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韩 梅
(昭通学院 艺术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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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通甲马艺术源流
韩 梅
(昭通学院 艺术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甲马是中国民间祈福禳灾祭祀活动时用来焚烧的各种各样雕版印刷品的总称。昭通甲马是中原文化习俗流入后与昭通习俗渗透与交融的结果,它远可追溯到战国时期,后受到形成于康熙年间的湘西傩戏的影响,在昭通地方“端公戏”之中得到较完整的保留和较集中的体现。论文拟探讨昭通甲马与中原甲马间的联系,昭通甲马的特点,并推测昭通甲马能扎根的原因,从而寻找昭通甲马流变情况及突出特色。
甲马; 流变; 端公戏
“纸马亦称‘甲马’。汉族民间祭祀用物。指印有神像供焚化用的纸片。流行于全国各地。供祭祀财神、月神、灶神、寿星等神祗时使用。”[1]这是来自《中国风俗小辞典》中对祭祀用品纸马的一段说明。我没有认为这是一种诠释,因为对一个对象的诠释总受着或历史或现实、或已知或未知、或主观或客观的诸多因素的局限。对“纸马”的诠释必当随时地的变迁,而逐渐呈现或称还原它的本质。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运用一份努力去追求一种可能。
清赵翼《陔馀丛考》记载:“后世刻板以五色纸印神佛像出售,焚之神像前者,名曰纸马。或谓昔时画神于纸,皆画马其上,以为乘骑之用,故称纸马。”[2]《中国木板年画集成·云南甲马卷》中,对甲马作如下解释:甲马是中国民间宗教祈福禳灾祭祀活动时用来焚烧的各种各样雕版印刷品的总称。甲马上印有各种神祗鬼灵、飞禽走兽、自然山川、建筑交通等丰富多彩的图形,供人们不同的祭祀需要。感谢前人及前辈用他们的智慧和毅力引领我们走向“纸马” (甲马)这一神秘的物件,同时也是走向一个神奇的艺术世界。
僰人到底有无我们今天所提到的甲马,这实是不能简单武断地下结论的事。但在追溯了中原汉民族打破“西南夷”部落血统,而成为占据“滇”,又辐射到四周更广的地区的历史上来,我们可以通过寻找中原甲马与昭通甲马的种种关联,从而推知它们的姻缘关系。
战国后期,秦楚争霸,为摆脱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公元前279年左右,楚倾襄王派大将率大军沿长江而上极力反攻。便有了“庄蹻入滇”的史事,这段历史的佳话实际是庄蹻的无奈之举,他在回归的道路被截断的情势下,只有滞留于滇,并且“变服从其俗,以长之”。[3]他的到来,把楚国的先进文化和生产技术传播当地。秦王赢政继位前后,李冰任蜀郡太守期间,开始在僰道开山凿崖,修筑通往滇东北的道路。“五尺道”的修筑使“西南夷”各部落和内地的经济文化联系更加密切起来。在随后的时间里,历经“汉武帝开滇”,东汉设“永昌郡”,西晋时分“南中七郡”等一系列的历史变迁,大理王国兴起。自汉代始,汉族从内地迁入云南。最大的一次移民高潮出现在明初。大量进入云南的中原汉族移民不仅带来了中原先进的生存方式,也带来了中原地区的文化。中原地区的民俗礼仪也随汉族移民流到了云南各地,其中用甲马祭祖的仪式也可能是这样带入的。
到明代后期,各种类型的汉族移民的总数已达到300万左右。云南“夷多汉少”的状况有了根本改变,甚至演变成为土著民族变为“少数民族”的状况。
昭通甲马是云南甲马的有机组成部分,是经由内地传入的一种汉文化现象,但是,经地方特殊的历史背景、地理环境、民族心理和民俗文化的渗透融合,已经成为独具地方特色的民间民俗艺术。昭通甲马画面上方或左右大都有一个用边栏框起来的题目部分, 用文字注明这幅甲马的内容,如《观音》、《宅变》、《告名科》、《镇坛》等。
除上述形式之外,有的甲马还在画幅左右书写对联,如《福禄财神》联句是:“月进千乡宝,时招万里财。”郑振铎先生和鲁迅先生最早致力于中国古代版画研究,郑振铎先生尤以独到的眼光和非凡毅力收集并出版了《中国版画史图录》。版画史中的“南桃北柳”即为典型。我们能看到《福禄财神》联句形式见诸于金陵版画。从内容上看,画中内容涉及宗教民俗、自然、生产、贸易等,共同地渗透着纳福禳灾、驱吉避害的主题。从制作工艺上看,从选择材料制作木板,到雕刻印制的流程方面,赋色要人工完成,且多于墨线,又区别于套版套色印制版画的技法,更多地呈现出明代初年的版画特征模样,这恐怕与明代移民时间及前后数量的多少相关。
值得强调的是,昭通地区即古所谓“犍为郡府”所在地,它与“夜郎” (今贵州)毗邻。昭通早早与中原文化出现交流,却因蛮荒固执地保留有更古远时期的内容。这主要表现在而今依旧完善地保存的“端工法事”或称“端公戏”之中。
这种祭祀活动在镇雄、威信等地传承最好,从今天的“端公戏”中,我们能看到甲马制品在“法事”上的运用,这既可窥出甲马的功能,意义更远在于它能让我们可以去想象昭通甲马受“傩文化”影响的程度。毫无疑问,艺术的起源是个极为困难的问题,即使在今天,创作过程中的有些问题仍被认为是无法言说而只能意会的。不言而喻,对原始古代艺术的探讨,困难是极大的。我们只能冷静地推测,客观地进行免不了艰巨甚至可能劳而无功的寻丝觅迹的工作。
中原内地的甲马之所以能够在昭通扎根,主要原因可能是:
第一是原始崇拜观念的深厚土壤。
“啊,人类,只有你才有艺术!”席勒的话盛赞了人类无穷的魅力与创造能力。但人类起始的古远,也给后人追溯他们的艺术历程留下了广阔的空间和艰巨的探索之旅。
甲马是祭祀之时用来焚烧的雕版印刷品,正因为祭祀的主要功能,使得甲马的生存与宗教密切关联。异彩纷呈的原始宗教就是甲马的文化生存空间,在昭通地区,自唐代开始历经宋明清直至今天,其主要居民有汉、彝、回、苗等。受到多神崇拜的影响,他们不仅深信中原地区的甲马,还影响了彝、白族的甲马,同时也让地方化的汉民族的甲马出现了自己的创新,他们都信仰甲马的祈愿作用。
第二是佛教、道教的传入。
佛教的传入和道教的兴起几乎是同一时期。佛道合流产生于南北朝,道教有了佛教部分空的思想,佛教披上了道教一些形式上的外衣,虎溪三笑正是当时儒释道合流的一个愿望表现,无论是黔首小民多求来生之福还是贵族大人求此生幸福,都成为佛道同时兴起的社会心理原因。
2 300多年前,西南先民就已开发“蜀身毒道”,这条南方丝绸古道从四川成都至滇池沿岸,远达印度。如今在大关、盐津、昭阳区留存的悬棺与五尺道,正可见出中原与边地的文化经济交流由来已久,渊源颇深。2000年6月出版的《昭通市志》中记载“东汉年间佛教传入境内。民国26年(1937),于城东10里曹家老包梁堆遗址得一石质佛像座子,座子涂以朱色,前面刻‘建初九年三月戊造’(84)八字,背面刻鹤,左刻龟蛇,右刻凤凰,顶凿一孔”。另在东晋壁画的内容中已有了完整的佛教元素。历史上佛教对昭通地方文化的影响非常深远,深入到民众生活的各个方面。广大信仰佛教的群众参加的活动主要有:早晚课、观音会、佛诞日、盂兰盆会、浴佛节、菩萨成道日等等。
佛教文化对艺术手段相当重视,创造出辉煌的佛教绘画、佛教雕刻、佛教建筑等,这种利用艺术手段来实现文化传播的形式启迪了俗民百姓,让他们找到一种最能够传达心理祈愿的艺术形式,这就是民间木刻版画。在昭通甲马作品中,无论是甲马的名称还是甲马艺术形象,都能发现佛教文化的影响。
以上三图名为“观音”“三元科”“驱邪护法大天尊菩萨”,均渗透着佛家文化因素。“三元科”中南无越三界菩萨分别为天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龙藏王菩萨。其它还包括“捡斋”、“了愿科”、“佛忏科”等。
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纷争不断,中原大批民众为避战乱纷纷入滇定居。这为道教在云南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条件。近年在云南出土的一些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文物表明,道教对这一时期的云南文化已有着较深的影响。如呈贡小松山的东汉墓及1963年春在昭通县城西北后海子中寨发现的昭通霍承嗣墓,均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之神”。唐宋时期,统治者尊崇扶植道教,中原道教发展到鼎盛时期,与唐宋王朝关系密切的南诏、大理政权也深受影响。大理巍山至今流传着太上老君点化细奴逻的民间故事,昆明、大理、保山、建水、昭通、曲靖等地当时都修建了一批道观。道教文化是土生土长的文化,它的根源则是道家思想。作为庶民百姓的思想基础,道家思想实际上是民间宗教信仰与神灵世界的渊源。在昭通甲马中,与道教文化有密切联系的甲马就不少,如“雷神”、“三师”、“三皇圣主”、“开坛礼请”、“散坛回驾”等。见下图: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五月,孟孝琚碑于昭通白泥井出土。从碑四周所刻的龙、虎、龟纹,可以窥见汉代当地人民的宗教信仰和石刻艺术水平。在昭通甲马中,既有慈善富态的各种观音形象,又有清瘦冷峻袭人的天师形象,既有对行业祖师孔子的推重,又有对太上老君的虔诚。值得注意的是,昭通甲马中,多是亦佛亦道、佛道难分的,以甲马“观音”来看,观世音菩萨是佛教中慈悲和智慧的象征,无论在大乘佛教还是在民间信仰,都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不少道观中设有慈航殿,里面供奉着慈航真人。殿内通常的介绍是:真人久已得道,但以渡生念切、救苦心殷,故倒驾慈航转世为观音大士。殿内通常还会有“慈航真人说法指迷津,洞天仙境显灵渡众生”、“诸善奉行方可求观音普渡,众恶莫作就能上菩萨慈航”等对联。显然,道教关于慈航道人的典故与传说,与产生较早的佛教中的大多数观音传说之间,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林林总总,均表现出佛道文化观念对昭通地方民众的深深浸染。
著名的文化人类学家基辛说:“宗教强化了人类应付人生问题的能力,这些问题即死亡、疾病、饥荒、洪水、失败等等。在遭逢悲剧、焦虑和危机之时,宗教可以抚慰人类的心理,给予安全感和生命意义,因为这个世界从自然主义的立场而言,充满了不可预料、反复无常和意外的悲剧。”
至此,我们可以说,昭通甲马是中原文化习俗的流入、渗透与交融的结果,它远可追溯到战国时期,受到形成于康熙年间的湘西傩戏的影响之后,在昭通地方“端公戏”之中得到较完整的保留和较集中的体现,它已经成为昭通独特的民间艺术品类之一。
[1]陈勤建. 中国风俗小辞典[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506.
[2]赵翼. 陔馀丛考(全三册)[M]. 北京:中华书局,1963.
[3]普永宏. 云南事典[M]. 昆明:云南国防印刷厂,2011.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rt “Jia Ma” in Zhaotong
HAN Mei
(School of Art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Jia Ma” is a generic name for various engraving prints that are burnt as sacrificial offerings to pray to Heaven for blessing and disaster dispelling in Chinese folk sacrificial activities. The Jia Ma in Zhaotong is a result of the culture of the Central Plains infiltrating into and mingling with the conventions in Zhaotong, which can be traced back to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475 B.C.——221B.C.). Later, it was influenced by Nuo Opera, a local opera invented in western Hunan in the years of Qing Emperor Kangxi (1654——1722). And it was well preserved and obviously incarnated in “Duan Gong Opera”, a local playlet in Zhaotong. The paper analyzes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Jia Ma in Zhaotong and the Jia Ma in the Central Plains and their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and conjectures the reasons why the Jia Ma in Zhaotong are rooted there, and studies the evolution of the Jia Ma in Zhaotong and its unique features.
Jia Ma; evolution; Duan Gong Opera
2015-06-24
云南省教育厅基金课题一般课题《昭通甲马民俗的艺术价值研究》(2013Y580)。
韩梅(1977— ),女,云南昭通人,讲师,主要从事国画教学和民族民间艺术研究。
J528
A
2095-7408(2015)06-00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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