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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象浑穆全形拓

时间:2024-04-23

全形拓,顾名思义,就是将青铜器一类有立体形制的器物,以立体无死角的方式将全器物传拓下来,作为历史考古等各方面的学术保存资料,所以说既为实物的纸质档案,由于本身的珍贵原始资料属性,故而,全形拓也成为一些金石学家热爱收藏的文本纸品。“圣人制器尚象,皆有取义。云雷取其发动而成文也,(又取施不穷),回文者是。牺首、羊首、米粟,取其养也,乳形者同。饕餮取戒贪也。龙取其变,虎取威仪。虎文尤多,重威仪也。蜩取其洁,熊取其猛,纲目取其有经纬也,未可以殚述也。古玉则尤多虎文,盖威仪尤见于佩服也。后人制器,舍其规矩则不方圆,瓷器佳者,必似铜制乃为雅赏也。古金古玉之文,拓而图之,亦可传世,惜无及之者。”不管是几千年前或几百年前的青铜物件,都是有其寓意和思想情感存在的,今天我们去博物馆看青铜器依然是神形气韵生动。

清代嘉道年间,出现了一种对青铜器器物形象的传拓——全形拓。晚清金石大家陈介祺最为著名的一个收藏是西周晚期的青铜重器毛公鼎。毛公鼎,道光末年出土于陕西岐山县,该鼎造型深沉,庄重大方,腹内有铭文 497字,这是出土商周铭器铭文字数最多的一件,也是反映西周晚期历史的重要史料。其上铭文记载周宣王在位初期,欲振兴朝政,遂命毛公处理国家大小事务,又命毛公一族担任禁卫军,保卫王家之册命,并赏赐酒食、舆服、兵器等。自发现以来便是国之重器,受到各方势力的关注。陈介祺为避开周围耳目,一直把毛公鼎藏在卧榻下,除将铭文和鼎的外形制成拓片供自己欣赏研究外,秘不示人。

事实上,陈介祺在世时无人再见过毛公鼎。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一张毛公鼎全形拓,亦出自陈介祺或其门人之手,形态逼真自然,立体感强,是珍贵的全形拓作品,属陈淮生旧藏,上有罗振玉大篆题端。

陈介祺首先将器物的重要纹饰传拓后,再采用分纸的拓法,最后剪贴拼成器物全形图,他又尝试将西洋照相术和墨拓相结合,该幅毛公鼎全形拓便是借助他的传拓技法广传于外。尤其是他在拓制毛公鼎金文时,由于鼎内结构拘谨深陷,全部文字又铸造在一个凹面上,若想完整清晰地从鼎内拓出原文,是一件难度极高的手工工艺。陈介祺与传拓艺人们反复推敲试验,终于以高度智慧和技巧,取得了成功。跟随陈氏最久的拓工李泽庚,深得陈氏指教,首创用两张纸精拓毛公鼎(在他之前要用多纸拼拓),堪称绝技。

在各种机缘下使我得以接触全形拓,胡建君先生专门请上海博物馆的拓片师贾涛为我们开课,教我们制作拓片,更有幸亲眼目睹唐存才教授的全形拓现场演示,在我迷茫之际得到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整理了傅斯年图书馆所有青铜器全形拓的陈昭容教授的鼓励,使我更坚定青铜器全形拓的研究选题。青铜器全形拓传拓更是一个令人心醉的艺术创作过程,凭着自己内心的感应,脑海中产生朦胧而清晰的意象来引导驾驭工具,借助物的媒体提纯自己的情感精神以及艺术思想以三维的方式转印在纸上,这其中蕴含了自己与古人交流情感与思想的痕迹,这也是我所认知的全形拓。

拓片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传拓不再是一种复制的手段,它不同于那些机械复制品。如此幅毛公鼎全形拓,如果把它传拓得和照片一模一样,似乎也就没有味道了,它更是体现了用古人的方法来拓制古物也是一种文人学者对金石趣味的追求,让我不禁感叹古人生活的细致和精心。

对于同一件器物的传拓,由于墨、纸张、椎拓轻重、拓工的审美观、气候的不同,每次传拓都是“创作”的过程。不同于一般的平面拓片,全形拓要按器物各部位尺寸大小比例,审其向背,施墨分轻重,拓出的器物图要有立体感,俨然是一幅素描器物图。经过椎拓后的纸张出现明显的凹凸,虽然装裱后的拓片已经平整,但仍然不同于装裱后书画所没有的立体感和纹路。往往还配有名家题跋和印章在黑白的世界中留下点点朱红,相得益彰。如此幅国家图书馆所藏毛公鼎全形拓之上,钤有“海滨病史”、“簠斋”、“十钟主人”、“十钟山房”、“簠斋藏三代器”、“收秦燔所不及”六印。

在罗振玉的大篆题端下,钤“上虞永丰乡人罗振玉字叔言亦字商遗”印,并有题识一行“淮生学部属题,壬戌五月,抱残罗振玉”。将这幅毛公鼎全形拓加以装裱盖上印章悬挂在屋里,更甚于一幅意境幽远的中国水墨画,其中青铜器所蕴含的凝重、肃穆、庄严,甚至是狞厉的感受是我们欣赏一般书画时所没有的。不禁使得陈介祺发出“真是巨观”的感叹,鲍康亦有言“悬之座右,心颜为之一开”,吴云更是称赞陈介祺的拓片“观者莫不惊心动魄,叹羡不已”。可见晚清金石学家们对一纸青铜器全形拓片趋之若鹜的心情。我很赞同文震亨的观点,他说金石书画,使居住其间之人,永不觉老。

中国拓片同中国水墨画一样呈现的是一个黑白世界。拓片具有独特的艺术美,正如韩愈和韦应物的诗句“毫发尽备无差讹”,“既击既扫白黑分”。青铜器全形拓不仅仅是传递信息,它更是珍贵的艺术品,其手工的特质是不能用机器来取代的。有了摄影以后青铜器全形拓照样得以流传,就像绘画也没有因为照片的流行而消亡,它毕竟和照相术不一样,而全形拓的东西往往是处于似与不似之间,似与不似是中国文艺的最高境界,所以全形拓也应该遵循这样一种法则,像原器物又不像,带有一些手工的痕迹可能会更美,正如这幅毛公鼎全形拓片。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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