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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不会总是玫瑰中国第一代外交官陈季同

时间:2024-04-23

文·图/刘华

生活不会总是玫瑰中国第一代外交官陈季同

文·图/刘华

辜鸿铭、林语堂是大家较熟悉的近代向欧美推介中国的人物。陈季同,其实比辜、林二人更早在欧洲著书立说,以此介绍中国。但现在除了学界偶有论及外,人们对于这个名字已经是非常的陌生了。笔者也算是吃近代历史这口饭的,是在偶然的机会下,才了解到这个名字以及背后精彩的故事。

上海市历史博物馆有一批法文图书,这批图书最早的源头是民国时候的上海通志馆,中间的曲折,详细说起来也是一篇文章了。笔者为这批图书编目过程中,注意到一本游记性质的图书《宝塔之地》,上海东方出版社1900年。书的作者是法国的作家和旅行家。他此次旅行开始于1898年9月1日的香港,书中讲述了他旅行见闻,涉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普通百姓到权贵人物。类似的书,其实不是很稀见,但稀奇的是为这本书作序的是一个中国人。作者的另外一本关于老挝的旅行见闻著作,作序的是老挝琅勃拉邦国王扎卡林,那么这个中国人也应该不是无名小卒。

陈季同在当时的欧洲确实是一个人物。“他身着漂亮的紫色长袍,高贵地坐在椅子上。他有一副饱满的面容,年轻而快活,面带微笑,露出漂亮的牙齿。他身体健壮,声音低沉有力又清晰明快。这是一次风趣幽默的精彩演讲,出自一个男人和高贵种族之口,非常法国化,但更有中国味。在微笑和客气的外表下,我感到他内心的轻蔑,他自知高我们一等,把法国公众视作小孩,……听众情绪热烈,喝下全部迷魂汤,疯狂鼓掌。在今晚的四个讲演者中,无疑,伏尔泰会觉得这个中国人是最有法国味的。”这段话出自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1889年2月18日(光绪十五年)写的日记。

在19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欧洲,陈季同是最有影响的中国人之一。他用法文写的书在法国多次再版(有的再版十余次),被译成英、德、意、西、丹麦等多种文字,在欧洲产生广泛影响;他频繁出入欧洲外交界和文化界的沙龙,应邀作各种讲演,与德、法上层社会多所交游。他与德意志皇帝弗雷德里希三世、德国首相俾斯麦、法国政治家甘必大等都有交往。“陈季同游览1889年巴黎世博会”的作者名叫图尔纳松,他是当时法国的作家、漫画家和摄影师,笔名纳达尔,就曾经多次为陈季同画肖像画,因为后者多次登上当时法国报刊封面。在那时的巴黎,陈季同是名副其实生活在“聚光灯”下的社交名人。

陈季同(1852-1905),字敬如(镜如),福建侯官(今属福州)人,出身书香门第。1867年2月,陈季同考入福州船政学堂“前学堂”学习“造船专业”。在校期间,主要学习法国语言文字和一般西学课程,学堂的教员多为法国人,法语授课,所用的教材也是法文书,为陈季同打下了扎实的法文基础。他的成绩在同学中“历经甄别,皆冠其曹。”

1877年3月清政府首次派遣赴欧留学生,陈季同与其他30余名学生启程赴欧洲学习。与大多数船政学生不同的是,陈季同并没有进入英、法船厂或海军学校学习有关造船、驾驶或其他自然科学。他和马建忠一起进入巴黎政治学校专门学习西方法律知识,兼学英、德、罗马以及拉丁文。巴黎对于陈季同来说,犹如第二故乡。他前后在巴黎生活长达16年之久,是他外交生涯的主要舞台。

参与中法战争中的外交折冲,是陈季同人生的一次大机遇。法国外长沙梅拉库(Challemel-Lacour)不满意当时中国出使英、法大臣曾纪泽。中法间的交涉难以正常进行,双方中枢机构于是都谋求其他外交渠道进行接触。陈季同从1878年随李凤苞赴德任职后,其主要外交活动是在德国进行的,本无权直接介入中法越南问题交涉。但是在李鸿章的授意下陈季同参与进来,并发挥了作用。李鸿章对于陈季同这一时期在中法交涉中发挥的作用甚为满意,因向总署荐陈之功,赞其“深知大体”。陈季同外交生涯,历任驻德、法参赞,代理驻法公使兼比利时、奥地利、丹麦和荷兰四国参赞。

陈季同对东学西渐的贡献主要体现在著书立说上。陈季同用法文发表了多部介绍中国传统文化的著作。如《中国人自画像》1884年,《中国戏剧》1886年,《中国人的快乐》1890年,《黄衫客传奇》1890年,《中国人笔下的巴黎》1891年,《吾国》1892年等。1904年,陈季同出版了他的最后一部法文作品《英雄的爱》,上海东方出版社。

《孽海花》的作者、法国文学翻译家曾朴走上研究法国文学的道路,陈季同起了启蒙导师的作用。1898年秋夏间,经人介绍,曾朴结识了陈季同,在陈季同的指导下,他开始对法国文学发狂。曾朴在给胡适的信中曾坦承自己译介外国文学的活动的主因,“大半还是被陈季同先生的几句话挑激起来”。也就是说,除了东学西渐向欧美传播中国的正面形象,陈季同其实对于西学的引进也同样看重,对于西方文明并不持褊狭立场。

陈季同的作品中《中国人自画像》和《中国人的戏剧》的著作权曾引起争议。法国记者蒙弟翁声称这两部书出自他的笔下,陈季同没写一个字。这桩公案在1892年的法国报界引起不小的波澜,但当时多数法国人并不相信蒙弟翁的声明。蒙弟翁(1849—1894)生于法国沿海小城彭城,少年好学并受良好教育。他20岁的时候,有机会成为比利时王子什迈家的家庭教师。当1877年陈季同随中国教育使团来法后,蒙弟翁才与中国人结识,不久成为陈季同和马建忠的 法文教师。在中法战争期间,蒙弟翁利用与中国使馆的关系,为法方提供情报。后又积极参与德国、比利时两国的政治活动。蒙弟翁晚年失意,潦倒落魄而死。他死后,《费加罗报》以“爱国者”、“间谍”评之。

与蒙弟翁的笔墨官司尚未了结,陈季同的私债问题又接踵而至。这一事件在19世纪90年代初的中法关系中也是引起轰动的新闻,法国的报刊作了大量的报道,上海的西文报纸也参与到“陈季同事件”的讨论之中。继著作权争论之后,陈季同又一次成为轰动中外的新闻人物。

陈季同在欧洲的日常生活所费不赀,尤其是他经常出入外交界、政界的沙龙、舞会,生活方式相当欧化,作为一名参赞的薪俸不足以供其维持日常支出。最晚于1889年,陈已开始大量借债。1890年春,薛福成接替刘瑞芬职到伦敦使署,不久即接到“巴黎-荷兰银行”来信催索欠款。陈季同的借款多以使馆名义,他个人其实没有清偿能力,只能言语敷衍以求拖延。薛福成认为此事“恐伤中国体面”,以催陈还债自任,主张“撤差查办”。虽然有李鸿章为陈设法转圜,但薛福成不为所动,陈季同终被革职。回到国内后,双方一个在上海的《北华捷报》一个在法国《晨报》上继续展开隔空笔战。作为一个外交官,陈季同本应有更大的职业前途,但因私债问题被撤回国,从此人生转入低估,宦途失意。与陈季同一起赴欧的严复、马建忠等人的命运又会好到哪去呢?中国第一批外交官的命运大体相似,这确实反映了一个时代的悲剧。

陈季同可以说是涉外婚姻的先行者,他的婚姻问题也是时论热点所在。陈季同的发妻于1888年病殁。1890年4月,他与法国女子赖妈懿结婚。赖妈懿(1848年2月25日—1921年5月10日),出生于法国汝拉省的代斯内镇。陈季同外交官生涯黯然落幕后,赖妈懿跟随他到了上海。1898年秋,陈季同支持创办了近代中国第一所女学堂——上海中国女学堂。赖妈懿出任女学堂的洋提调,学堂最初的日课章程,就是由赖氏起草。

1895年,台湾当时因马关条约遭清廷割让与日本,他参与策划“台湾民主国”并起草民主国宣言,后被“台湾民主国”总统唐景嵩任命为外务大臣,负责该国外交事务。这一幕可谓陈季同在中国政坛的天鹅之舞了。1898年到1899年,他短暂任职福州,及至庚子国变后,就隐居不出了。1907年53岁的陈季同病逝于南京,在此之前他的法国夫人已离他而去。相衬于巴黎时期的风流快意,更显晚景凄凉。法国谚语说“生活不总是玫瑰”,诚如斯言。

编辑:沈海晨 mapwow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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