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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体工笔画影响下的宋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花鸟装饰之美

时间:2024-09-03

卢 钰

(景德镇陶瓷大学,景德镇,333000)

1 宋代磁州窑工笔形态白釉釉下黑彩花鸟装饰风格的形成与发展

在宋代,瓷器是人们日常交易的重要商品,格外受重视。这是因为宋代在延续唐代工商业发达局面上,从规模和程度等方面都超越了唐代。并且宋代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自然经济与商品经济间的平衡,同时与整个封建政治以及文化的落没相同步。在这种局面下,商品经济的发展与封建体制的衰退以及自然经济的僵化相适应,促使了封建体制的改变,在这种改变后的环境中,瓷器才逐步被社会所重视,使得宋代制瓷业呈现出昌盛繁荣的崭新局面。

宋代瓷业作坊分布广泛,窑口窑系丰富,产品数量众多。《中国陶瓷史》中的宋代部分指出了当时形成的瓷窑体系有六种:南方的龙泉青瓷系、景德镇的青白瓷系,北方地区的定窑系、耀州窑系、钧窑系、磁州窑系。其中磁州窑系瓷器具有的风格很丰富,产生了白釉、黑釉、白釉划花、白釉剔花、白釉绿斑、白釉褐斑、白釉釉下黑彩、白釉釉下酱彩、白釉釉下黑瓷划花、白釉釉下黑瓷划花、白釉釉下酱彩划花、珍珠地划花、绿釉釉下墨彩、白釉红绿彩、低温铅釉三彩等瓷器。磁州窑系瓷器的装饰除了刻划花、印花外,画花也尤为突出。有白地画黑花、黑花上罩绿釉、赭色及茶褐色画花装饰,此类装饰特点是将图案纹饰绘画化,并用豪放的笔法和娴熟的技巧,在程式化的纹饰中展现生命力。磁州窑所生产的产品大多是碗、盘、盆、壶、罐、枕等民间日用器物,其中瓷枕数的数量较多。瓷枕最早在隋代就已经开始烧造,于唐以后开始流行。起初瓷枕是被用作墓葬中的随葬品,后来逐渐演变成医用的脉枕和人们就寝时的枕具。瓷枕上丰富的装饰纹饰也非常具有代表性,保存完好的瓷枕装饰画面非常具有研究价值。磁州窑瓷枕造型变化多样,主要以绘画以及文字内容作为主题来进行装饰,具体地体现了当时大众的审美倾向,为专家学者们研究古代的绘画以及书法艺术留下了极为丰富且珍贵的研究资料。

磁州窑系虽为北方的民窑体系,民间性质占主导,但由于当时的画家须服从皇家审美取向,在创作上具有院体性质,即磁州窑系陶瓷绘画靠拢宋代院体画风,这一点在白釉釉下黑彩装饰中有所体现。工艺手法是在成型的坯体上,先敷一层洁白的化妆土,然后用细黑料绘画,再用尖状工具在黑色纹样上勾划轮廓线和花瓣叶筋,划掉黑彩,露出白色化妆土,施一层薄而透明的玻璃釉,入窑烧制,最后获得黑白两色强烈对比的艺术效果。 这种艺术效果非常类似于工笔白描画的表现手法,是其风格的真正独到之处。

磁州窑系产生大量优秀的白釉釉下黑彩陶瓷绘画作品与北宋皇城浓厚的绘画氛围有紧密联系。宋代皇帝重视绘画艺术,宋太祖时期就开始设立宫廷画院,培养了大批优秀绘画人才,其中以黄氏父子等人为代表。黄居寀继承并发扬了其父双勾填彩的绘画方法,在此基础上比其父设色更为精致富丽、雍容华贵,北宋时期一时间“黄家富贵”成为了画院花鸟创作的风向标。到了南宋时期,工笔花鸟画更加的丰富和追求细腻柔美的质感。宋人追求细腻婉约的院体工笔绘画效果,提倡深入自然观察写生,表现自然的艺术思维对当时的其他艺术门类也产生了极大影响。磁州窑系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画的民间艺术思维就受到到很大的影响,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状态,在画面的装饰手法上充满灵动性和多样性。

2 院体工笔形态的白釉釉下黑彩花鸟装饰之美的体现

院体工笔花鸟画表现形式的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画主要有折枝花鸟画形式和全景式花鸟画两种。这里选取了三件具有代表性的以花鸟画及动物画装饰的瓷枕来分析,例如以折枝花鸟画形式表现的“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纹荷叶形枕”(见图1)、“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折枝牡丹纹荷叶形枕”(见图2)。还有以全景式花鸟画形式表现的“磁州窑长方形白釉釉下黑彩鹰兔纹枕”(见图3)等。由于瓷枕是具有不同造型的立体器物,所以装饰画面是根据形态各异的器物的外形来设计构思的,因此也会产生不同的艺术效果。因此,在画面表现上,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画会更注重工艺性和装饰性,与传统绘画只单纯表现绘画是有区别的。下面从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画的形象、赋彩、用笔、布势、气韵这五个方面来进行具体分析其装饰之美。

图1 白釉釉下黑彩花鸟纹荷叶形枕

图2 白釉釉下黑彩折枝牡丹纹荷叶形枕

图3 白釉釉下黑彩鹰兔纹枕

2.1 形象美

从形象上看,瓷枕上画面所描绘的花鸟、动物、草石造型都有被深入细致的表现出来,用白釉釉下黑彩所特有的绘与划相结合的方式,虽然与传统绢布宋画有很大区别,但还是能看出画工对造型的严谨把控。宋人作画追求对客观对象的观察感悟,非常重视“师法自然”这一作画途径。院体工笔画风在造型上总的来说是写实性较强的黄家风格,瓷枕上鸟类的塑造方法也与之相通。如图1,一只喜鹊站立于枯枝上抬头望天,鸟的头部和眼部细节描绘传神;前额、头顶、背部有细腻的绒毛;胸部和肩部结构交代明确;鸟翼和尾部上的羽毛层次丰富清晰;腿部和鸟爪细长有力。如图2,折枝牡丹纹姿态也很灵动,花瓣的形状和叶子的翻转交织变化丰富,十分还原花卉的自然生长状态。但与工笔花鸟画不同的是,白釉釉下黑彩的花鸟形象塑造更偏向于一种剪影式的效果,这种剪影式的效果也会使得画面形象更加的清晰和明确,因而产生一种硬朗的美。

2.2 赋彩美

白釉釉下黑彩以黑白两色为主,感觉上更偏向于墨笔白描的表现形式,而不是传统的双勾填彩加渲染。因此在整体效果上没那么多浓淡和深浅过渡效果,也没有绚丽的色彩。虽然没有丰富的色彩,但其画面整体又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庄严古朴、简洁明亮的独特艺术效果。而这一点也与瓷胎本身所呈现的釉色有关。由于瓷胎本身在施透明釉烧制后,会产生乳白色的光亮色泽,与纯白不同,乳白色会显得更加柔和沉稳。因此,白釉釉下黑彩中的黑色颜料与白色瓷胎在形成强烈对比的同时,又能保持一种和谐的美感。再如图2 中所绘的折枝牡丹纹,牡丹花瓣的刻画繁复,留白面积多;叶子刻画更加简练,留白面积少,在视觉上会给人一种浓淡变化的错觉,以此丰富人的观感,增强画面的节奏性和对比性。黑白两色虽不及院体工笔画那样渲染的浓墨重彩,但留白巧妙,处理的十分严谨细致,另有一种质朴典雅,耐人寻味的静谧气息。

2.3 用笔美

在用笔方面,白釉釉下黑花是一种绘、划结合的表现手法,不单纯以毛笔勾勒,增加了画面的表现形式。院体工笔画强调以线造型,无论是直线还是曲线,线条都需有弹性和力度。这一点在白釉釉下黑彩的用笔表现中也有所体现,即使是划刻,也能还原出书法行笔时的提按顿挫,十分具有韵律感。以图1 和图3 为例,图1 中的折枝喜鹊图枝干是用毛笔画出主要枝干,后用尖状工具勾划出更多细节。枝干笔法遒劲老辣,结构环环相扣,顿挫有秩,将枝干体现的有骨、有肉、有韧性。用笔给人的感觉与崔白《寒雀图》树干所展现的力量感相符合。如图3,这件瓷枕上的鹰兔纹用笔极其精彩,相比于前者,后者在对动物、植物、岩石的描绘上更加偏向李公麟的白描画法,不同物象质感不同。野兔用笔将其矫健的四肢完美地体现出来,线条婉转流畅,富有弹性和张力;老鹰的羽翼用笔线条如刀削般锋利尖锐,有滑翔中的萧飒之感。野草和岩石的质感形成了软硬对比,岩石线条棱角分明,飞舞的野草线条劲爽。这种画面形式很好地体现了力量感与柔韧感。

2.4 布势美

磁州窑瓷枕外形种类丰富多变,有长方形、腰圆形、如意头形、花瓣形、鸡心形、六角形、八方形、银锭形、虎形、人形等瓷枕,品种繁多,样式别出心裁,美观实用。因此,在考虑瓷枕画面布势的同时还要结合器型来设计画面。瓷枕各个面的外形与宋人小品的画面形式相似,画面不大,适合用折枝花卉的形式来表现。如图1,是典型的折枝花鸟式构图,从右上角斜向下出枝,枝头站立一小鸟。布饰美还来源于画面所营造的的空间感。与传统宋画不同的是瓷枕除了注重中心部分的画面装饰外,还有类似于边框的装饰,以及四周立面的辅助性装饰。如图3,这种类似于给画面开窗的装饰手法,通过增加四周的装饰线条和花纹使得画面更加整体和丰富,花卉构图居中,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聚焦于画面中心,与此同时也营造出了很强的空间感。开窗的装饰手法能给人一种从里向外望的延伸感,还能最大限度的配合不同的器型所需,体现其装饰的特色。

2.5 气韵美

一幅画面的气韵美,是通过整体的每一个细节共同体现出来的,当前面四种装饰手法都具备了,才能给人气韵生动的感觉。中国传统绘画中,气韵亦可以说是一种像外之象,若“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是看到的看不到,又是看不到地看到,见之于虚位之规矩,明之于无形之镂刻。①气韵生动是一种审美的法度,宋人善诗词,诗与画相通,他们通过自然界的花鸟来传递内心的情愫。瓷枕画面虽小,却能容纳天地,具有很强的抒情性。如图3,无论是奔逃的野兔,飞驰的老鹰,或是婉转的花枝,都构成了行云流水之势,此图在画意上还蕴含了当时人们的家国情怀。这些装饰画以形写神、神韵流转、寓意美好,是实用性、装饰性与绘画性的完美结合,展示出磁州窑画师追求“以意融形”、“形神结合”,最后达到神超形越的审美意识。

3 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装饰艺术的意义与影响

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装饰艺术的出现,意味着中国瓷器由胎装饰向彩装饰过渡的完成,并由此开启中国彩绘瓷器历史发展新篇章,在我国陶瓷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白釉釉下黑彩与近代的青花瓷器同样是釉下彩,青花瓷器也受到了磁州窑釉下彩绘传统技法的影响,并在器物的造型方面借鉴了许多古代磁州窑的艺术形式。古代磁州窑对我国后代制瓷艺术影响极其深远广泛,元代青花器的出现与磁州窑釉下彩有直接关联。到了今天,这种装饰艺术仍然对现当代人们的陶瓷绘画创作实践活动也有很大启发,可以结合新老陶瓷绘画理念以及新的材料运用,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丰富创作手法,古今碰撞出新的火花。

4 结语

这篇文章中只是浅浅地分析了院体工笔形态的磁州窑白釉釉下黑彩花鸟装饰之美,还有很多古老优秀的表现形式可以被赏析和运用到今天的陶瓷领域中。磁州窑陶瓷装饰艺术历久弥新,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它的出现不仅代表古代陶瓷艺术的进步,也为中国传统绘画精神起到了传承和开拓的作用,给后人也提供了学习的广阔空间和途径,是中华民族灿烂的艺术文化瑰宝。

注释

①董欣宾、郑奇著,《中国绘画六法生态论》,江苏美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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