此，俄浪漫主义音乐更容易被人们接受。《别信，挚友》(参见谱例2)是著名音乐家柴可夫斯基所创作的非常典型的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在这一乐曲的创作中柴可夫斯基运用独特的创作手法，在重复中部曲式构成的基础上，融入小属和弦及小主和弦，充分凸显了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所独具的创作手法。

谱例2 柴可夫斯基《别信，挚友》

由此也不难发现，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中有着非常丰富的民族元素，在风格中也呈现了众多民族特点。[3]在演唱时，应把握其民族的特点，充满俄罗斯式的忧郁与戏剧，注重人物心理的描写与刻画；同时，应具备较好的爆发性与厚重感，声音具有较强的力量感。在刻画内心与情感时，声音跌宕起伏，心潮澎湃，运用声音力度的转变更好地凸显俄罗斯音乐作品的风格。因此，应掌握气息变换，声带与共鸣腔等诸多因素的完美配合，才能充分展现俄罗斯浪漫音乐的独特风格。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风格较为突出，在世界音乐史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大量音乐作品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后，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却独占鳌头，成为备受人们关注的优秀作品。

二、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民族意识

(一)民族意识奠基人——格林卡

浪漫主义音乐最大的特点就是民族性、民俗民间性和个人情怀的彰显。在贝多芬晚年创作期间，浪漫主义情怀便已在其作品中呈现。随着欧洲文学界浪漫主义思潮的兴起，西方音乐创作思维的变化，俄国的作曲家逐渐将创作眼光聚焦到了俄罗斯丰富的民族民间音乐上。在对民族民间音乐元素的挖掘中，格林卡是第一人，也是音乐创作领域的佼佼者。在格林卡之前也出现过大量的优秀作曲家，他们都曾试图利用欧洲音乐技法来发展俄罗斯本民族固有的音乐，但遗憾的是，格林卡之前的俄国作曲家并未能真正摆脱欧洲音乐的创作思维。因此创作的作品往往具有“欧洲化”的倾向，音乐实质并没有反映出俄罗斯本族音乐的审美特质。格林卡的出现，真正意义将俄罗斯音乐引入欧洲浪漫主义音乐的潮流之中。格林卡对格罗斯音乐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是后人难以超越的，创作思想更是影响了一大批俄国作曲家。格林卡被称为“俄罗斯音乐之父”，是俄罗斯民族音乐的创始人，是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领路人。俄罗斯音乐史上第一部民族歌剧《伊万·苏萨宁》便是出自格林卡之手，这部歌剧不仅对俄罗斯音乐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且在当时世界音乐歌剧中的影响也是巨大的，是一部具有世界先进创作水平的歌剧佳作。歌剧《伊万·苏萨宁》中的音乐素材大都取材于俄罗斯民族民间音乐，旋律具有强烈的民族音乐风格。独具一格的是终曲合唱《光荣颂》中钟声的再现，更是展现了俄罗斯人民强烈的爱国精神。

格林卡对俄罗斯音乐的贡献不仅表现在歌剧领域，他还巧妙地将舞曲的风格特点融入在管弦乐曲中。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幻想圆舞曲》，让人们在歌剧、交响乐中感受到舞曲的艺术魅力。在它的音乐创作中，往往集交响性与戏剧性于一身，交响乐中透露着戏剧性的风格，戏剧音乐中不失交响性色彩。创造的音乐具有高超的创作手法与技术，同时在思想上不断挖掘民族特点，将欧洲音乐先进的创作手法与俄罗斯民族音乐相融合，谱写了众多经典的俄罗斯民族音乐。在其一生中，绝大部分浪漫主义歌曲均以抒情为主，配合著名文学家的作品。如，《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参见谱例3)，音乐旋律与诗的韵尾完全相同，在伴奏的影响下，使得我们领略了爱情的辛酸、美好与甜蜜。在其的创作手法角度而言，所选词基本都是本国著名的诗词，在创作时保留了俄罗斯本民族固有的色彩，在素材基础上进行变革，进而有效提升俄罗斯音乐艺术的精华。[4]

格林卡一生游走于欧洲各个国家，结识了著名音乐家柏辽兹，并领略了不同国家的音乐风情。这些新颖的音乐元素刺激着格林卡的创作神经，特别是在西班牙的游历中，本土民族舞蹈中特立独行的音乐节奏使格林卡大受鼓舞，先后创作出两首具有鲜明西班牙音乐风格的作品，即《阿拉贡·霍塔》和《马德里之夜》。这两部作品成功的激发了俄国作曲家的创作热情，在格林卡之后，很多作曲家在创作管弦乐的时候开始尝试引用外国音乐元素，大大丰富了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艺术形式。

谱例3 格林卡《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

(二)其他代表人物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民族意识还体现在俄罗斯五人“强力集团”的音乐创作中。“强力集团”诞生在欧洲民族主义思潮高涨的时期，社会各个领域都在强调个人权利的保护、个人思潮的展现、个人情感的抒发。在巴拉基列夫的指引和组织下，其余四个热血青年经常聚集在一起探讨俄罗斯音乐创作，虽然他们五人来自不同的专业领域，但都是怀揣着对先进思想与艺术的共同追求。五人“强力集团”中的佼佼者穆索尔斯基在创作中进行了大胆的革新，在作品中淡化和声的功能走向，延迟结局的出现，打乱传统的节奏进行，弱化明显的章节，音乐语言强调民族音乐元素的引入与个人情感的流露。

三、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人文个性

(一)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产生契机

“外部世界对于人类内心的影响，每一次对于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也就是说人类情感是极为复杂的，是用语言无法确切表达的。因此，音乐伴随着人类情感的表达而产生”。[5]在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动乱的世界格局下激发了民主意识的产生，提供了生长环境。同样，俄罗斯民众自身的民族意识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伴随着国家对外政治交涉、经济贸易往来，俄罗斯的经济实力也得到了较大程度的增长。在社会环境相对稳定的时候，俄罗斯文学方面也迅速崛起，人们在文学思潮的影响下逐渐出现大量批判性文学作品，逐渐向往自由、平等，与此同时，浪漫主义音乐也随之出现。浪漫主义音乐在俄罗斯兴起之初，俄罗斯的音乐家们便注重采用俄罗斯民族音乐元素，创作出具有强烈民族色彩的音乐作品。音乐中所表达的人文个性和思想情感往往与民族性是统一的，可被理解的。逐渐，利用本民族民间音乐元素进行创作成为了一种创作趋势，作曲家在创作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自己的创作意识，加之意识形态领域的熏染，往往民族性强的音乐作品，也蕴含了作者极强的个性特征。

(二)深入挖掘音乐的人文个性——柴可夫斯基

在众多俄罗斯作曲家中，作品最具有人文个性的当属是柴可夫斯基。“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作品被全世界各国人民所喜爱，很多作品经常在世界各地演出。他的旋律以宽广而富有较大的起伏而著名，充满深厚凝重的情感，大气稳重，并兼具跌宕起伏的音乐特点”。[6]因为受到格林卡创作的影响，柴可夫斯基前期的创作具有格林卡音乐风格的烙印。代表性作品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第二、第三交响曲。受格林卡民族主义思想的影响，这三首作品，柴可夫斯基运用了俄罗斯民间音乐素材进行创作，作品的风俗性、生活性和抒情性较强，还没有体现出较大的冲突性。在后来的发展中，柴可夫斯基逐渐重视个人经历带来的情感体验，给当时人们内心的冲击亦非常强烈。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创作犹如他的人生一般，冲突性强烈，犹如人内心狂烈的挣扎。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第六交响曲《悲怆》，打破了传统交响曲的创作布局，在作品最后的一个乐章里以一首风格近似于追思曲的乐曲结束，与开篇展现的美好憧憬大相径庭，体现了柴可夫斯基悲剧性交响曲的创作特色，更凸显了全曲悲剧性的音乐情思。

柴可夫斯基这种打破常规的创作方式，还运用到了舞剧音乐的创作中，使得音乐的戏剧性得以增强，拓宽了音乐的表现张力，使得音乐不仅仅是舞蹈的陪衬，而是成为了舞剧中不可缺少的核心环节。

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产生与发展，与这些著名的音乐家的探索与努力是密不可分的，同样也离不开民族优秀文化与音乐元素的滋养。俄罗斯人民能歌善舞，即便在日常的工作与生活中，也能创造出真实反应内心世界和情感的音乐。浪漫主义时期的俄罗斯音乐创作思想源泉，源自乡村，源自本国的城市，源自本国人民对人文个性抒发的原始诉求与方向。随之而来，诸如“强力集团”等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作曲家的出现继续开辟拓宽着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的道路，并通过不断加深和融入新的民族元素去诠释作品，大胆和富有自我主张的创作，将浪漫主义音乐推上了更深的层次。综上所述，俄罗斯浪漫主义音乐中饱含着丰富悠久的民族民间音乐元素，众多作曲家运用他们的智慧将这些民族音乐文化精髓传承下来，并在长时间的发展与完善过程中，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吸收了众多欧洲浪漫主义作品的创作经验，延续了俄罗斯本民族优秀的音乐传统，享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