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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创痛与存在之勇——《女勇士》解读

时间:2024-08-31

张留梅(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师范学院, 河南 三门峡 472000)



●文学研究

生命创痛与存在之勇
——《女勇士》解读

张留梅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师范学院, 河南 三门峡 472000)

从女性生存环境视角出发,对女性所历经的生命创痛及突出重围的存在之勇进行解读。首先《女勇士》描写了那些突出重围并突显存在之勇的女勇士们,及因偷情而投井自杀的“姑姑”。其中既有打破伦理窠臼,正视自己欲望,也有顽强生存、精明强干的“母亲”。其次,《女勇士》从女性的生命之痛和存在之勇的角度,对中国传统的“花木兰”、“蔡琰”形象进行了自己的想象和改装,焕发了新的活力。第三,《女勇士》用形象的“龙”和想象的“鬼”来描述女性在走出“恐惧”、寻找自我的内心冲突和争斗。同时作者从传统龙自强不息的精神与“不劳者不得食”的美国市民伦理来阐述“存在“的实践意义,进而表达出自己独特的看法。

存在; 龙; 花木兰; 蔡琰; 鬼

美籍华裔女作家汤亭亭的《女勇士》已成为美国文学史上少数族裔文学的代表之作,得到了美国主流文学界的认可,当然也引起了不少的争议,如同为美籍华裔作家赵健秀与汤亭亭之间的“汤赵论争”。饶有意味的是汤亭亭当时获得的是非小说类美国国家图书评论界奖,这暗示了美国文学界感兴趣的是其作品反映的华裔族群生活经验,而不是该作品所体现出来的艺术创造的“典范”价值。因此在围绕汤亭亭《女勇士》的解读中,后殖民、后现代、女权主义等理论分别成为解剖作品的利器,当然上述解读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战果,见证了理论意义的“非凡”与“精微”。不过正是由于这样,也造成了许多作品和作家对《女勇士》微妙幽深的意义的“盲视”。

《女勇士》作品反映的真正核心就是美籍华裔女性的生活经验和生存焦虑。至于所谓中国传统文化是否被“误读”,西方对中国的想象是否有“成见”或“东方主义”的歧视,这就是所谓时髦和学术问题来解读《女勇士》,某种程度上是隔靴搔痒。文化的交融、暌违、对话这些学术理性的话题在《女勇士》中是被存在的焦灼而扭结、凝合在一起,它们是化解、平复、超越主人公精神焦虑的“渉渡之舟”,同时主人公对这“诺亚方舟”也进行了改造,其目的无他,只为用这个斑驳、破碎的工具来表达自身的焦虑和远航的勇气。

一、沉默与“发声”

作为美籍华裔女性生长经验的叙述,《女勇士》侧重说那个特定环境下女性存在的焦虑和“发声”的障碍:华裔群体中传统重男轻女意识的压抑,女性在美国陌生环境下由于生存模式的转换所带来的生存压力,以及女性如何在美国主流社会获得自己的演说和表达空间的焦虑……在这重重障碍中,女性对自己的“言说”或悲惨、或坚韧、或决绝、或犹疑反复,她们跌跌撞撞、步履蹒跚的行走是《女勇士》里面的主人公撞进我们眼帘、撞进我们心灵的视景。

《无名女子》里面的“姑姑”是第一个闯进我们视线中的“女勇士”。正如研究者指出,这篇小说是作者对母亲“言说”的有意识的改写。“‘你不能把我要讲给你的话,’我妈妈说,‘告诉给任何人。’”[1](P.1)这句曾在美国大学生中流行的口头禅,典型地反映了传统中国人“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就小说中的“母亲”而言,虽然其身份是女性,但她对偷情怀孕最后投井而死的“姑姑”的态度是完完全全的传统立场的。在她看来,“姑姑”的所作所为玷污了家庭的清誉,是一桩无法启齿的“丑行”,这种行为带来的是应有的经济、伦理和精神的惩罚:生产那天晚上全村村民的暴力袭击,家里亲人的冷眼,死后有意无意的遗忘(不给上坟烧纸,使之成为孤魂野鬼)。而“母亲”之所以将“姑姑”的故事讲给“我”听,目的显然是一种道德警告。

作者提起自己的笔写与“母亲”言说完全不一样的“姑姑”形象,究竟这个“姑姑”形象是否符合原型人物,这是没必要深究的。正是因为“姑姑”的“无名”,“我”才掏空“姑姑”故事中的历史、环境等“内脏”,成为一个空洞的“符号”,另外将我的种种遐想、渴望、期待赋予了“姑姑”,从而“借尸还魂”。在我的想象中,“姑姑”是一个有着“微妙、强烈而深沉”的欲望的女人,她特别爱美,绞脸、梳妆、奇怪的发髻,而她后来的通奸,则是自身欲望的觉醒,“她置我们于不顾,就为了房事带来疲惫之前的那点销魂,为了翻云覆雨时不断摆动的那根发辫。”[1](P.7)而她的主体性的觉醒及其行动,则是对既有家庭结构的威胁,而家庭在那个兵荒马乱、遍地饥馑的灾年则是村人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她受到的惩罚也是毁灭性的:被排除在家族之外,成为孤家寡人。在旷野中我的“姑姑”感受到真正的孤独和恐惧,“她产生了一种旷野恐怖感,这种感觉迅速地发展着,越来越强,越来越大,她无法忍受,这里充满了一种无穷无尽的恐惧。”[1](P.12)认识到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以及油然而生的恐惧、孤独的情绪,就是主体意识觉醒的标志。“姑姑”最后的投井自尽,就是对命运的决死的抗争,也是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悲怆宣言。

而《西宫门外》的母亲“勇兰”,则是在旧金山华人区开创生活、事业的“女勇士”。在这里女性的自我意识不是“姑姑”的那种欲望的觉醒及其行动,而是华裔女性在面临东西方两种生活方式在转型过程中苦闷和行动。小说中的姨母“月兰”,她在中国的那种富足、闲适、寂寥的“闺秀”生活,某种程度上也有着“母亲”过去的影子。而月兰面对美国陌生的世界,她缺乏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不会洗碗、不会洗衣,对美国社会一无所知,无法参加工作。当她在寻找丈夫碰壁后,本能的选择了退缩和回避,最后得了精神幽闭症。“从那一天起,她拉上了窗帘,百叶窗,把门都锁上,她贴着墙,走到窗前向外窥视。”[1](P.143)相比发疯的“月兰”,母亲“勇兰”则是直面生活的英雄。“如果她处在妹妹的地位,勇兰会马上去打电话,要求得到一份在华尔街的工作。她会迫使老板同意第二天一开门她就去上班。”[1](P.115)她经营着自己的洗衣店,娴熟地操纵着洗、熨、烫、叠等各种技术,并且知道哪里能买食品杂货,什么时候要避开下层社会集中的地方,她带着妹妹去找妹夫算账,表现出一个精明强干、务实坚韧的女主人形象。她已经完全融入美国生活并且如同经营自己的洗衣店一样经营着自己的权利,并顽强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二、“花木兰”、“蔡琰”:寄植的“雀巢”

正如以往研究者指出的那样,《白虎山学道》中的“花木兰”形象与中国古典文学《木兰辞》中的花木兰存在着相当大的错位和变形。不过正如前面所言,如果据此质疑汤亭亭是否曲解中国文化则有点过于苛责,文学本来就是想象的天地,无须为什么负责。

笔者更关注的是汤亭亭在构建了一个什么样的“花木兰”形象。从小说的内容来看,《白虎山学道》中的花木兰,已经不是古典文学替父从军、征战沙场、后荣归故里的巾帼女英雄形象,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独立理想、自由意志、厌恶男性统治的西方女性形象。这个“花木兰”,已经脱离了那个恪守儒家伦理、又有着民间纯朴、活泼色调的“女儿”范,幻化为彰显女性风姿、反抗男权社会、建立平等自由的“女勇士”形象。小说中,“我”在“人”字形的大鸟召唤上白虎山,向神仙二老学习绝技,学成后下山,带领乡亲打到京城、推翻皇帝政权,故事元素里有《木兰辞》、《爱丽丝奇遇记》、《鲁滨逊漂流记》等作品的影子,就像汤亭亭所言,这些相互羼杂的文学元素作为自己幼年的文学滋养培育着作者自己。

在《白虎山学道》里,有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神话世界,即“花木兰”的英雄、正义的世界,一个更完美世界的象征;另外一个是现实世界,作为“花木兰”的后代的“我”的灰色又充溢着精神躁动的世界。两个世界保持着叙事的张力,花木兰的世界透射着作者对现实世界的不满和精神复仇的快慰,又是刺激主人公采取行动的力量之源,而现实世界则又指出弱版“花木兰”的“我”的现实困窘。这两者之间的“反讽”关系完全是西方模式的,即从柏拉图的“理念”与“模型”、基督教的“天国”与“尘世”的区隔传统而来的关系模式,这个模式不仅仅是从理想到现实的“堕落“和“下沉”,更有着从现实向理想的升华和“回返”。这个花木兰某种程度上有着柏拉图的“哲人王”、基督教的“异乡人”或者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的影子,只不过是披上了东方女性的面纱。

《羌笛野曲》中的“蔡琰”,则写出了“女勇士”的另外一面:孤独和悲凉。历史上蔡琰,被掳至匈奴,生活在胡地多年,并与胡人生育子女,后被曹操赎回。蔡琰所做《胡笳十八拍》,畅诉自己胡地生活每天所遭轧的生命创痛,畅诉自己悲抑、孤独和荒凉的心境。作为华裔女性在美国的那种“被放逐”的孤独的生活体验,她们在这样的生活中找不到尊重的失落感,和《胡笳十八拍》所描述的蔡琰的孤独,所描述的“游牧民族“在草原上的“逐水草而居“的漂泊感,均有着暗合的地方。

三、“龙”与“鬼”的争斗

在《乡村医生》中,汤亭亭着重叙述了“母亲”早年的中国生活:上医专,行医治病,而其中“捉鬼”是作者叙述中的一段重点情节。母亲求医的地方有个“闹鬼”的校舍,母亲只身闯入,在半夜遭遇了“压身鬼”的缠身,“那东西爬过她的身体,坐在她的胸口上,它喘不过气来似的,压着她,在她身上吸吮。”[1](P.61)母亲与那个“鬼”严阵对话,用当时的“先进”的“科学”观念来抗击“压身鬼”的侵扰,“然后她不再理会坐在胸口上的鬼,开始背诵第二天要上到的课文。”[1](P.64)黎明来临,鬼魂退去,一切重新开始。

其实,鬼一方面是实际存在的外物和他者,更多地是对他者的妖魔化的想象,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恐惧感。正如文中所言,母亲想做那条“龙”,而“龙”,在《白虎山学道》和《乡村医生》中频频的出现,它更多不是传统文化中那个呼风唤雨的神物,而是作者心目中那个更阔大、更真勇的“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的主体。“危险当前,它就该伸开龙爪,抖动一片片的红麟,露出一圈圈绿色的花纹。危险是自我表现的好时刻,就像那盘桓在庙宇檐头的卧龙,母亲蔑视那些恐惧孤独的凡人。”[1](P.60)正是凭着“龙“的这种真勇,母亲在行医途中战胜了一个个真真假假的“鬼”,显现出勇猛、精进、锋锐的“龙的精神”,这也是“女勇士”应有之义。

而当移居美国,这种鬼也顺势变为“的士鬼、公车鬼、警察鬼、开枪鬼、查电表鬼、剪树鬼、卖杂货鬼“。童年时候的我总是对这些“鬼“充满恐惧,敬而远之。我听到狗吠声、火车汽笛声就蜷缩在被子里。然而长大后的我,已经不再闭锁在自己的恐惧中,闭锁在自己的小家庭的呵护中,我要出走,到没有鬼的地方。“我还是得离开家,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尽管那里没有大理石水槽放我的衣服,没有用我们自己养的鸭子、火鸡毛做成的被子,没有干干净净的小老头的幻影。”[1](P.93)在“我”的身上,“母亲”的那种“龙的精神”已经传承下来。而在美国,这种“龙的精神”就具体化为“不停劳作”的市民伦理。“母亲”用不停的劳作来养家糊口,“我”也用不停的劳作来养活自己,“我”知道如何工作,知道怎样杀猪宰鸡,知道日子艰难时如何度过。总之,从新教传统而来的“不劳作不得食”的市民伦理与作者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龙”的想象产生了奇妙的“视界融合”,这自然是一种“误读”,但它在“存在”的意义上使笔者获得了“如释重负”的自由感,它不是“真”或“假”的学术争鸣,而是在实践中的“自由”和“奴从”的生命抉择,这也是《女勇士》真正震撼我们心灵的东西。

[1]汤亭亭. 女勇士[M]. 李建波, 陆承毅, 译. 桂林:漓江出版社,1998.

[2]单德兴, 何文敬. 文化属性与华裔美国文学[M]. 台北:中央研究院欧美研究所,1994.

[3]王守仁, 吴新云. 性别.种族.文化[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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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胡勇. 变形的龙——从《女勇士》的艺术与文化接受谈华裔文学的跨文化特征[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1):27—32.

[6]陆薇. 母亲/他者:《女斗士》中的对抗叙事策略[J]. 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2):34—38.

[7]程爱民. 美国华裔文学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8]沈华柱.对话的妙语[M].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

On the Hardship and Courage of Life in TheWomanWarrior

ZHANG Liu-mei

(Teachers School, Sanmenxia polytechnic, Sanmenxia 472000, China)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hardship and courage of life in TheWomanWarriorwhich women survived through the hard sufferings in their life. First, it illustrates the brave female warriors who breakthrough life difficulties and display their courage, which include those who not only break down ethical rules, and face up to their own desires, like the “aunt” who has a secret love and finally commits suicide, but also those “mother”who have a strong survival and a clever, capable will. Secon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hardship and courage of female life, it shows the Chinese figures——Hua MuLan, Cai Yan, and instills new vitality. Third, it describes the women find out their inner conflict and struggle in the “fear“ dilemma, and the way out, using the “Dragon” image and the “ghost” imagination, which also illustrates the meaning of existence through unremitting self-improvement spirit of the traditional dragon and the United States citizen ethics “He that will not work shall not eat.”to express her special view.

existence; dragon; Hua Mulan; Cai Yan; ghost

2014-10-09

张留梅(1976— ),女,河南渑池人,讲师,河南科技大学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和翻译研究。

I712.06

A

2095-7408(2015)01-00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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