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机构性话语中疑问句的语用功能研究

尹雪蕾(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教学改革与实践研究

半机构性话语中疑问句的语用功能研究

尹雪蕾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疑问句除了具有信息探询的功能之外，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功能，如责备，反驳，建议，怀疑、警告、威胁等。疑问句的非信息探询功能在交际中非常普遍，因此它们的重要性不可小觑。电视访谈节目中的会话属于半机构性话语，是实际使用中的连续会话。通过对电视访谈中会话的研究，现实生活中的语言特点可以被真实地反映出来。鉴于现有研究多以零散的语料为分析对象，因此笔者以电视访谈节目中的会话为语料，旨在研究半机构话语中疑问句的语用功能。

半机构性话语； 疑问句； 语用功能

机构话语是人们在机构语境中使用语言去完成特定任务的交际活动，如课堂教学、新闻采访、法庭审讯、医疗诊断等。[1]脱口秀作为一种大众媒体节目，其语言兼具日常会话和机构话语的特点。Ilie(2001)认为，脱口秀最显著的特点之一就是它们半机构性话语的属性。[2]因此，源于脱口秀的电视访谈节目也属于半机构话语。疑问句是日常言语交际中十分常见的句子类型之一，它的分类及功能一直备受语言学研究者们的关注。语法学家普遍认为，疑问句的主要作用在于信息探询。[3]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除了信息探寻功能之外，疑问句还有许多其他功能，如责备，反驳，讽刺，建议，怀疑、警告、威胁等。在日常会话中，疑问句的非信息探询功能十分普遍，并且对人际交往起着重要作用。因此，对疑问句的非信息探寻功能进行研究具有重要意义。由于现有研究多以零散的语料为分析依据，难以真实反映实际使用中的语言。因此本文以电视人物访谈节目中的会话为研究对象，拟就半机构话语中疑问句的语用功能进行研究。

一、疑问句的分类

研究者们从不同的角度，依据不同的标准，对疑问句进行了分类。疑问句最早的分类标准是由Quirk， Greenbaum， Leech和Svartvik(1985)提出的，他们认为根据所期待的不同回应，疑问句可以分为三类：是非疑问句、特殊疑问句和选择疑问句。[4]

McHoul(1987)将疑问句分为“Q-类疑问句”(Questionnaire-type)和“N-类疑问句”(Negative-type)。“Q-类疑问句”是带有调查，询问性质的疑问句，说话人以直截了当的方式向听话人探询信息；而“N-类疑问句”是带有否定性质的疑问句，说话人在发问的同时对该问句所涉及的人或事进行谈论，并作出否定性质的行为，比如反对、警告、抱怨、侮辱、怀疑、责备和威胁等。[5]

根据许小纯和徐盛桓(1999)建立的疑问句语用嬗变理论，疑问句可以分为“全疑而问的强发问”、“半疑而问的弱发问”和“无疑而问”。[6]

赵琴(2006)从静态和动态两个角度对疑问句进行了划分。根据她的分类方法，静态划分即根据句子的语法结构，不考虑任何语境因素对疑问句进行分类。反之，动态划分则需要把交际情景和语境因素考虑到疑问句的分类中来。静态划分可把疑问句分为语法疑问句和非语法疑问句。前者包含是非疑问句、特殊疑问句、反意疑问句、选择疑问句。非语法疑问句是内嵌的疑问句，依据其不同的主句结构，疑问句可划分为陈述疑问句、祈使疑问句和隐含疑问句。动态划分也把疑问句分为两种类型：信息需求型问句和非信息需求型问句。信息需求型问句所包含的句子类型与静态划分中语法疑问句的句子类型一致。而非信息需求型问句包含断言型疑问句、命令型疑问句、建议型疑问句和情感型疑问句，这几种问句都属于修辞疑问句。[7]

二、语用功能分析

本文从电视访谈节目中选取了八段具有代表性的半机构性对话，这些语料选自国内知名的两个电视人物访谈节目：《杨澜访谈录》和《鲁豫有约》。根据对所选取的语料及其语境的分析，本文将这些语料中疑问句所体现的语用功能大体分为以下四类：发表个人意见、推进言谈、唤起共鸣、确认信息。下面我们就具体的语料进行分析。

(一)发表个人意见

在一些特定的语境中，说话人使用疑问句交流的目的不在于获得信息，而是表达个人意见或看法。例如：

杨澜：你觉得你的性格适合做官吗？

郎平：不太适合。

杨澜：为什么?

郎平：我觉得做官的人好像应该是比较稳重，另外比较深沉……

杨澜：你还不够稳重啊？

郎平：我是属于比较直来直去， 比较直爽的人……

我们可以把以上会话中划线部分的问句理解为一个间接陈述句。由于主持人杨澜和郎平已熟识多年，杨澜非常清楚郎平的性格是属于比较沉稳的类型。但郎平的话外之音告诉我们她认为自己不稳重，所以不适合做官。此时，杨澜采取反问的方式进行提问，她的目的不是在向听话人探询问题的答案，而是在反驳听话人的观点，进而表达个人的看法。实际上，“你还不够稳重啊？”的意思是“你已经够稳重了。

我们再看看下面的例子。

杨澜：你们会聊些什么呢？比如相对到最后， 她自己应该也了解自己的这个病情是越来越严重了。

郎平：对，但是她那种心态还是跟在球场上一样，我一定能战胜它，还是很有信心。只要我的球队一打球她就点评，然后我觉得说球其实挺好的。你到那儿你说疼不疼？你没法说，对吧？你怎么说啊？

以上是杨澜谈到郎平曾经的队友陈招娣生病去世时的对话。郎平在讲述她去探望陈招娣的场景时，连用了三个疑问句。让我们把视线聚焦在第一个问句，该问句是一个修辞疑问句。根据常理，在看望重患病人时，谈话应避重就轻，尽量分散病人对病痛的注意力。由于郎平的队友病情已经很重了，跟她谈话时应尽量避免对其病痛的询问。我们再看划线部分的问句，该问句包含的语用功能是发表个人意见，意思是”你在那儿不能说疼不疼，不能一遍遍地告诉她她生病了。”这也反映出，当表示强调时修辞疑问句的力度远远大于陈述句的力度。

(二)推进言谈

疑问句推进言谈的功能主要是通过引入新话题、转移话题焦点、保留话题等方式实现的。例如：

鲁豫: 你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特有名吗？

白岩松：我照过镜子。

鲁豫：意思是？

白岩松：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所以永远不可能，在当时想象这样的人会有一天出名，太不可能了。

白岩松是我国家喻户晓的节目主持人，当鲁豫问他是否想过自己会出名时，他答非所问的回应显然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关联准则。鲁豫当然明白白岩松以自嘲的口吻故意违反关联准则的话外之音，白岩松是想表明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并不符合一个著名节目主持人的外貌要求。但为了挖掘出当时白岩松认为自己不会出名的真实原因，鲁豫采用明知故问的方式进行直接提问，目的是推进言谈，从而让大家更加了解白岩松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下面的会话同样能够说明疑问句往往能起到推进言谈的作用。

鲁豫：但据说抛开那个不太靠谱的装扮不说，你当时的表现把他们都震了？

撒贝宁：对。

鲁豫：说你背了你的论文?撒贝宁: 论文是背了，一开始他们就说你随便说， 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环境特别吓人，我觉得只有一个我见过的环境能够跟它相比，就是公安机关的预审室。

鲁豫：有那么恐怖吗？

撒贝宁：相当恐怖，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小房间里……我想，说什么呢……我当时本科毕业写那个论文叫《企业破产》，我就开始背我的论文。

当鲁豫得到了第一个问题的肯定回答后，又继续发问，她以疑问句的形式有效地转移了话题焦点，推进言谈，引出本段会话的核心内容，即撒贝宁居然在面试时背诵了他的论文。电视访谈的目的在于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因此采访者都会采取一定的策略，引出话题，推进言谈，从而尽可能地从深层次挖掘观众感兴趣的问题。

(三)唤起共鸣

在言谈交际中，说话者为了唤起听话人的理解和同情，通常会使用具有该功能的疑问句，这类疑问句的后面经常紧接着说话人对自己问题的回答。例如：

杨澜：但我估计现在你有一种慈母情怀了。

郎平：哎，是是是……

杨澜: 是不是啊？因为你看她们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大。

郎平：我看她们就像看我女儿一样，她们中的有些比我女儿还小。

在会话一开始，杨澜的观点(现在你有一种慈母情怀了)已经得到了郎平的认同，但在接下来的会话中杨澜仍就前一个话题焦点继续提问，这看似是一个是非疑问句，但杨澜提问的目的并不需要郎平再一次回答“是”，她是想让听话人从心底深处体会到自己的感受，从而唤起对方的共鸣。这从该疑问句后的附加成分可以推断出来，并且我们从郎平的回应中可以看出她没有以是非疑问句的回答方式回答杨澜的问题。我们再分析一段类似的会话。

杨澜：是不是还有点儿不甘心？

郎平：其实没有，其实我觉着吧， 纠结在哪儿呢？就是你马上要过上那种完全自由自在不用想排球的那种生活了，突然间现在又要上国家队，就一下那个反差太大了……就是最后那种责任感还是占了上风，再加上我这个人心比较软，你知道吗？领导一次次特别诚恳地来跟你谈，我就觉得我要是再拒绝的话……

以上会话谈论的是郎平本打算和恒大的合同到期后她要陪女儿周游列国，但是领导们特别希望她能带国家队，因为国家需要她。郎平在讲述自己内心想法时用了两个疑问句，这两个疑问句看似都是信息探询疑问句，但郎平提出这两个问句的真实目的是要让杨澜感受到她当时纠结的内心，唤起杨澜的共鸣。尤其是“你知道吗？”的出现，可让听话人仿佛能亲身经历说话人当时的想法。

(四)确认信息

在许多语境中，说话人提问的目的是为了确认听到的信息或核实自己的推断。例如：

杨澜：你真的急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队员会怕你吗？

郎平：我急起来啊，我急过吗？好像……

杨澜：从来没有？

郎平：少，我一般是批评她们比较多，但是我很少嚷嚷。

杨澜以一个反问句回应郎平的问话，她的目的是向郎平确认信息。杨澜认为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必不可少地会发一些脾气，何况郎平是一个国家排球队的总教练，郎平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可想而知。因此，杨澜并不相信郎平在训练队员时从来没和她们发过脾气。而面对郎平的提问，杨澜同样以提问的方式回应发问者，她是在向发问者进行信息确认。发问者在要求听话人确认信息的同时，还传达出了一种惊诧的情感。我们再看看下面的例子。

郎平：就是最后那种责任感还是占了上风，再加上我这个人心比较软，你知道吗？领导一次次特别诚恳地来跟你谈，我就觉得我要是再拒绝的话……

杨澜：面子抹不开了，是吧？

郎平：有点儿，我就觉得其实还是一份心意吧。

当杨澜听完郎平对当时领导请她带国家队时的自我内心剖析后，此时的杨澜认为郎平最后选择答应领导的请求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但这只是杨澜根据人之常情进行的推理，该推理还有待郎平的核实。因此，“是吧？”在该语境中所起的作用是进行信息确认。

三、结语

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以电视人物访谈节目中的连续会话为语料，考察了在特定社会语境下半机构性话语中问句的语用功能。我们发现疑问句除了信息探询的功能外，还可起到发表个人意见、 推进言谈、唤起共鸣、确认信息四大语用功能。

[1]王晋军. 汉语机构会话中问句与权势关系[G]//黄国文. 功能语言学与语篇分析研究(第二辑).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56—63.

[2]Ilie, C. Semi-institutional discourse: the case of talk shows[J]. Journal of Pragmatics,2001，(33):209—254.

[3]冉永平， 张新红. 语用学纵横[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4

[4]Quirk.R.,S.Greenbaum,G.Leech,&J.Svartvik. A Comprehensive 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 London:Longman,1985.

[5]McHoul,A.W. Why there are no guarantees for interrogators[J]. Journal of Pragmatics,1987，(11):455—471.

[6]许小纯， 徐盛桓. 强发问和弱发问[J]. 外国语，1999,(3)：14—22.

[7]赵琴. 无疑而问——语用视角下疑问句的分类管窥[J]. 重庆工学院学报,2006,(3)：142—146.

A Study of the Pragmatic Functions of the Questions in Semi-Institutional Discourse

YIN Xue-l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000, China)

Besides the function of inquiring information, questions also serve such functions as blaming, refuting, advising, doubting, warning, threatening, etc. The pragmatic functions of questions are universal in the daily communication, so we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m. The conversations in TV talk shows are “semi-institutional discourse”, which are continuous discourse in the actual use. By studying the conversations in TV talk shows, the features of the language in the real life can be reflected well. Given that the existing research focus mainly on the scattered language materials, the paper examines the pragmatic functions of questions in the semi-institutional discourse with the conversations in TV talk shows as the material.

semi-institutional discourse; questions; pragmatic functions.

2014-10-08

尹雪蕾(1989— )，女，云南昆明人，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语用学，批评话语分析研究。

H146.3

A

2095-7408(2015)01-012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