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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平勇小说集《天堂邂逅》中的死亡意识探析

时间:2024-08-31

朱海燕, 南 英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文学研究

刘平勇小说集《天堂邂逅》中的死亡意识探析

朱海燕, 南 英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刘平勇中篇小说集《天堂邂逅》中表现出了浓重的死亡意识,死亡意识在这部集子中体现的是一种生命关怀,作家借助对死亡的呈现,来思索深层次的复杂人性,生命价值,社会问题等,表现了作家强烈的人文关怀和对个体生命深沉的凝视。

死亡意识; 生命价值; 人性; 故事结构

昭通作家群自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在文坛兴起后,这个创作群体面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国内时尚化写作潮流,始终秉承着严肃的现实主义创作理念,怀着文学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严把创作方向,关注社会,心系民生,用笔端触摸人性,把温情洒向一个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民群众,体现出强烈的人文主义精神。昭通作家群的小说创作,可以说是中国当代乡土小说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的农村,已不再是鲁迅、沈从文笔下的农村,也不再是赵树理、柳青、王汶石、浩然笔下的农村,甚至都不是高晓声笔下的农村了……。许多作家徘徊在固有的视角,重复着一贯的认识,停留在原有的启蒙话语,或一般的寻根反思话语上,袭用现成的思想精神资源,提不出新问题。”[1]这是雷达先生在《当前文学创作症候分析》一文中对当今乡土小说创作困境的概括。昭通作家群的小说创作,往往被外界评论贴上“苦难”的标签,这无外乎是因为,自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昭通作家的小说书写,主要集中在对乌蒙山区贫困人民群众与弱势群体的生存状态与生命价值的关照上面,对底层人的生活和命运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和悲悯,展现了闭塞的西南边陲那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贫乏的物质生活以及底层人民群众麻木不仁、愚昧的精神状态。这个整体创作特点是昭通作家的特色,也是其强烈社会责任感的表现,当然也成了其向前发展的瓶颈。正如雷达先生所说“徘徊在固有的视角,重复着一贯的认识”,面对当今昭通乡土小说创作的困境,昭通作家积极探索,努力开掘乡土小说题材表现的多样化,把主题思想的探索也向纵深发展,刘平勇就是其中一位。在小说题材和主题的拓展上,刘平勇把视点放到了更开阔的领域,除了继续关注农村、农民自身生活的苦难外,更关注改革开放,城镇化进程,以及城/乡二元结构中,所呈现出的新问题,并把人物放置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刻画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突出人性中存在的深层次问题。

纵观刘平勇的大部分中短篇小说,故事的结局往往和死亡有关,比如《夜如白昼》中考上大学的小娟因车祸回归西天;《恰到好处的活着》中疯疯癫癫的张盼春头撞玻璃而死;《另一种悬崖》中王三贵在民警鸣枪警告下不小心跌入悬崖而死;还有《王老歪不想成为杀人犯》中的王老歪骑在自己房梁喝敌敌畏而死等等。本文着重以刘平勇在2015年4月出版的中篇小说集《天堂邂逅》为例来探析死亡意识在其作品中的表现。

“文学是人学,人生是文学之源。作家富有生的意识,也富有死亡意识。直面死亡、认同死亡是其表,在对死亡的直面、认同乃至超越中,传达着作家强烈的对生的关注和热爱,是其实,二者辩证互生。”[2]优秀的作品总是通过对死亡的描写激发起读者对人生与社会的深沉思考。刘平勇中篇小说集《天堂邂逅》由七篇小说构成,其中六篇涉及到了死亡话题。第一篇《天堂邂逅》,进城谋生的小摊贩张大鹏,杀死城管队长何胜利后畏罪自杀;《找啊找》中进城寻找丈夫的农村妇女赵岚失手杀了丈夫的情人梅子,身陷囹圄,而梅子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之一也是农村走出的,她想过一种尊严体面的城市生活,结果是意外死去;《茶花的月亮》中清纯善良的茶花被城里的箫剑吸引后,春心荡漾,进程找箫剑无果后沦为失足女,最终遭凶杀身首分离;《恐惧》中,从山里调到城里工作的强子,被房屋中介骗钱后,生存压力极大导致精神恍惚,最后为自保铤而走险杀人,并且杀错;《潜流》中农村出身,从小就成长不顺的柳小秋一心追求幸福的婚姻而落空,最后留下遗言自杀;《今夕是何年》中贫困山区出来的漂亮女人许梅给城里退休的老局长杨冬天做保姆,勾搭成奸结为夫妻,最后连着自己的一对女儿都死在了杨冬天的菜刀下。在这里自杀或者他杀,或者主人公杀人后等着法律的严惩,死亡是故事的结局,是主人公人生最后的归宿,死亡的书写,使得整部小说集呈现出一种伤感悲凉的气息。

“死亡意识”始终是刘平勇小说创作中的一个明显情结。从《天堂邂逅》这部集子所展现的“死亡意识”来看,死亡不是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和主题,作者也不是想通过死亡来思考人生的终极意义这种形而上的哲学问题。“死亡意识”关乎着刘平勇小说的叙事结构,换句话说,是“死亡”构成了故事的结局,使一系列事件的发展找到了着落,也成了刘平勇这部集子最频繁出现的主人公生命的结局方式。但是在刘平勇笔下,死亡不是单纯的生命个体的终结,也不是形式上的故事的结局,“死亡意识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生命意识,没有死亡意识,文学作品便难以切近生命的本质,进入不了人文和生命终极关怀的最高层次。”[3]所以在这部集子中,死亡是形态化了的生命意识,作家借助对死亡的呈现,来思索深层次的复杂人性,生命价值,社会问题等,表现了作家强烈的人文关怀精神和对个体生命深沉的凝视。

《天堂邂逅》这部集子中,所涉及有关死亡问题的六篇小说中,作家直面当下农村变革的现实,尤其是现代商品经济对农村农民,包括大批农村女性思想观念的冲击。在这个价值观念更加多元化的时代,不同人物面对生存压力,金钱,权色诱惑,物质利益等,展现出了不同的人生选择。在小说中作者有对复杂社会环境下的人物生存状态的呈现和审视,也有对人性的关照和思索。

集子第一篇《天堂邂逅》,作者一反其以往小说线性发展的结构形式,采用心理独白,以何胜利与张大鹏两个主人公各自独诉的形式构思故事,并且倒叙中含着插叙,让人一步步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进展,在这里有着黑格尔意义上的悲剧观:两种看似都合理的观念的矛盾冲突,但双方都有自己的片面性,矛盾斗争的结果必然是悲剧。作为城管队长的何胜利,是国家公职人员,从上级那里领着命令和任务,担负着城市市容市貌的管理;作为进城谋生的小商贩张大鹏,善良淳朴,生活窘困,没有偷盗没有抢劫,没有以伤害他人的方式生存,收入微薄,其赖以生存的饭碗被何胜利带领的城管队次次打碎,被逼走投无路,持刀杀人,然后用牙齿咬断左手动脉血管而自尽。这篇小说中,何胜利和张大鹏都有自己合理的职业诉求和生活诉求,都是农村出身,在城市混口饭吃的,最终目的都是生存,然而这两种看似都合理的生存愿望的诉求遇在一起,就有了尖锐的矛盾冲突,最后双方都遭受了毁灭,典型的带有黑格尔悲剧理论色彩的一出悲剧。文中何胜利和张大鹏的内心独白,揭示了两者都是善良之人,都有美好的人性,但是二者都遭到了毁灭,对两个家庭都产生了重创,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场悲剧?这是严肃敏感的社会问题,城市要合理规划要按城市的要求发展,农村人要在城市的夹缝中谋得生存的机会,二者起了冲突,导致了个体生命的死亡。在这篇作品中死亡揭示的是一个普遍性存在的社会问题,是亟待解决的中国社会敏感而又热点的问题,这个问题该怎样解决,个体生命的生存与社会发展究竟该如何协调,这是中国城镇化进程中必须关注的。何胜利的被杀和张大鹏的自杀,二者的死亡结束了作品故事的进展,但阻断不了现实社会中诸多的何胜利和张大鹏的再次出现,死亡只是以一种沉重的方式提醒我们对社会问题的关注。

《找啊找》中,梅子是农村进城的年轻漂亮的打工女孩,渴望爱情,渴望过上一种有尊严的城市生活,刚进城时也看清过现实,明白年轻漂亮的打工妹“充其量也就是有钱有势的男人的玩物和发泄工具”,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有人格和尊严的日子。但是随着在城市的各种遭遇,她慢慢发现“这种所谓的尊严,其实还是有些虚幻,有些不堪一击。自己的心总是有些悬空空的,落不在实处。她想找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嫁了”,但是“有钱有势的男人怎么会娶一个打工妹?”,他们“大都明媒正娶的是有钱有势的女人”。梅子“也曾想过傍个大款,做二奶或者小三”,“可那是一种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样。”于是,遇到年轻帅气的表哥大龙,虽然无钱无势,但是很仰慕敬佩她,这让梅子找到了尊严与自信,于是不管大龙有妻子孩子,就鬼混在了一起。梅子需要大龙这个精神的港湾,但是梅子同时也需要丰富的物质,同时还做着城里一个机关干部的情人,梅子想成为城里人,于是就想逼男人的老婆退位。故事情节在这里被作者设计的既有巧合又有突转,进城找大龙的赵岚,在机关干部家里做了保姆,并且假扮干部的老婆和梅子谈判,结果赵岚失手害了梅子,自己身陷囹圄。故事中大龙牵扯着两个农村女人赵岚和梅子。进城后的大龙面对花花世界,家庭伦理道德丧失,和梅子纠缠在了一起,而梅子作为农村女孩,进城后面对物质金钱的诱惑,既想要尊严和真爱(在大龙身上寻找),又想要身份地位和金钱物质(在机关干部何浩天身上寻找),而赵岚代表着传统农村妇女的价值观,本分老实守家。结果这两位女性在进城后虽然价值观和生活目的不同,但在城市这个现代化的场所,这个让人产生疏离与焦虑,追求与堕落的地方,一个死亡一个坐牢。梅子的死让人深思,赵岚的遭遇更让人同情。现代化的进程,这些作者眼中关注的农村人,她(他)们进城后思想和性格的变化,在城市中的命运,被金钱物质异化的生活,是作者关注的焦点,尤其是人性中那些本来美好的东西面对物质金钱的诱惑所产生的裂变,是作者对当今农民工进城务工最深层次问题的关注,闪着人性主义光辉。

另外《今夕是何年》中,来自贫困山村的漂亮女人许梅,十七岁正值美好年华的时候,在乡政府食堂做工被一个副乡长强奸,由于名声被损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混账男人,为了两个女儿忍气吞声的过日子。32岁的她后来到城里给退休老局长杨冬天家做保姆,并与杨冬天勾搭成奸结为夫妻,两个女儿也如愿脱离山区进城上了小学。毕竟是两个生活不在一个轨道上的人,好景不长,杨冬天和许梅之间就出现了裂缝,而且矛盾怨恨越积越多,最后二人由存折问题打了起来,许梅用玻璃杯砸在了杨冬天的头上,这让杨冬天恼羞成怒,抓起厨房菜刀,到处乱砍,结果许梅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死在了杨冬天的刀下。许梅与杨冬天代表着两种阶层和身份,在阅历、文化、价值观、修养方面都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曾经生活不如意的农村女人许梅,想改变自己和两个女儿的命运,在城里做保姆时换位升级成为了杨冬天家的女主人,但是性格中的固有因素,以及个人年龄、修养、见识、生理需求等方面,也决定了她与杨冬天的生活格格不入,热情散尽,以悲剧收场。个体生命在不正常的价值观引导下,在以金钱身体为交易建立的家庭关系中,还有违背传统伦理道德的行为干预下,死亡成了这个故事结局的必然要求。追求幸福是每个个体生命都具有的生活理想,但是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人人都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方向,在符合正常伦理道德的前提下,在不以物质利益肉体关系为交易目的的情况下,方能让爱情不错位。许梅与两个女儿的惨死,带给人警醒。

还有《茶花的月亮》,农村纯洁善良的茶花姑娘,被城里来的箫剑所吸引,在茶花心中埋下了对城市和美好爱情向往的种子,让她越发看不惯自己的丈夫王小个,越来越想离开茶花寨,结果进城后成了失足女,最后尸首分离。茶花是一个想要改变自己生活,心怀美好生活理想的女子,城市是他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箫剑激起了他对自己沉闷、无情感、无浪漫生活的反感,就是这样一个纯洁善良、有艺术气质、有美好生活追求的女子到了城市后,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最后仍然是以死亡告终,茶花的死亡让人唏嘘和心疼。她就像出走的娜拉,娜拉出走了,易卜生留给我们很多种结局的猜想;茶花离开了茶花寨,结局是死亡。或许只有死亡这种结局,才能激起我们对农村女性自我心理认识的关注,才能让我们更清楚的看到农村女性在现代化的城市中那狭窄的生存空间。《潜流》中,从小生活不幸的柳小秋,遇到了农村出身经过个人努力奋斗当上县文化局局长的马成功,但是这样一个人是变质的,贪污受贿,包养情妇,最后锒铛入狱,让刚燃起生活热情的柳小秋陷入了极其痛苦的境地,在控诉“马成功,你是个坏蛋!你拯救了我,也毁了我……”的情况下服安定自杀,她的死亡让人无限同情与悲悯。当然《恐惧》一篇中,强子因为被骗的买房款,陷入了被他人挤兑威胁的境地,为了自保,铤而走险杀人,并且杀错人。强子自己也面临杀人的控告等待着法律的严惩。这是社会缺乏诚信,坑蒙拐骗的不法行为,让一个原本老实本分的强子走上了犯罪之路。个体生命在社会中,面临着很多不安的因素,再加上自身经历性格等影响,其悲剧命运便不可避免,强子就是其中一个。

“死亡意识”在《天堂邂逅》这部集子中的凸显,加重了作品的悲剧色彩。“悲剧精神最根本特质就是敢于直面死亡,从对死亡的观照和参悟中获得生的意志和力量,死亡意识,实质上就是一种特殊形态化了的生命意识,是悲剧的核心和巅峰。死亡意识必须把死亡作为生命个体存在的最本质的规定,把死亡引申到个体的生命中进行思考,从而体验、认识死亡最终超越死亡。”[4]死亡不是刘平勇小说创作的宗旨,死亡是作者思索社会、人性、生命价值的一种沉重方式,其中有着对人性的关照,对社会问题的反思,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拷问,但是也由于这种死亡结局在故事中的频繁应用,使得其小说的书写略显粗糙和俗套化。

[1]张炯, 白桦.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06卷)[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8.

[2]冉小平, 刘志华. 死亡意识:文学创作徘徊不去的结[J]. 求索,2003,(1):172—174.

[3]徐鹏辉, 王冠华. 论20年代乡土小说中的死亡意识[J]. 当代经理人,2006,(11):236—236.

[4]毕绪龙. 死亡光辉中的严峻思考——鲁迅死亡意识浅探[J]. 鲁迅研究月刊,1994,(7):10—15.

An Analysis on the Death Consciousness of Liu Pingyong’s Novella AnthologyAnEncounterinParadise

ZHU Hai-yan, NAN Ying

(School of Humanitie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Liu Pingyong’s novella anthologyAnEncounterinParadisehas a strong sense of death consciousness, which embodies a kind of life solicitude. The author ponders the deep complex humanity, the life values, social issues and so on by dint of the presentation of death, which reflects his strong sense of humanism and individual value on life.

death consciousness; the value of life; humanity; the structure of the story

2015-09-23

朱海燕(1982— ),女,河南周口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学基本理论研究和昭通作家作品评论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5)06-00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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