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南海争端对我国地缘战略环境的影响

曾 加

曾加/国防科学技术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在读硕士（湖南长沙410073）。

一、南海问题综述

（一）南海概况

1.南海地理环境。南海位于我国大陆南部与包括菲律宾群岛在内的众多岛屿之间的太平洋边缘海，是一个较完整的深海盆地。海域面积约有三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东西、南北各跨越蜿蜒九百公里和一千八百公里。南海属于西太平洋，因位于我国南部而得名。而因其与地中海半封闭的地缘特征极为相似，所以南海也被称为“亚洲的地中海”。这样复杂而具有丰富价值的地缘特征使得南海地区地缘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南海海域中无人居住的岛屿和露出海平面的礁石有近三百个，被统称为南海诸岛。这些岛屿北起北卫滩、南至曾母暗沙;西起万安滩、东至黄岩岛，从北向南，大致可以分为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四大群岛。南海地区的海底更是以其复杂的地形环境和丰富的油气量闻名于世，另外，南海还是世界上几大海上运输航线之一。正是由于上述原因，南海地区的潜在经济价值也是无法估量的。

2.南海资源环境。南海拥有许多名贵的水产资源，是我国十大重要渔场之一。这片丰饶的水域中仅鱼的种类就超过了一千五百种，经济价值极高。南海海底油气资源丰富，被地质界、石油界誉为“第二个波斯湾”和“四大海底储油区域之一”，油气储量相当于我国石油总储量的三分之一。因此，南海也得到了“第二个大庆”的美誉。随着科学技术发展，人类对于海洋的开发利用越来越充分，南海海底资源的价值将呈几何倍数增长。

另外，南海群岛迷人的热带风光、未经污染的自然景致和绚丽多姿的海洋美景也存在着巨大的旅游开发价值。渔业、矿产、旅游资源的巨大价值，再加上随着现代科学的进步，人们对于海洋中风能、潮汐能、温差能等的进一步运用和开发，都使得南海成为一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3.南海的地缘战略价值。南海海运量占全世界海运总量的1/2以上，每年往来穿梭于这片水域的船只超过十万艘。此外，南海还是东盟将近一半以上的外贸货物往来的咽喉要地。

南海诸岛全部位于所谓“第一岛链”之内。最近十几年来，美国将战略重心转回亚太地区导致这条链线的地缘战略价值越来越重要。

（二）南海问题由来

1.南海开发历史。根据史料，自汉代南海群岛被发现以来，其名称几经改变。从发现伊始的沸海、涨海到唐宋时期的千里石塘、万里长沙到最后定名为南海，经历了将近两千年的蹉跎岁月。东吴名将康泰的《扶南传》对南沙群岛进行了详尽描述，元朝著名航海家汪大渊的《岛夷志略》也对这一地区有详尽的描述。明朝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对南沙地区的地理分析则与今天我们所熟知的南沙群岛具有惊人的一致性。而清朝所遗留下来的许多史书中更是记录了许多与之相关的内容。由以上列举可以看出，南海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的一部分。

2.南海问题的由来。根据现有历史依据及国际法的“发现原则”“先占原则”和“禁止反言原则”，我国对南沙群岛及其附近海域的占有地位是完全合法、毋庸置疑的。实际上，从我国发现南海一直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南海的主权归属并不存在任何分歧。

自晚清时期西方列强开始将殖民的魔爪伸向我国起，南海地区便不再太平。列强开始对南海诸岛进行非法勘测，日本也趁乱觊觎我东沙群岛主权，这使清政府被迫加快对南海诸岛（主要是西沙、东沙群岛）的开发和利用，捍卫国家海洋权益。民国时期，列强加大了对南海地区的侵略，不断掠夺这一地区的资源、侵犯南海地区领土和领海，南海问题日益恶化。此时的国民政府开展了积极的外交斗争，进一步建设南沙、西沙群岛以巩固主权。

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在联合国通过油气勘测公开宣布南海海床可能储积大量油气后，南海地区便开始成为南海周边各国争抢的目标。自20世纪七十年代初开始，越南政府在南沙群岛问题上大做文章，就部分岛礁的归属问题与我国争执不休。1975年至今，染指南沙群岛中的二十九个岛礁，成了强占南沙诸岛数量最多的国家，菲律宾在20世纪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短短十年间更是强占了南沙群岛的五个岛礁，马来西亚则强占了南沙群岛中的十个岛屿。

（三）南海问题现状

南海争端的核心在于海域划分以及岛礁归属这两个问题。由此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形成了我国与南海周边国家间、南海周边各国之间以及一些在南海问题上企图通过干涉和扶植等方式从中牟利的大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迄今为止，中沙、西沙群岛（除黄岩岛）的归属已经毋庸置疑;东沙群岛处于台湾势力范围中。问题最为严峻的当数南沙群岛:我国目前实际控制包括永暑礁在内的几十个岛礁;越南目前非法侵占二十九个岛礁、马来西亚强占十个、菲律宾侵占五个、“台湾”控制一个。而包括上述国家在内，我国的许多邻国公开对南沙群岛的全部或部分宣示主权。

南海周边国家利用各种场合和条件，竭力使南海冲突国际化、复杂化，目的是阻挠我国政府收回南海地区的主权。它们一方面派兵抢占南沙岛礁、划分海域，另一方面竭力寻找各种所谓“历史”或者“法理”依据，企图混淆视听。其主要手段有:扩大可管辖海域范围、资源掠夺、地缘战略争夺、与美国等实力强大的国家结盟并签订保护协议和扩军备战等。

南海问题并不仅局限于南海地区，美、印、日等域外国家近年来开始通过插手地区事务、加强和巩固军事部署、与域内国家就能源问题开展合作等形式，不断加强对南海问题的介入力度。相关域内国家则通过发起关于南海的国际会议并邀请美、日、印等国参与来达成将南海问题扩大化的目的。在此严峻背景下，南海问题也成为二十一世纪亚太地区热点安全问题之一。

二、南海问题对我国地缘战略环境的影响

南海问题不仅危及我国领土主权，还对我国海上石油运输带来负面作用，破坏国家经济安全，为军事安全带来了极坏的影响。南海问题不仅关系我国的资源、领土和领海等实质的利益，更关系国家的国威和国际地位。如果我国不能彻底解决南海问题，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会出现无数个“南海问题”，阻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

（一）损害我国领土完整

南海的战略地位是我国制定地缘战略必须考量的重要部分。南海地处我国边界线海、陆两种地形环境的交汇带，国际上有关地缘政治学者将包括我国在内的亚洲东部沿海地带，称之为“边缘带”;将边缘带的外围岛屿、半岛称之为“破碎带”，包括千岛群岛，日本列岛，中国台湾和香港、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的大小巽他群岛以及中南半岛等。南海就位于破碎带和边缘带之间的缓冲地带，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缘战略意义。也正因如此，南海海区的每一寸领土、领海的变动都会对我国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无论是从法理或是事实看，我国对南海的主权都是毋庸置疑的。每年，南海地区都有不计其数的宝贵资源流入他国，这不仅关乎我国的经济利益和领土完整，对国家尊严更是至关重要。

（二）损害我国海洋权益

南海纠纷的核心是能源问题。这包括两个层面，一是该海域储藏着数量可观的油气资源，二是该海域是往来太平洋、印度洋必须经过的航线，亦是中国、美国和日本三国海上能源运输的重要通道。近年来，随着国家的不断发展，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对于能源的需求量都在不断提高。当今世界，每个国家都将石油作为国家发展、进步甚至是维护国家安全必不可少的条件，如此，石油的来源和运输问题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南海地区在能源尤其是油气资源的蕴藏以及运输上的关键地位，造就了南海问题的长期性和复杂性。

南海周边国家之所以在南海问题上纠缠不休，关键在于其坚信南海的海底储存有数量可观的油气资源。而域外国家（主要指美、印、日等）对南海海域过度关心则是害怕中国完全掌握南海的控制权会导致其国家石油命脉被我牢牢抓住。所以，上述几国绝不会置身南海争端之外，它们会想方设法将南海问题扩大化，搅浑南海水域。在这样腹背受敌的复杂情况下，近年来我国与相关国家就此小摩擦不断，不时还会起大冲突。

现在，南海地区约有十几个国家、超过两百个企业对油气资源进行开发，年均开采石油超过五千万吨。南海平静的海面下，现在仅已经探明的海底资源对我国来说就是一笔无法估量的巨大财富。南海问题虽然复杂，但是我们的态度必须坚定，在南海问题上绝对不能退让。

（三）威胁我国军事安全

目前，美、日、印等域外国家通过提供技术或资金支持、结成联盟关系或是开展联合军演等各种方式，企图插手南海，使南海争端从域内问题变成国际问题，愈发难于解决。此外，在军事上，南海问题对我国军事安全形成极大威胁。我国南海海域领土、领海被相关国家强占，为我国船只出入这一地域造成极大影响，破坏我国在南海地区构筑边界防线的完整性。南海的地理位置相当于我国南大门，若无法解决南海问题，我国南部的国防部署将受到极大影响，近海防御体系会遭受严重的威胁。

与此同时，越、菲等国在我国南海地区驻扎军队、骚扰我国渔民合法作业并派军非法巡逻，修筑军事设施、派出船只常驻，寻衅闹事，在对我国国防造成极大影响的同时，还对我国沿海地区百姓生命财产安全造成极大威胁。不仅如此，部分东南亚国家本末倒置地指责我国恃强凌弱，并以此作为理由扩军备战，对我国国家安全造成极坏的影响。

另外，目前南海问题变得日益复杂的另一因素是几个域外国家的插手。美国一直将中国作为自己唯一的假想敌，唯恐中国的崛起会影响其霸主地位。随着战略中心东移，美国对亚太地区事务的态度由原来的冷眼旁观变为主动参与，近来更是以保护主权国家航海自由和亚太地区稳定为由插手南海事务。美军加强了和南海地区国家的盟友关系，与南海周边国家加强军事合作，军演不断，这其中大多数的联合军演都是针对我国的。

美国在亚洲地区最听话的“小兄弟”日本也企图在南海插一脚。日本在南海问题上采取跟随美国、笼络东盟的方式，以达到遏制我国的目的。在美国的支持和东南亚各国的配合下，日本卷入南海争端，使这一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此外，近年来逐渐发展壮大的印度也妄图趁乱在南海问题中获益。印度某国防部高官曾公开发表言论，称南海是印度的利益所在。敢于发表这样大胆的言论，其背后一定有整个印度政府作支撑。

据此，南海问题从一个区域问题向国际问题演化，解决难度与日俱增。

三、对南海问题战略对策的思考

（一）我国政府对南海问题的政策立场

我国政府一贯坚持通过谈判等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并以此为依据就存在争议的领土问题与周边相关国家开展多轮和谈，成功解决了包括中越边境争端在内的许多争议问题。这一立场和方式在南海问题上同样适用。我国政府对南海地区种种争端的政策和立场大致归为以下三点。

一是主权归我、决不让步。南海地区的主权、领土完整关乎我国的民族尊严，在主权问题上，中国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南海诸岛的主权属于中国，是我国政府一直坚持的，也是我国愿意与相关国家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基础和底线。

二是和平共处、合作共赢。我国主张各国在主权平等、和平共处的基础上团结共进、谋求合作，愿意与南海问题各协商国平等协商，和平谈判，但必须建立在尊重我国国格、政治独立和领土、领海完整的基础之上。

近些年来，国际社会呼吁和平解决矛盾和纠纷的声音愈来愈强，东南亚各牵扯进南海问题的国家内部要求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呼声也不断增大，这足以代表当今时代和平和发展的主旋律。今天，整个世界都在全球化进程中前行，没有哪个国家的发展能够脱离其他国家和地区。在南海问题上与我国存有纠纷的国家都是与我一衣带水的邻居，我国不愿意也不能因为南海问题而与自己的邻居发生冲突。在当今合作和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只有互相尊重才能共同进步、只有合作才能共同繁荣。

三是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我国政府愿意在解决南海问题前与有关国家共同进行南海地区的开发。照此原则和主张，最近几年间，我国多次主动发起与相关国家的和谈并达成广泛共识，与菲律宾、马来西亚、越南、甚至东盟等国家和地区组织的对话都在稳步推进中并在不同程度上取得了成绩。

而对于有关各国近几年来在南海问题上的挑衅和恶意试探，我国也一直秉持克制的心态，保持了我国面对国际社会一贯的大国之风，这也充分体现了我国对解决南海问题、维护亚太地区和平稳定大局的诚意。

南海问题是地区问题而非国际问题。我国政府向来主张南海问题有关牵涉国在不受外界干扰情况下内部解决矛盾，任何域外国家的插手对此都只能起到反作用，将南海这潭水搅得越来越浑。我国与相关域内国家完全有自行平息这场纠纷的能力，南海地区的和平稳定不需他国干预。

（二）对我国制定南海地缘战略的几点思考

目前，南海问题将我国置于一种两难境地。如果贸然使用武力解决南海问题，则难免落人口实，给某些国家以攻击中国的借口;如果一味坚持以和平手段解决南海问题，有关国家则定不会轻易屈服，南海问题的和平解决将落为空谈。对于南海问题，必须全面思考，考量各方利害关系，采取各种政策，做到滴水不漏、圆满解决。为此，我国针对南海地区制定地缘战略时应注意以下几点。

一是积极推动南海地区资源的共同开发。南海问题错综复杂，其顺利解决仍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国应坚持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之原则，与周边各国携手，齐心协力开发南海丰富的资源。首先，坚持与牵涉南海问题的各国的对话和交流，增进互信，缓和彼此之间紧张气氛;其次，在坚持共同开发的基础上，争取拓宽合作领域，就南海资源的研究与有关国家交换研究成果，探讨进一步合作的空间;最后，应对有合作可能的项目进行科学筹划，加强本身的科学技术实力，争取在南海资源能源开发的团队中成为“领军人”。

二是积极推动南海地区安全机制建构。完善的安全机制能推动和平发展:既能为解决国家间冲突提供参考，又能在国家间搭建对话、磋商的桥梁，缓和矛盾和冲突。所以，南海地区安全机制建设对顺利解决南海争端至关重要。

三是正确应对域外大国插手南海争端造成的消极影响。域外大国干预南海问题无非是，第一，担心中国的迅速发展损害其大国地位;第二，眼馋南海地区可观的能源。我国必须积极采取行动，主动加强与美、日、印等国的对话，寻找共同利益，增进互信，以期逐渐弱化乃至化解域外大国对南海地区的干涉。另外，美、日等国先进的石油开采技术和雄厚的经济实力可为我所用，我国可以利用美日对石油资源的需要寻求利益的平衡点，与其进行联合开采，这样既学习了先进技术，又获得了资金支持。

四是合理运用相关国际法，争取对我国有益的外交环境。由国际现实看，南海地区目前大片领土、领海被有关国家非法侵占，他们一边叫嚣对这些地区拥有合理合法的主权，一边企图通过拉长对其实际占领时间最终将其非法强占转化为合法拥有。我国若放弃利用相关国际法程序，则会给人造成我国已在法律上自动放弃对这些领土拥有主权的错觉。在南海问题上，我国应充分利用相关国际法，和有关各国进行谈判，为自己创造有利的国际环境和外交地位。还应放宽视野，充分利用所有有效的国际法律、制度，捍卫我国在南海地区的合法权益。

五是加速海军发展壮大，捍卫我国海洋权益。目前我国部署在南海地区的军队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实力上都差强人意:以我军目前的远程作战能力来说，南海地区一旦开战，防守的难度远大于攻下的难度。为此，我国应致力于国防与军队现代化建设，培养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化作战水平的海上军事力量。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建立和巩固目前由我国控制的南海岛礁上的军事设施和装备，维护国家领土，保护我国渔船、渔民的安全。

总之，南海问题牵扯国家多方利益，呈现国际化、复杂化趋势。南海争端的妥善解决对维护亚太地区甚至全球稳定都有重要意义，也是我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我国应继续推行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政策，加强与相关国家和组织的合作与对话。与此同时，也应着力于经济建设，提高综合国力，加速军队发展，实现社会主义国防现代化，着眼外交手段，争取国际社会在南海问题上对我国政策立场的支持。

南海是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南海问题的解决有利于我国发展、崛起，在这一问题上决不能马虎了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国将关注南海问题的走向。在笔者看来，当今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下，合作才是解决这一纷争的唯一出路。

我国的南海地缘战略应服务于和平解决南海问题的目标，加强与有关国家的合作和对话，争取互谅互信，在保持南海态势基本稳定的态势下一步步解决南海问题。

注 释:

1．王萌．南海争端中各国权利主张的法理分析及中国的对策，第35页，2011年，中国海洋大学法学硕士学位论文。

2．“第一岛链”北起日本列岛，由琉球群岛、台湾岛、菲律宾群岛，直至加里曼丹岛等一系列岛屿串联而成。

3．禁止反言原则”（equitable estoppel）的基本内涵是“My word is my bond”——言行一致，不得出尔反尔。4．郭渊．《地缘政治与南海争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80～87页。

5．张耀光．《中国海洋政治地理学:海疆地缘政治与海疆地理格局的时空演变》，北京，北京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35页。

6．今年7月3日，一艘越南渔船闯入三亚周边非法作业，被我国海警依法扣押，这一事件引发了南海地区的新一轮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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