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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娃娃》中黑白文化的对立与统一

时间:2024-09-03

陶 芸,张绪军

(皖西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非裔美国女作家托妮·莫里森在1970 年发表了处女作《最蓝的眼睛》,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自此一直孜孜不倦,笔耕不辍。她的作品早已家喻户晓,主题突出,影响深远。其作品深深地植根于黑人民族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关注美国黑人群体的现实问题,聚焦于白人文化统治下黑人群体所面临的各种生存和发展问题,包括迷失、挣扎、自我救赎、觉醒等。但莫里森在作品中并非一味地否定白人文化或歌颂黑人文化,而是通过小说情节和主人公形象的刻画,建构黑白文化对立与统一的关系,这也是莫里森本人一直追寻的文化理想,即在对立中寻求统一,二者并存并容,共同发展。虽然这颗族裔文学界璀璨的巨星已于2019 年陨落,但莫里森的每部作品都值得文化爱好者们去仔细研读。

《柏油娃娃》出版于1981 年, 是一部颇具争议性的小说。对于小说的情节和人物的塑造,文学评论家和学者们具有不同的声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部小说延续了莫里森一贯的文学主题,仍是莫里森文学理想的深刻体现。小说以美国普通黑人的生存境遇为背景,描述了不同种族文化和阶级间亦此亦彼的模式建构。小说的开头叙述了成功的白人糖果商人瓦莱里安·斯特里特在退休后,带着缅因州第一美人即他年轻貌美的妻子玛格丽特以及一对忠实的黑人管家夫妇西德尼和昂丁在加勒比海的骑士岛上绝妙豪华的越冬别墅里暂时安居下来。西德尼的侄女也即养女吉丁受到瓦利来安的资助,在纽约修完了大学学业,并成了一些有影响力的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也在骑士岛做客。瓦莱里安在新盖的花房里享受着各种各样的音乐,一切看似平静且安逸。然而,落魄的黑人男子威廉·格林(即儿子)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玛格丽特被藏在壁柜里的儿子吓得魂飞魄散,西德尼气愤得要一枪崩了他。只有瓦莱里安称呼他为客人,还给他提供了衣服、食物和房间。吉丁与儿子在相处中坠入爱河。在主人、仆人和客人共聚一堂欢度圣诞的时候,儿子说出了白人资本家剥削的真相而被勒令离开。不适应纽约生活的儿子带着吉丁回到了他的故乡埃罗,两人却又是矛盾重重。吉丁离开了儿子,儿子反省后决定去追寻吉丁,小说在儿子寻找吉丁的途中收尾。

一、小说的起源

年幼的莫里森酷爱听大人们讲民间故事,擅长讲故事的祖母更是深受她的喜爱。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是传承民族文化和传统的一种直接且有效的方式。柏油娃娃的故事在黑人群体里广为流传。有一位叫作布朗的白人农夫开垦了一块菜园,种植卷心菜。他用柏油浇铸了一个娃娃形状矗立于菜园里恐吓野兔,以防其来偷吃卷心菜。某天兔子又来偷菜,看到园中的娃娃就随口打了声招呼,可是却遭到了无视。兔子非常生气,挥拳打了上去,却被黏住了,脱不开身,被农场主抓住。聪明的兔子乞求农夫千万不要把它扔进荆棘丛,否则它就命不久矣。农夫中了圈套,兔子便顺利地回到了家。莫里森通过兔子和柏油娃娃的故事阐述了黑白文化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柏油娃娃》也成了民间传说的现代版本。

在民间传说里,菜园里的柏油娃娃被描绘成一个女性的形象,和古老神秘的非洲面具有共同之处。小说里的吉丁就好比这个“柏油娃娃”,她受到白人瓦莱里安的资助在纽约学完了艺术史,成了受欢迎的封面女郎,受到了白人小伙的热烈追求,思想和行为处处体现着白人文化的价值观。在某种意义上,是瓦莱里安“建构”了吉丁。虽然自小抚养她的是叔叔婶婶西德尼和昂丁,但他们并没有给吉丁自小灌输和培养民族传统文化观念和意识,导致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到的都是白人文化教育,价值观念与传统的黑人群体迥异。吉丁认为“毕加索比伊图玛面具要强(伊图玛面具是非洲原始的工艺品),替黑人艺术感到尴尬”[1]177。在骑士岛,她把自己归于和白人主人是一类人,称“我们”[1]123,把儿子称为猩猩、丑狒狒、黑鬼,把他与“强奸”联系在一起。但在潜意识里,吉丁并没有完全摒弃自己的民族文化,或许她本人并未认识到这一点。在巴黎的一家超市,吉丁被一个穿金丝雀黄色衣裙柏油肤色的妇女深深吸引,这位黑人妇女的自信和从容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不理会售货员说鸡蛋只能按打出售,径直只付了三枚鸡蛋的钱,右手托举着鸡蛋便潇洒地离开了。自此,这个无意中邂逅的黄裙子女人的身影便在吉丁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此外,吉丁对于白人小伙瑞克送给她的海豹皮大衣也是爱不释手,那炫目明亮的黑色让她迷失。这一切都说明在白人文化的抚养和教育下,吉丁秉承了白人的价值观,但是内心深处的彷徨并未就此消失殆尽。

二、文化身份的对立和统一

儿子给吉丁讲述了这个菜园里柏油娃娃的故事,且自认为是兔子,瓦莱里安就是故事里的白人农场主。兔子与农场主之间是势不两立的关系,农场主创造了柏油娃娃这个诱饵,设陷阱去诱惑兔子中招,然后把兔子扔进了荆棘丛,隐喻白人是上帝的说法,种族对立和矛盾一目了然。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或显性或隐性地存在于小说中的每个人物。受到白人文化教育和熏陶的吉丁类似于 “文化孤儿”[2],不能植根于黑人文化传统正确地对自己进行身份定位,种族意识模糊不清。儿子则是坚定的黑人文化的继承者,生活在社会的边缘,故乡埃罗就是他的荆棘丛,在那里他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相处融洽,舒适自在。他一直认为白人和黑人是两个不同的阶级,可以一起共事,但是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否则肯定会出事[1]220,正如发生在骑士岛的圣诞节冲突一样。吉丁和儿子决定离开骑士岛前往纽约,这是他们思想认识上的统一,因为他们内心都不认为骑士岛是合适的定居之地,找不到归属感。

到了纽约以后,吉丁心生喜悦,认为纽约才是她的家,在自己的交际圈里生活得如鱼得水。但是儿子在纽约却显得很笨拙,无所适从,因为作为非洲文化坚定的守护者,儿子不能容忍白人主流社会的思想和意识,不能接受白人文化的价值观念,也无法追寻自己的文化身份认同。因此,他坚持要回连长途车都到不了的故乡小镇,一个与纽约完全不一样的乡下地方。在埃罗,吉丁她带着相机给埃罗人照相时,老人们认为透过镜头会看见地狱,女人们的落后和守旧让她觉得度日如年。黑暗中一群她认识的或者只听说过的非洲女人们高高托举着乳房向她走来,让她惊恐万分。乳房是哺育婴儿的工具,是母亲身份的象征。黑人女性向她展示乳房的行为是一种挑衅,也是对她文化身份的质疑,因为在传统的非洲文化里,社区文化是重要的一部分,对于价值观和人际关系的形成意义深远。吉丁长期生活在白人的圈子里,受欧洲审美观的影响,自认为高黑人一等,无法真正融入黑人社区,于是她选择了逃离。这是黑白文化身份二元对立的逻辑体现。但是霍米·巴巴认为“民族文化之间的杂糅在当今世界是如此地广泛和深刻,民族文化要保持其鲜明的独特的民族性已成为不可能”[3]。儿子拒绝将黑白文化传统相融合,固守民族文化身份,吉丁一味地坚持信仰白人文化,都是行不通的,必定会失去什么。因为观念的差异和文化的差别,最终吉丁决定离开儿子。 而儿子在反思后,下定决心去寻找吉丁,这也是莫里森文化理想的一种暗示,黑白文化不是分割、独立的个体,需要相互融合、相互吸收才能更好地发扬光大。

三、种族的对立和统一

西方哲学家从一开始就认为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对立的,他们习惯用二分法的眼光看待事物[4]。白人世界的价值观侧重于物质享受,追求物质财富的积累和个人的物质化成功。吉丁从小接受白人文化的教育,长期生活在白人的圈子里,她的肤色也较其他黑人略浅,并且在纽约的上层社会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和一席之位。 纽约这个发达的西方现代化大都市能够赋予她充分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在那里她不愁生计,有存款有工作,这也促使她不自觉地接受了白人世界的文化和价值观标准。吉丁自知在白人的世界里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能表现得过于聪明,说一些白人觉得很愚蠢的话,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吉丁的等级观念较深,在骑士岛暂居时,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叔叔和婶婶的服侍,和白人主人夫妇一起用餐。在和儿子相爱后,她希望儿子能够接受职业训练,不要再去从事杂工、搬运工、园丁等低级的工作,而从事专门的技能型工作,获得经济上的成功,从而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正如她自己走过的路。在骑士岛的丛林里,吉丁和儿子驾驶的吉普车没有油了。儿子步行二十分钟去码头取汽油的时候,吉丁陷入了长满青苔的沼泽地,传说里的沼泽女人们象征着黑人女性,她们开心地以为吉丁要回归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诧异她费力挣扎想要逃离。这里寓意深刻,暗示吉丁不愿意回归黑人群体,接受黑人社会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瓦莱里安作为典型的白人资本家,剥削着黑人廉价的劳动力,过着富足的生活。他给予黑人劳工的工资标准“甚至会激怒撒旦”[1]212。但是当黑人杂工在圣诞节拿了几个苹果的时候,瓦莱里安却觉得这不符合仁义道德,把他们撵走了。在白人主人的眼里,黑人们都不配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只称作黑人为玛丽或者杂工。这是典型的阶级歧视和人格侮辱,因为名字作为每个人的身份标志,是独一无二的,是不能被随意抹杀的。昂丁因为瓦莱里安解雇了她的帮手未被告知而大为恼火,瓦莱里安斥责她昏了头,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房子、厨房、工人,甚至扬言要解雇昂丁。由此可见在白人社会里,等级森严,他们始终记得自己是白人,和黑人来往时更要注意保持距离。

但是黑白种族间也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做过园丁的儿子可以给瓦莱里安的花房带来好运,他告诉瓦莱里安摇动树干能帮助其开花,于是绣球花开了。瓦莱里安可以在花房里和儿子哈哈大笑。吉丁和儿子的彼此相爱也是黑白种族文化融合的体现。两人越过了黑白文化的障碍和世俗的偏见在一起,侧面说明黑白两种文化并不是完全对立,非此即彼的,而是相互贯通,相互补充的。作为黑人文化的坚守者,儿子最后决定去寻找吉丁,这也为美国黑白文化的健康发展指明了道路,二者必须相互接纳,取长补短,才能发扬光大。如果一味地固守本民族文化,不放眼周围的世界,将最终会成为井底之蛙,进入死胡同。二者只有求同存异,兼容并蓄才能全面、健康地发展。

四、结语

在当今世界多元文化的国际大背景下,非裔美国人必须要正确对待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继承发扬本民族文化,接纳人类文明的最新发展成果。白人阶层不能故步自封,不能受欧洲审美观的影响,凌驾于黑人文化之上。 二元对立的文化意识不再适应人类社会发展的需要。两种文化之间要建立彼此依存、共同发展的和谐关系,促使人类社会更加和谐、健康、稳步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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