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纹在陶瓷装饰中的运用

刘开敏

（景德镇陶瓷大学，景德镇市，333000）

引言

莲花纹作为我国传统纹饰中最为典型的一种，象征着清净平和、天然质朴的人文理念，同时这种吉祥纹饰，也被普遍运用于瓷器装饰之中。莲花纹因其传统的文化寓意和之后的佛教寓意使得莲花纹在陶瓷装饰上的使用历久弥新，同时莲花纹在中国古代陶瓷装饰上随着人们观念文化的变化、审美意识的转换社会形态的变迁、以及陶瓷工艺的发展而呈现出不同的形式。

1 莲花纹的起源与寓意

1.1 莲花纹的发展历史

莲花纹很早就已经作为装饰性纹路出现于我国原始社会中，相关历史数据表明，在约6000-7000 年前的新石器时期，浙江余姚河姆渡地区曾出现了线刻似莲瓣图样（图1）①。周代之后，莲花逐步成为广大人民最为向往的一种装饰性纹路，例如，山西侯马市东周墓出土的一类陶器，其顶端就呈现出直立而尖端向外舒展的莲花瓣图样（图2)②，汉代在武氏祠和沂南石刻上都发现了完整的莲花纹图案，因而可以推论出中国的莲花纹并不仅仅是来源于佛教文化，而是中国本土很早就有对莲花纹的使用，比如历代文人墨客多有称颂，称它为“君子”花，李白有“清

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佳句，诗经《郑风•山有扶苏》中“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可以看出莲花自古就以其本身的寓意流行开来，因而莲花作为一种纹饰在陶瓷上运用最初是因为我国的文化习俗影响了它的使用风格和装饰寓意。

1.2 .莲花纹的传统文化寓意与宗教意义

图1

图2

图3 ③

除开莲花在本土的含义外，自佛教传入我国开始，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代，印度佛教与我国传统宗教文化在互相交融、借鉴的过程中，逐步发展成为具有中国鲜明特色的佛教文化，这也给莲花纹赋予了更深厚的寓意。不仅如此，由于莲花在与多重装饰图样、纹路组合的过程中，也使其更富于文学内涵和艺术气息。“莲”字发音与“廉”字相同，也象征着“廉正”、“廉洁”，而如果将莺和莲湖绘制在同一幅图中，则表示“路(莺)路(莺)清廉(莲)”。上述寓意是由民间百姓逐渐拟定和传播下来的，体现了民众对莲花清高寓意的深刻认同。莲花纹饰由于自身清丽的外形、高洁的寓意以及深厚的美学韵味，最终成为古今中外广受赞誉的经典装饰图样。莲花在佛教中代表着非凡的寓意，通常被作为佛教大德的象征。魏晋时代，对祈求挣脱悲惨境遇的广大民众而言，莲花清涟而不妖，其绽放的清丽无比的花朵就是最为明显的证据。莲花纹路和佛教倡导的莲花寓意相融合，也具备了轮回超脱与高尚的佛学教义，莲花也逐步发展成为被广大民众所共同认同的形式，使具有信仰的民众能够找到精神依托，随着佛教在当时的兴盛，莲花纹也渗透到社会领域的各个层面。

2 莲花纹饰在陶瓷上的运用

莲花以纹饰图样大部分呈现出双弧线的瓣形特征，花瓣数目繁多，部分瓣形呈狭长形状。我国封建早期的莲文和印度莲纹相较，花瓣数目不多，大部分是四出、八出；瓣形主要是桃形，花瓣较为饱满，花瓣内部有的是素心，部分装饰弧状纹路。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莲花纹处于鼎盛时期，而莲花纹真正的出现在陶瓷上则是北魏时期，流行与南北朝时期，在之后的各个朝代，莲花纹在陶瓷上呈现出的不同的风格特征。如隋唐时期的陶瓷莲花纹的构图形象生动，宋元时期的陶瓷莲花纹图案的生动活泼，明清时期的陶瓷莲花纹图案题材的复杂多样繁细密。不可否认的是莲花纹在不同朝代的装饰与其当时统治阶级的政治文化密不可分，我们在研究莲花纹在陶瓷装饰上的特征时，应该把当时的政治、文化、经济、人文风气等多加研究，比如宋代的莲花纹与婴戏题材的使用就与当时宋代的人文思想分不开来。另外如宋代多装饰陶瓷器的颈、肩、底等部位，明清的大部分则器物全身布满，器物装饰周密繁琐。

2.1 使用莲花图案雕刻式装饰

南朝青瓷莲纹托碗

景德镇湖田窑莲花葵口碗

南北朝莲花纹碗

⑧清 黄地粉彩莲池鸳鸯冬瓜罐

将整体图案作为造型来进行装饰是当前莲花纹最广泛使用的装饰图样之一，在进行合理组合和搭配之后，实现纹路和陶器形状、质地、颜色的高度融合，从而使莲花纹路成为具有整体性的图样，同时由于雕刻工艺的多样性，导致莲花纹饰的最终形态也较为灵活，通常而言，莲花纹饰不但能够使用单独纹饰，还能够通过二方连续、四方连续等手段展现出来。一般来说，雕刻手段不仅包括重线浅刻，还涵盖了诸如浮雕、堆塑、印花等一系列方法。工匠借助于刻刀等工具，使莲花外部形状以线条的形式展现出来，而花朵的生机和活力也随着线条的波动体现得淋漓尽致，从而使得器物的形态生动活泼。例如，南朝时期的青瓷莲纹托碗，该碗外部呈现出繁复精细的重瓣仰莲纹饰图样，在碗底主要使用了莲瓣纹进行描摹。比如景德镇湖田窑莲花葵口碗，主要通过刻花的手段来展现莲花纹饰，线条舒展自如，莲花的清新秀丽也随着纯熟的刀工技艺展现出来。

2.2 使用莲花图案绘画装饰

随着制瓷技术得以不断完善和发展，绘画法也逐步被广泛用于陶器纹饰中，最早可以追溯至唐朝时期，例如唐代长沙铜官窑釉下彩的荷莲便是采用绘画的手段来展现，在该瓷器绘制莲花纹路时，形成了与国画相应绘画方式，在题材、构图等方面都有所体现。借助于毛笔独有的灵活性，能够更加明晰地体现莲花纹饰清新灵动的特征，与图案法相较，这种方法显然更为自由，笔触也明显更为潇洒。绘画法借助于不规律的绘图形式，来打破传统莲纹雕刻中的限制，从而营造出更为自由的一种画面。这种方法和中国传统水墨写意具有较强的相似性，笔触灵动洒脱，从而将固定的纹饰图样以水墨搬舒展、潇洒的形象展现出来。这种国画式的莲纹绘制方式，被广泛用釉上彩绘器物外部，它蕴含了深刻的传统国画底蕴，与陶器自身的形状、质地等相融合，从而将陶器的外部作为“画布”，目前最为常用的构图方式主要包括重叠型构图、分面式构图以及开光式构图，而其常见的国画技法则主要使用了我国传统绘画技法中的“分水”和“洗染”以及没骨的技法。

2.3 莲花纹与其他纹饰结合

通常而言，莲花纹饰不仅能够单独运用，也能够和其他纹饰进行组合运用。随着陶瓷技艺的逐渐发展，目前莲花纹主要包括以下几种样式：独莲纹、并蒂莲纹、折枝莲纹、缠枝莲纹、束莲纹、勾莲纹、莲池纹、八大码等。在上述样式中，最为人熟知的是缠枝莲纹、勾莲纹和莲池纹。由于莲纹自身被赋予了吉祥的意蕴，因此很多工艺家将莲花、金鱼、童子等元素结合在一起，打造了无数精美的作品，最受人关注的主题为“连年有余”、“喜结连理”等。例如，宋朝时期磁州窑儿童持荷赶鸭纹枕，该作品主要运用了绘画法手段，实现莲花和嬉闹的儿童有效融合。此外，莲花和芦苇、鹭等元素结合在一起，象征着“一路连科”，该图有时也被称之为“一路清廉”。莲花俗称为荷花，通常和鸳鸯结合起来构图，以此向新婚的夫妇致以“百年好合”的真挚祝福。莲花纹的使用与佛教文化分不开来，因而便多与佛教文化的忍冬纹，联珠纹等纹饰结合起来使用。上述列举的几种类型仅为莲花与其他纹饰结合运用方法的一部分。总体而言，莲花纹与其他纹饰组合的之一为生殖寓意，莲花以为莲子多，便延发为子孙多，可以体现封建时期人民对子孙满堂、家族兴盛的一种良好期望；其二，由于“莲”字和“连”字发音相同，因而被赋予了持续、长久的内涵，成为很多人“连登科甲”的精神寄托，一路连榜的寓意，寄托古人寄托科举，渴求获取功名的仕途之意：其三莲花本代指人性品格犹如莲花高洁清白，传统儒家文化中莲花是真、善、美的化身，因而表达古人执着于自身品行的高雅志趣；其四，佛教中“步步生莲”等术语中深刻体现了莲花在佛教文化中独有的蕴意，其主要象征着“超脱轮回”“造七级浮屠”等多重寓意。因而莲花纹能够不断发展，并且在陶瓷纹饰上历久不衰除了与其优美的形态之外，与其传统文化与宗教寓意联系紧密。

2.4 莲花纹在现代陶瓷的使用

莲花纹已经成为一种纹饰符号在陶瓷上使用，在现代陶艺作品中莲花纹依旧作为经典纹饰使用，当然通过莲花纹饰的创新使用以及结合人们新的时代观念，莲花纹在现代陶瓷的演变上大概可以分为对莲花形象的直接使用，直接在陶瓷釉面上使用青花釉料进行绘画，使用点、线、面进行画面处理莲花纹的主要形态不发生大的改变，而在整个形态里面进行插入其他纹饰元素。使用概念性的形象进行归纳概括，通过概念化的装饰语汇来突出莲花装饰的主体造型。同时将莲花的造型进行夸张变形的处理为了在整体上突出莲花的造型与特征，利用一些形式的变化组合使得画面的美感更加突出，更加具有现代的形式美感特征。其次使用一些其他因素进行搭配，如宁钢老师为 APEC 会议主会场创作的《岁岁和合》就行了大量的其他元素的添加与搭配。现代陶瓷上的莲花纹的构图形式在古人的基础上也有了新的发展，比如出现了将莲花纹饰以横或者竖的形式运用到陶瓷器物上，或者将横向与纵向的纹饰分隔开来。使莲花纹作为一个主题纹饰，使用通景式、开光式或者整体式在陶瓷器物上描绘和整合。另外造型与绘画彼此结合的使用更加丰富，在对陶瓷进行简单雕刻、堆砌的装饰方法上重新设计，使用传统的制作技法，再结合现代陶艺中的后现代主义思想，使得莲花的形式设计与传统形式结构取得了新的风格，不断地创新出符合现代审美的艺术作品。莲花纹样以浮雕或者半浮雕的形式装饰在陶瓷器物上使用，增强了其纹饰的生动性与体积感。

雍正粉彩没骨花蝶纹杯

鸳鸯莲池纹瓷器

宋代磁州窑儿童持荷赶鸭纹枕

在传统陶瓷工艺技巧的基础上，使用喷花、堆花、绞泥、贴花的工艺技法，将传统莲花纹重新设计，推陈出新，同时将绞泥工艺与刻花装饰结合，泥条叠压成型的方式创作再加上丰富的色彩，使得莲花的质感与形态得以体现。总体来说，在现代陶艺作品中的莲花纹继承了传统寓意，但因为现代思想文化的影响，在工艺技巧的使用与审美的变化增加莲花纹的现代感与时代感。我们在研究莲花纹的演变时可以看出，我们的现代陶艺之路呈现出对西方艺术的盲目追随再到对自身文化的反思与继承，再到中西文化的和谐融合与相互借鉴。不得不说莲花纹的发展与演变也是我们审美、工艺等的发展，我们通过对莲花纹的形态、釉色、色彩、绘画技法、拼接雕刻等的综合性探索使得我们的现代的陶瓷莲花纹有了新的时代风格。

结语

中国器物文化中，文化内涵对于器型，装饰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国传统的文化中莲花本身具有的吉祥含义在陶瓷纹饰运用的演变上体现的十分明显，但后期随着历史的进步和文化的融合，其装饰寓意也不断发展演变，不难看出莲花纹随着陶瓷工艺技术的发展，其使用形式也从刻画发展到绘画与刻画相结合运用的形式来。通过古代莲花纹运用的民间内涵创作出符合古人的审美的艺术形象到当今利用新的时代思想来丰富陶瓷莲花纹的生命力是时代的进步，也是人民智慧的结晶。然而陶瓷莲花纹样只是我国传统纹样的一角，但是仅从这一角度就能够发映出传统纹饰所具备的深厚的思想意蕴、多元的文化思想，因而它代表的是全体华民族的思想文化内涵。同时在现代陶瓷装饰纹样的使用上，我们必定会接受西方的艺术风格与文化思想，然而对与两种文化在现代陶艺作品上的共同使用上需要我们更好的取舍。

注释

①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线刻似莲瓣纹，图片来源:根据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浙江省博物馆:《河姆渡 遗址第↑期发掘报告》，《考古学报》 年1978 年期绘，

②山西侯马地区的东周墓中发掘的陶壶莲瓣纹，图片来源:根据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浙江省博物馆:《河姆渡 遗址第↑期发掘报告》，《考古学报》 年1978年期绘

③612 号战国慕中出土的彩绘陶豆莲花 图片来源:根据西北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室编:《战国秦汉考古》 史料绘

④南京麒麟门外灵山南朝梁代大墓中出土的南朝青瓷大莲尊 图片来源 《中国传统莲花纹在现代陶瓷装饰中的应用》 陈川

⑤唐代宝相纹三彩瓶 图片来源 《中国传统莲花纹在现代陶瓷装饰中的应用》 陈川

⑥元代青花莲纹碗 图片来源 《中国传统莲花纹在现代陶瓷装饰中的应用》 陈川

⑦乾隆青花缠枝莲花纹赏瓶 图片来源 《莲花纹在康雍乾时期瓷器装饰中的探究》 薛媛

⑧图片来源：《莲花纹在康雍乾时期瓷器装饰中的探究》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