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8-31
苑青松
“聆听社会的声音”是“周派名师工程”的重要理念,也是学校建设的必需。在“周派名师工程”活动中,“与作家面对面”活动正是“聆听社会的声音”理念的具体化。自然,笔者身居其中也受益颇多,感慨万千。荷尔德林诗云:“生命的法则,必须亲历经验。”[1]13体验始终意味着归溯关系,也即把生命和生命经验归溯于“自我”。据此,笔者把“与作家面对面”活动的自我体验从三个方面归溯一下。
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也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获得普遍性认同的问题。对它的追问,并不在于获得一种新的观念,而在于追问本身,许许多多的人在追问“何谓人”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生命样式,并使自身走向了那里。
英国动物学家莫利斯说:“世界上总共有172种猿猴,第172种猿猴因其裸露身体被命名为裸猿,它就是人。”[2]莫氏从动物形态上把人与非人区别开来,把人从肉身要素上定义下来。了解这种观念,有助于我们直观地认识作为人的人是个什么形象,暗示着人是自然界诸多生物的一种。
但从类属上认识人未免太过简单。人不但是一个自然体,更是一个精神体。精神体特质是人的根本,动物也有精神世界,但与人肯定有着根本性的区别,否则,作为世界主宰的人肯定被取代。人,到底是何种精神体呢?哲学家洪堡说:“人是说话的生命体。”[1]31人无时无刻不在说话,无处无地不在说话,就算睡梦和倾听时也在说话,人不说话就不是人,于是乎,我们可以断言:说话是人持存的现象和持存的本质。
人说话在层次上有差别吗?这就是笔者要谈的第二个问题。
世界是由天、地、人、神四重整体构成的,人是安居其中的一极,人以四重世界的存在而成为存在者,以四重世界的在场而成为在场者。四重世界寂静地说话,“天籁之音”正是此意,人成为四重世界说话的倾听者和传声者,人说话是为四重世界所用而说话,问题的关键是,谁能成为四重世界说话的应和者呢?
人为此观察世界,草木鸟兽、阴晴圆缺、风物遗存、喜怒哀乐等都成为被观察之物,世界面貌的镜像静静地进入到人之中,就成为人的观察感受,就个人理解,人之观感,是世界的生命元素在人的生命元素形成上的延展,是客观要素的主观化过程,是寂静的自然涵泳,正可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观察力对于说话而言是何等重要啊!它的地位犹如哲学上的“门槛”、基督神学上的“窄门”、人类学上的“阈限”一般。由此,我们把观察力定位为孩童智力序列内容培育之首来设定,没有它,后面的记忆力、思维力、想象力、创造力就会成为空中楼阁而无从谈起!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细致地观察、会神地倾听、个性化地言说,于是他们有了一个称号:作者。他们是谁呢?可能是学生、军人、工人、农民、教师等一切人,凡是写作的人都叫作者,也可能是在场的我们自己。但还有一些人,他们的观察更细致,倾听更会神,他们感受到的世界经验更本真,也获得了有关世界经验的自然表达。所谓自然表达,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表达,就吃不下、睡不着,不吐不快,犹如骨鲠在喉;表达之,则一文在手,横行天下,犹如我即万能!“世界是我的世界”,说的就是此理。他们不但拥有表达的欲望,更拥有表达的语词,前者是属于很多人的,后者则是极少数人所有的,用无可替代的语词来表象世界生命的经验不是人人所能行的。“僧推(敲)月下门”的“推敲”成为一个词语的故事,是语词表达世界生命经验艰难的最好例证,最佳语词的拥有者,只属于痴迷于阅读和坚持写作的人。实现世界观感和最佳语词完美结合的人,则有了另一个称呼:作家。按照《说文解字》,家的本义是人之居和祭祀主持之所,引申义为“各家都知道的人”。“作家”以此可理解为:写作领域中被认可的权威。邵丽、阿慧、任动等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不说不快、不写难挨,“作者”之名自然冠之;还有些人对他们的作品渴求难挨,不读不快,“作家”之称当之无愧!
要回答这一问题,还得从学校建设谈起。据笔者所知,周口市六一路小学等学校举行了许多的活动,诸如“经典诵读”“我的小邮局”“成长林”“英雄墙”“作家面对面”等。为什么学校里除了学习之外还需要其他活动呢?如果不能对此做出整体性的回答,恐怕这些活动就可能碎片化而成为一地鸡毛,这是必须明白的问题!
儿童的生长是复杂的,我们如何面对儿童生长的复杂性呢?学校的丰富性是应对儿童生长复杂性的唯一途径,杜威的“学校即社会”就是此意,陶行知先生还嫌他的老师在学校丰富性上的提法不够到位,更提出“社会即学校”之说,他们的教育观只有三个字——“丰富性”。在此阐释下,小学校的做法就完全可以理解:这是在顺应儿童成长所需要的三个字——“丰富性”。
在这里有必要重申:学校是儿童生长的地方,更是儿童做梦的地方,梦场域的构建是教育者必须担当的责任。
关于学校开展“与作家面对面”活动,笔者想谈谈一己之见。“周口作家群”是一个日见影响的假性部落,许多才俊投身于此,诗歌、散文、小说等如雨后春笋般付梓面世,刘庆邦、邵丽、孙方友、墨白、尉然、阿慧等声名日盛,逐步引起评论家的注意,高恒忠、王剑、任动、米学军、刘成勇等学者也写出了大量的评论,生产出了新的文学理论。由于他们的努力,国内各大新闻媒体也出现相关报道,这些一并催生了“周口作家群研究会”的成立,让学界为之振奋。作为教育学者,“周口作家群”的价值解放一直是笔者思考的问题,“周口作家群”生机勃勃的创作和评论,如果只在狭小圈子里孤芳自赏,她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未来的根基也会浅薄,不是居安思危,这是为着“周口作家群”的未来。大家都深知:蜗牛壳里造屋,也造不出什么厅堂楼阁。“周口作家群”的生命之源在哪里呢?在儿童那里,儿童是一切的希望,是希望的一切;是一切的未来,是未来的一切;他们既是现在的学习者,更是未来的创作者。儿童角色的二重性决定着“周口作家群”生命之源的有无。可喜的是,任动先生已经深深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与作家面对面”活动的相继开展,就是思想认识转变上的反映。这是从“周口作家群”外部价值解放来谈的,其实也是不谈自明的,谈谈只不过是强调一下而已。
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周口作家群”内在价值的解放,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为了把这一问题尽量说得清楚,我以任动先生的观念——“域景”文学和邵丽女士的创作——“母亲”题材的抒写来尝试着描述。
“域景文学”是任动先生颠覆性地提出的文学理念。“所谓域景文学,亦称风土文学,或曰处境文学、栖居文学,指的是作家以自己所生活的地域环境为背景和作为表现对象,传达对所处地域深情厚谊的文学作品。”[3]怎样理解任动先生“域景文学”的内涵呢?就笔者个人理解,“域景文学”的栖居内涵是极具本质性的,“栖居”是海德格尔语言哲学上的基本语词。当然,一个基本语词的得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海氏是从荷尔德林的著名诗句中得到的,即“人,诗意的栖居”。人人皆知,脍炙人口,大家反而不知诗人为何人,诗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对诗人名字的掩盖。朗朗上口,是不争的事实,但对于伟大诗句之语词“栖居”内涵的理解恐怕就不那么普遍了。任动先生用“栖居文学”来定位他的“域景文学”,恐怕正是基于对“栖居”语词的理解吧!
我们尝试着走向理解。一则,“栖居”是人的栖居,二则,它更多的是一种形而上的内涵,有很重的哲学意蕴。但不管如何,二者都是为人的,因此,要谈“栖居”恐怕还得从人的生活来谈。在不远的过去,祖辈的一口井,一座房子,一件衣服,都饱含深情,连缀故事,人的情愫通过这么一件件饱含情感的东西而代代延展,每一件东西都是人性的“容器”。物质的匮乏却无意间赢获了情感的丰富,情、利之辩贯穿于整个中国观念的形成、发展之中,构成了中国“情义当头”的价值观念。因此,费孝通说:“中国本质上是一个‘人情’社会。”[4]大概就得于此吧!人情社会的形成是漫长的,然而,人情社会的改变却是迅猛的。文艺复兴中巨匠们的无所不能,把匍匐在神面前的人拉了起来,人成为人、神之争的胜利者,形成了伟大的“人时代”,这才有了尼采的经典概括:“上帝死了。”人,刚刚成为胜利者,就自己制造了自己的敌人,工业革命出现了,科学之神迅速被树立起来,于是乎,我们需要什么就制造什么,我们想要什么就制造什么,我们的世界越来越成为一种被制造的世界。随着物件更替的愈发加快,我们对每一物件再无留恋之意,人,也变为更高级目的人的“下脚料”,我们成了“生命的冒牌货”,每一个人置身于制造和被制造之中。福柯说:“人死了!”正是对当下科学时代的描述,归根到底,人是把生命本质交给技术本质去处理。
作为人的我们,往哪里去?又回到了永恒之问上。我们是站在世界之中?还是站在世界面前?“栖居”一词必然地显现出来,理解来自于倾听,言说来自于应和,要获得对“栖居”的理解,首先要弄清我们要栖居的地方。天因为地而覆,地因为天而载,天地之间链接的门槛在哪里呢?这是一个极难回答的问题,无异于回答“水火”“黑白”的门槛一般。而海德格尔创造性地用“区-分”一词来解决难以区分的问题,进而使区分的两个世界静静地互相进入,在“区-分”中物之物化,人之人化,人化、物化的过程就是栖居,让天、地、人、神寂静地归于世界整体。
人栖居的通途在哪里呢?作为制造的世界,我们的栖居由于劳作而备受折磨,由于趋功逐利而不得安宁,由于娱乐和消遣活动而迷迷惑惑。语言是贯通天、地、人、神四重世界最具运动本质的东西,人要想诗意的栖居,必须走向语言,海德格尔专著《通向语言的途中》的命名正为此意。我们还需阐明“语言和人谁是主人”的问题,如果搞不清这一问题,我们栖居的通途可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终结了。关于语言,在当下的世界里,喧嚣着一种放纵无羁而又油腔滑调的关于语言成果的说、写、播,人的所作所为俨然是语言的构成者和主宰,而实际上,语言是人的主人。人类最初的文学形式只有诗歌,诗歌是文学的整体性冠名,其余文体都是诗歌的发展和完善,因为诗歌是纯粹的语言,是口之花朵,是贯通四重世界的通途,它能够使我们倾听天籁之音,使我们在倾听中仰望星空、充满诗意,在满载劳绩中诗意地栖居。此时,作家就是神的使者,带领着他们周围的人贯通在天地之间,站立于世界之中。也只有如此,才能对制造本质形成根本性制衡,也才能使人诗意栖居、坦然生死。此时此刻,或许被世俗束缚的幸福就会悄然降临。这,全然归于语言及语言创造者(作家)。任动先生在域景文学上的栖居定向是寓意深厚的、饱含情感的、寄予期望的,从“周口作家群”理论研究层面上看,这个概念标示出一种区域性,更揭示出一种本质性。
另外,“域景文学”理论上建构的意义还在于,它使“周口作家群”摆脱了在暗冥中孤独漫游的历史,使之逐步有了安居之所、一席之地,这是不容易的,也是可称赞的。任动先生新文学观的提出,我想恐怕不是为着标新立异的目的,他是为着“周口作家群”场域的激活而努力的。场域不是死的场所,它是蕴含其中的个体按照特定逻辑规律运转的社会构型,它是活生生的,无时无刻不在运动变化的。任动先生域景文学观的提出,旨在使作家、评论家、读者、学会组织、新闻单位、出版机构等形成一种结构,一片网络,一类构型,一个以读写为样式的活生生的社会面相,这样的高度是可爱的,更是可敬的,当然,也是与他评论家的身份相符合的。他旨在通过真理的生产和大道的聚入,改变人们的活法,使人诗意地栖居。
阅读一位作家,看我们以上的理解是否合适。
“周口作家群”八仙过海、群英荟萃。邵丽是“周口作家群”中成果丰硕而表现杰出的一位。说其丰硕,她不但写出了近千篇博文,还有大量的付梓成果,作品体裁也涉及诗歌、散文、小说,可谓面面俱到、广博无边;称其杰出,她获得了“鲁迅文学奖”,达到这样的高度,更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邵丽的“母亲”视角令笔者心动,就从这里谈起吧。
笔者读了她的散文《你的母亲还剩多少》和诗歌《诗歌里的母亲》。她写母亲不单于乏味的歌颂,而重于朴实地抒写母女的异质,“孝顺既不会成为我的职业,也不会成为我的生活。如果我摒弃一切去孝顺她,就是对她最大的不孝。诸君,我们的母亲啊,她想得到的不是这个,她不觉得我们欠她、该孝顺她。她只想我们比她活得更好,更体面,更省心”[5]。从行文上看,虽然称不上字字珠玑、一纸锦绣,但却透漏出一种理性之真,“真”是她的灵魂,也是她作品的生命,鲁迅说过:“只有真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6]在邵丽笔下,母亲的爱是本能的、纯粹的、毫无功利的,就像岳麓山上深秋的枫叶一样通红干净,母亲的怀抱是孩子最美的天堂,母女之爱是关联的、互动的,在女儿眼中,母亲是操劳、灰暗甚或愚昧的,但母亲是在用自己的操劳、灰暗、愚昧来造就女儿的优裕、洁白和聪明,在用自己的“旧生命”来造就后来的“新生命”,用自己生命之“无”来造就未来生命之“有”。这是邵丽作品所要表达的言外之意,母亲的哺育本质彰显无遗,透露出母性之真的教化之意,正如陶行知先生所言:“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7]
母亲是对于个体而言的,母性则是对群体来说的,也更具概括性。乡土是我们的精神之家,乡土文化是我们的母亲,是哺育我们的母性的赋形。对此,笔者曾在一文中情调高昂地描述乡土的母性:
人与自我、人与他人、人与自然的互动形塑了文化,乡土文化就是一定区域内特定人群与自然长期互动的结果,它是自然与人各自特殊逻辑规律‘合谋’的结果,在长期的互动中,二者形成了形塑和塑形的关系,于是,作为客观的自然具有了主观性,作为主观的人具有了客观性,正是这种客观的主观性和主观的客观性,使人对其生活的区域(故土)产生了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情感,由此,故乡无论贫富、大小、贵贱等,都不能抹去人对故乡的记忆和留恋,它是人真正的精神之家,是人精神得以生长的地方,为人打着精神的底子,左右着人的发展方向[8]。
区域作家群的劳动就是对乡土母性的直接体验和本真抒写。邵丽女士无疑在做着这样的筑造,她的筑造形塑着周口文化场,同时,不断形塑着的周口文化场,母性十足地为千千万万的个体在塑形。邵丽女士“母性题材”的心向不正在于此吗!
周口大地的涌动和生长,催生出“周口作家群”的涌动和生长,关照着周口人的涌动和生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对她的真实写照。
自此,我们再回到作文的主旨上,即“周口作家群”的价值所要投放的地方,关于学校的认知前面已有所谈,关于儿童再说几句。
儿童是天地之间的精灵,是人类的未来和希望,是一切可能性和可能性的一切,作为教育者,如若剥夺儿童生长的可能性,是有愧的,更是有罪的!
这关乎着儿童的未来,更关乎着“周口作家群”的未来,二者是共塑的、关联的和相互成就的,“美人之美,美吾之美,各美其美,天下大同”,费孝通先生的话是对此最好的概括。
有如此理解,在“周口作家群”内涵认知上就有可能经验到真的东西,“周口作家群”的价值就有可能得到彻底解放,即用他们的本真抒写和个人情操把学校形塑为梦场域,使儿童得以保持生长上的可能性和发展上的多样性,这是对当下日益被挤干内涵的教育的倔强制衡。也可断言,这也是“周口作家群”价值实现第二春的开始!
[1]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M].郜元宝,译.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13.
[2]莫利斯.裸猿[M].何道宽,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15.
[3]童晓霞.张新安作品走进大学课堂[N].周口日报,2011-10-14(5).
[4]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16.
[5]邵丽.你的母 亲还剩多少[EB/OL].[2014-05-28].http://blog.sina.com.cn/s/blog-704091130102edlh.html.
[6]鲁迅.无声的中国[M].北京:华艺出版社,2008:8.
[7]方明.陶行知教育作品选[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23.
[8]苑青松.乡土文化的赋形:《端午的鸭蛋》教学简案及思路解说[J].中学语文,2013(3):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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