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马 丹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文学研究
虚与实:人生的双面
——刘平勇作品特色探析
马 丹
(昭通学院 人文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刘平勇的作品根植于现实,关注社会热点问题,有着鲜明的现实主义精神,但他着意的并不是剖析事件本身的社会意义,而是将焦点投射于事件背后的人,从人性的角度来解读和审视社会问题,他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判人物的对错,而是观照人物的生存状况与命运沉浮。偶然,荒诞,幻灭是其人物命运的几个关键词,在思考的方式上,更贴近现代主义,他努力整合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创作方法,试图以此融入多样写作资源,增添其作品的深度与厚度。
刘平勇; 作品; 现实主义; 现代主义
刘平勇的作品大多取材于社会热点问题,关注当下典型事件,城管与小贩的冲突,“小三”对婚姻的破坏、外出务工者“灵”与“肉”的挣扎等等,有很强的现实性,人物形象塑造和情节设置方式带有明显的现实主义色彩。
典型论是现实主义创作的主要理论根据,尽管典型的概念在不同的时期发生了流变,但普遍都认为典型就是个性与共性的统一,在一个人身上凝聚了某一群人的特征,而这一特征又和社会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刘平勇作品中的人物都有着明晰的社会身份,“城管”,“小贩”,“民工”,“老板”,“保姆”、等等,他们的性格均具备相应的社会角色的特点,所面临的冲突与矛盾具有现实代表性。《找啊找》中大龙作为一个远离妻儿的打工者,充满了“灵”与“肉”的挣扎。《潜流》中的马成功是一名小干部,面临着“家庭”,“欲望”,“权利”的纠葛,这些人物的性格特点均与其社会身份有着相应的匹配性。
在社会问题类小说中,人物往往容易成为事件的注脚,概念化、符号化,塑造意味浓厚,典型化变成扁平化,而刘平勇避免了这一弊端,他对作品中的人物性格特点没有简单粗暴的预置,他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审判者,评判世间的对错,他更像一个平易近人的倾听者,侧耳倾听普通小人物在社会矛盾之中的无奈、挣扎和把握不了命运的无力感。他善于通过双线式的叙述结构塑造人物形象,多角度比照人物性格不同的侧面,《找啊找》中的梅子在与大龙的关系中,是个想追求纯粹爱情的小女人,因为大龙对她好,她就爱上了大龙,甚至想不计名利嫁给大龙,而在与何浩天的关系中,她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为了追逐利益,不计方式想鸠占鹊巢,小三上位。《潜流》中的马成功既是生活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大队支书对他一家的凌辱扭曲了他的心理,他变态的报复在大队支书的女儿翠花的身上,而对和他一样有着童年创伤的柳小秋,他先是让她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之后又背叛了她,他既是柳小秋的拯救者又是毁灭者。
情节是现实主义小说的核心要素之一, 刘平勇注重小说的叙事与情节,他通过设伏、铺垫、暗示等方式增添作品的情节性,他的作品均有明了的核心故事情节,叙事要素齐全, 冲突、矛盾集中。《茶花的邂逅》以充满象征意味的“寻月”作为叙事线索,萧剑的闯入是寻月之“因”,茶花出走是寻月之“行”,茶花堕落是寻月之“果”,寻而不得是推动作品叙事的动力。在谋篇布局时,刘平勇长于铺垫,长篇叙写事件发生的起因,对陡转直下,充满戏剧意味的结尾却只是寥寥数笔,急促收尾可给读者留有想象的余地,但若频用这一处理方式,容易造成千篇一律的类型化结尾。
社会问题是刘平勇关注的热点,但他无意挖掘事件背后的社会意义,而是以此作为切入点反思和审视人生,道尽生命的荒诞、幻灭,《天堂邂逅》中张大鹏和何胜利是两个社会角色对立的人物,一为城管,一为小贩,但他没有着重表现这两个社会角色的冲突,甚至为了避开正面冲突,他虚构了天堂这一场景,通过两人的自白和对白完成事件的叙述,张大鹏和何胜利的人生都充满了错位感,他们积极上进,认真生活,却总是被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不断挤压,难以喘息,最终爆发这场没有“恶人”的战争,令人唏嘘,发人深省。《潜流》中柳小秋因童年创伤对爱情充满了恐惧,当她沦陷在马成功温柔的陷阱中时,她以为找到了爱情真谛,可这只是生活的假象,命运就像一张尘网,任她挣扎,却也徒劳。
《天堂邂逅》主要是从形式方面突破现实主义,毕竟张大鹏和何胜利面临的主要还是现实层面存在的问题,“生活”、“家庭”、“事业”之间的平衡与抉择。《茶花的月亮》和《恐惧》两篇作品则是对现实主义的双重“反叛”,形式与内容都充满了现代主义色彩,作品充满象征意味,《茶花的月亮》中的茶花就像当下社会中的“娜拉”,但让她愤然出走的不是现实问题,而是一轮明月,作品中反复出现“月亮”这一意象,充满了象征意味。《恐惧》中的强子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绊倒在一场死局之中,因为买房把自己的生活扰乱了,无处不在的陈老板让他苦不堪言,不知来源的恐吓电话彻底压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当他决定玉石俱焚,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却误杀了一个来捉奸的男人。在现实层面,这两个故事并经不住推敲,但却是心理现实的写照,《茶花的月亮》中的月亮是高悬于现实之上的“理想”,可望而永不可及,茶花对月亮的追寻最终毁灭在残酷的现实中,茶花的悲剧是无处安置的理想的悲哀,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城里,无关于现实的“赏月”都是奢谈,被肢解的茶花就是现实对理想的粉粹。《恐惧》中一次看似荒诞的事件彻底改变了强子的生活,压垮强子的并非是困扰他的现实问题,而是恐惧,恐惧紧紧的包裹着他,不得喘息,这不是事件小说,更像情绪小说。从立意上看,这篇小说与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鸽子》有类似之处。
就叙述立场和视角而言,刘平勇没有采用现实主义惯用的全知视角,相反,他努力隐藏自己的“作者”身份,较多的采用内视角,用限知叙事的方式完成事件的叙述,人物既是事件的亲历者也是叙述者,依靠某一人物的感觉、意识来传达与转述事件,完成事件的叙述。限知叙事是现代主义创作方法中常用的叙事方式,“现代主义作家则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生活之超越人智的晦涩既不允许冷静而全面的观察,也不允许无所不知’,因而,他们的小说文本大规模地以限知视角取代上帝式全知视角,并将叙述人有限的视角聚焦于人类内心,构成了独具魅力的限知型内视角。”[1]《茶花的月亮》主要以茶花的视角完成事件的叙述,用大量的笔墨描写茶花的感觉与思绪,这些思绪飘忽、流动、残缺,一闪而过,毫无逻辑,是茶花生活的写照,茶花不像现实生活中的人,更像是某种“情愫”的具象化,对现实不满,渴望改变,最终却又被现实打击得溃不成形。《恐惧》中以强子的角度叙写强子买房后遇到的各种蹊跷事,这些蹊跷事烘托出恐惧的气氛,这种恐惧源于生命的无力感。《让你看看我的脸》中的二顺是拉狗女人生活的闯入者和旁观者,以二顺的角度写出了生命的荒诞,生命就是循环往复,似是而非。
偶然、幻灭、无力是刘平勇作品中人物命运的主要特点,茶花、强子、梅子、赵岚等都因偶然的因素改写了人生,萧剑这个“闯入者”让茶花走上寻月的不归之路,买房让强子的生活变得压抑、恐惧,而梅子砸杯子的行为则彻底改变了梅子、赵岚两个女人的生命,这些人物最后都走向了毁灭,杀害别人或被别人杀害,他们本都不是“恶人”,小心谨慎的生活着,但无常的命运击垮了他们。
虽然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有着不同的表述方式与风格特色,是两种明显不同的创作方法,但两者也并非泾渭分明,“在西方文学中,现代主义最早就是脱胎于现实主义,与现实主义有着深刻的精神联系和血缘关系。而当文学发展到20世纪,现代主义小说在世界文学上占据了支配性的地位时,所有的文学形态都受到现代主义的渗透和强劲的影响。”[2]
刘平勇的作品立足现实,取材于现实生活,反映具有代表性的社会问题,主要采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他对现实的观照有其独特的一面,注重从人性的角度来思考和审视社会问题,他尽量不大而化之地评判人物的对错,而是站在人物的立场表现人生的无奈,他对他们充满了人性的关怀。
在对人物命运的思考和处理方面,刘平勇的作品颇具现代主义色彩,文学不是表现的工具,而是思考的方式,刘平勇以生活之“实”表现生命之“虚”,他笔下虚虚实实的人生带来另类的思考。作品中的人物除了有实存的现实之困,还有看似虚空的生命之忧,这些形而上的哲学式的思索增添了作品的厚度,但深度还不够,甚有些刚开头,就煞了尾的遗憾之感。在整合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创作方法时,刘平勇还不够娴熟,老练,对作品细节的处理还不够顺滑,有些突兀、破碎。
为了表现荒诞感与虚无感,刘平勇往往赋予作品人物形象巨大的反差,《今夕是何年》中的许梅善良而又蛮狠,杨冬天文气儒雅却又穷凶极恶,《让你看看我的脸》中的二顺既凶狠又诚信,人物形象的反差能赋予作品张力和沉思的空间,但由于缺乏过渡和合理的心理因素支持,有些人物形象稍显生涩,减轻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死亡是刘平勇作品常见的结局,情杀、仇杀、误杀,自杀,《找啊找》中赵岚阴差阳错杀了梅子,自己也深陷囹圄。《潜流》中的柳晓秋以自杀来表达对爱情的否定,《恐惧》中强子误杀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被关进了监狱,《今夕是何年》中的杨冬天被许梅逼得忍无可忍,残忍杀害了许梅和花花草草两个孩子,但由于缺乏深层次的意蕴,这样的结局反而显得有些过分的求奇求异了,有故意博取“眼球”之嫌,设计感过于明显的情节减弱了读者的阅读快感。相比较而言,《茶花的月亮》叙事节奏控制得较好,不蔓不枝,详略得当,用较大的篇幅续写和铺垫茶花对另一种生活的向往,而对茶花找寻到萧剑的情景却寥寥数笔,失落之感,跃然纸上,最后故事以茶花的堕落和一桩离奇的凶杀案为结局,稍显遗憾,本是一篇充满了隐喻和象征的作品,却落入了俗套的凶杀案结局,剥夺了读者想象的权利,侵袭了作品令人回味的空间。
“作品”与“现实”的关系,是作家面临的永恒命题,如何理解现实,现实与生活的关系,作品如何呈现生活等等,这些都是每个作家必须面临的问题,不同的理解,不同的处理方式让作品风格多姿多彩,无论是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都是理解生活的一种方式,并无高下对错之分,若对两者加以整合,作品将别具异彩。刘平勇的作品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尽管在搭建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桥梁时,他技术还不够娴熟,稍有些生涩和突兀,但现代主义式的思索确增添了他作品的深度与厚度。
[1]谢纳. 论中国现代主义小说的叙事艺术[J]. 社会科学辑刊,2004,(1):118—122.
[2]陈小碧. 新写实的“两副面孔”: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J]. 中国比较文学,2010,(2):105—115.
[3]刘平勇. 天堂邂逅[M].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
Virtuality and Reality: the Two Sides of Life——An Analysis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iu Pingyong’s Works
MA Dan
(School of Humanities,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Liu Pingyong’s works are rooted in the reality, focusing on social hot issues. Thus, his works are full of distinctive spirit of realism. However, his endeavor is not to analyze the social significance of the event self but the characters related to the even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humanism so as to interpret and examine the social problems. He doesn’t criticize the characters’ rightfulness or wrongdoing on the stand of morality but ponder the characters’ living conditions and the ups and downs of their fates. Coincidence, absurdity and disillusionment are some of the key words for the characters’ fates. The mode of his thinking is more like modernism. He tries to integrate the creative approaches of the realism and modernism in an attempt to blend diverse writing resources and achieve the profound effect of his works.
Liu Pingyong; works; realism; modernism
2015-09-22
马丹(1986— ),女,云南昭通人,助教,硕士,主要从事回族文学、云南文学研究。
I207.42
A
2095-7408(2015)06-00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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