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示语翻译的批评语用分析

张 聪

（河海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210098）

作为在公共场所张贴或印刷的社会用语，公示语为人们提供了指南、提醒和警示等帮助，属于宣传性、服务型的语言标牌和标语，在大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中国融入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速，面向公众的英汉双语公示语的恰当使用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志。

任何翻译活动都必须服务于社会，使社会受益，而批评语用分析是一种评论，它试图展现言语交往特别是社会用语中文明的、合理的语用方式，或者揭示言语交际中某种消极或不良的社会观念、做法、说法，笔者试图借鉴语用学中的言语行为理论和礼貌与面子理论来开展批评语用分析，判断公示语翻译在不同交际场合的合适性、其翻译的动机以及所产生的不同效应，是否有必要使用双语等。主要研究问题包括：交通领域公示语翻译呈现出的现状；从批评语用学视角看公示语翻译失误的原因以及修改建议；公示语翻译失误的负面效应等。

一、理论背景和批评语用学的分析方法

（一）言语行为与间接言语行为

著名语言哲学家Austin和Searle提出言语行为理论并把言语行分类为五大类：承诺类、表情类、宣告类、断言类和指令类。陈新仁等认为言语行为的构成、运行及效果均受社会因素的制约，言语行为不仅发生在社会个体之间，而且发生在社会机构与公众之间。从言语行为理论角度论述翻译就是力求在译品中对等地传达这种主观动机与客观效果 (莫爱屏，2010）。语言是一种综合了人类思维方式与即时意图的“以言行事”的行为。言语行为分为直接和间接言语行为，说话人直接通过话语形式的字面意义实现其交际意图的是直接言语行为，而间接言语行为是通过话语形式取得了字面意义以外的交际效果。不同语境下选择何种类型的言语行为取决于所需要以言行事的语用力量，如图1所示。

图1 公示语中的言语行为及其语用力量（陈新仁，2013）

（二）礼貌和面子理论

根据Leech提出的礼貌原则，说话人在遵循合作原则的同时却公然违反其中的某个或某些准则乃是出于礼貌的需要。面子理论是由Brown和Levinson（1987）提出的，所谓面子，是指每个社会成员想为自己争取的公开的自我形象。公共场所下的各种指令性告示语可以从礼貌的角度分析，社会用语合理利用语言礼貌是语言文明的主要标志。在公示语翻译过程中，要善于把握好读者对礼貌和面子诉求的心理，清楚两种文化的不同，以及中西文化关于礼貌的不同标准(莫爱屏，2010）。

公示语及其翻译合理使用礼貌的语言是社会语言文明的重要标志，因此，使用礼貌理论针对公示语翻译进行批评语用学分析很有必要。文明的公示语翻译的语用语言特点有:使用礼貌标记语，如please，thank you，excuse，etc.;讲究韵律、对仗和工整、体现美感；内容上人性化、情趣化、有美感等等（陈新仁，2013）。例如，接站人员请止步，汉语用了礼貌标记语“请”，但英译No Entry for Meeters除了用词失误也缺少礼貌地表达，可以改为Passenger Only避免对交际对象的冒犯。公示语及其翻译选择以言行事的类型时还取决于语言表达的礼貌程度，如图2所示。

图2 公示语中的言语行为及礼貌程度（陈新仁，2013）

（三）批评语用学的分析方法

笔者使用陈新仁在2012年提出的批评语用分析的思路，对江苏省部分交通领域的公示语翻译进行了分析和归纳，具体分五个步骤：首先在常见的公共场所寻找、观察“敏感”的话语（本文指公示语及其英译）；其次解读公示语翻译的内容和通过解析、比较的方式剖析其隐含意义或意图；然后解析“敏感”话语所顺应的语境因素；接着参照社会伦理、规范等对显性和隐性内容加以批评、评论；最后再提出针对性建议。

二、公示语翻译调查研究与结果分析

（一）语料收集

笔者采用实地调查与实证分析相结合的方法，通过实地走访江苏省包括苏北、苏中、苏南等城市的火车站、高铁站和机场等，拍照记录这些场所公示语（共1152条）及其英文译写情况，找出其中语言使用表达不规范的地方和无译文的公示语情况，按照言语行为类型进行分类整理并从批评语用学角度进行分析。

（二）公示语翻译现状的批评语用分析

1.公示语翻译现状

吕和发（2017）指出，公示语翻译学术研究成果不乏具有开创性、实践意义和理论意义，但在公示语翻译的应用方面仍然出现管理混乱，战略、策略滞后，行业需求估计不足等问题。从这次调查的总体情况来看，江苏省一、二线城市的机场车站的公示语翻译质量要高于三线及以下城市，各城市中机场里的公示语英译质量要高于火车站，其中机场公示语翻译失误率（11.5%），略小于火车站失误率（12.7%），但火车站的公示语无译文的比例（35.0%）要远远大于机场（18.1%）。而新建的高铁站公示语翻译正确率要好于传统老车站。这次调查发现，公示语翻译中的一些低级错误，如拼写、语法等，比以往报道中的情况要少见许多，但是译文的准确性和恰当性还亟待提高。为此，笔者将从出现这些译文失误的动机和影响进行批评语用分析，具体见表1。

表1 江苏省交通领域公示语及英译失误统计表

2.言语行为理论下公示语翻译批评语用分析

从言语行为理论角度看，公示语作为社会用语的一种，具有告知、指示、提示或警示、禁止、劝说、教育和沟通情感等七种功能；第一种功能是断言类或阐述类的言语行为；第二种到第六种功能实施的是指令类言语行为，第七种功能实施的是表情类言语行为。其中指令类言语行为的强加幅度可大可小，对社会公众的约束力也有强有弱。合理使用适当的指令方式反映了语用的得体性，具体见表2。

从言语行为理论角度看，公示语译文的使用本意在实施特定的行为（即以言行事），如劝说、指示、警示，引起外国游客或旅客的注意。然而有些不恰当的翻译却难以取得良好的社会效益，甚至根本不可能获得预期的交际效果，也就无法实现其以言成事的终极目的（陈新仁，2012）。例如某机场把残疾人卫生间翻译成Accessfor Handicapped Persons（正确的翻译为Wheelchair Accessible），某高铁站把人工售票处翻译成Artificial Ticket Office（Ticket Office)，把社会车辆翻译成 Social Vehicles（Unauthorized Vehicles），地下通道翻成Subway（Underground Passage)，这些错误的翻译会给译文使用者，即外国游客或乘客造成很大的误解或不满，同时也给他们留下了中国翻译者素质低下，没有服务意识的印象。同时，从批评语用分析角度看，言语行为的不正确翻译会带来实施言语行为的不合适性以及言语行为的施动者身份的适当性。

3.礼貌和面子理论视角下公示语翻译批评语用分析

公示语翻译必须充分考虑外国客人的心理因素，做到既有礼貌又符合对方国家民族的表达习惯（王永泰，2009）。励请类公示语翻译多采用固定句式与“please”组合，行使请求、提示、禁止等功能。句式组合约定俗成，礼貌、客套、实效。汉语中使用“请”的部分励请类公示语的行为在英语语言文化环境中本属于“禁止”行为，翻译转换时要特别注意汉英不同语境和文化习惯之间的差异，实现动态对等。当前国内还有一些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公示语在英语国家找不到对应表达，为避免产生负面效应，可以选择不翻译。

表2 不同言语行为类型的公示语翻译分类及示例表

（三）公示语翻译的负面效应：批评语用分析

1.管理责任权力含混

公示语及其翻译作为一种承担信息服务、形象传播、文化交流等特殊功能的符号系统，应突出体现其信息服务功能，但是因为应付工作检查、装门面而粗制滥造的公示语误译完全背离了这一本质功能。当然，目前公示语翻译所呈现的积极的一面我们不可否认，尤其是断言类或陈述类公示语的翻译，这些翻译基本都有现行的国际、国家、地方的公共信息、道路交通等规范标准作为参考。此类向导性公示语的翻译多采用对等翻译策略，均采用国际普遍使用的英文，图形标志或箭头等国际标准做法，公示语翻译和制作的相关部门也能根据这些标准有效完成此项任务，如本次调查的机场车站中一些公示语翻译尤其是公共设施和导向提示等翻译，基本都能准确合适地翻译出来，误译率比较低，如南京禄口机场85条向导类公示语翻译中，有7处错误，南京火车站向导类公示语翻译错误率也有8%。但是，一些公示语翻译中的明显语法和拼写错误以及逐字翻译的情况依然存在机场车站这样的公众场合。例如，到达Arrivals；出发大厅Departures Hall；无行李旅客专用通道 NO BAGGAGE CHANNEL；接站人员请止步：No Entry For Meeters等等。

2.原则性与操作性脱节

目前，公示语翻译有现行的国际、国家、地方的公共信息、道路交通等规范标准作为参考。但是，政府及相关机构在公共服务领域信息的翻译标准和规范的力度、广度和深度方面还缺少连续性、协调性和整合性（吕和发，2017）。因此，所调查的公示语译文中依然有不少措辞不精确的情况，由于不了解公示语的功能特点和信息状态，而导致信息传递不准确，这些错误从言语行为理论看，给外国旅客行动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本次调查中一些公示语翻译，地下通道（underpass）误译为subway；注意安全（caution！）误译为take care等，其效果让人啼笑皆非。

3.现实与发展需求混淆

所调查的公示语翻译中，中式翻译（英文）明显减少，这也是公示语翻译中的一个积极的转向。但是在相对中小城市地区机场车站，也出现公示语翻译时利用字母杂合、缺乏规范性的中式翻译，无法为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旅游者提供高质量的信息服务（吕和发，蒋璐，2013）。例如，哺乳室（Baby Care Lounge）误译成Breast Feeding Room或Nursery；人工售票处(Tickets)误译成Artificial Ticket，不能达到服务的需求，有待管理部门的关注。

4.战略谋划明显滞后

江苏省内国际化程度比较高的各大城市机场车站的公示语翻译质量和双语使用频率要高于中小城市，各机场的公示语英译质量要高于火车站，而新建的高铁站公示语翻译情况要优于传统老旧车站。在一些二三线城市尤其是这些城市的老旧火车站、小机场等地，公示语的翻译质量从基本的语言规范和准确性上还亟须提高。有些地区的公示语不仅需要英译版本，还需要其他外语如韩语、日语等版本，这样才能满足当地人们的旅游和商务等需求。尤其是与日韩两国来往比较密切的城市，如连云港，已经出现了韩语和英语两种外语的公示语译文。

5.不同地区的翻译需求不同

研究中还发现，机场、车站等场所出现包括标准、提示、公告、规范、政策、须知、注意事项等形式的规约性公示语不译、无译文的情况比较多，据统计，机场这类公示语中有40%左右没有译文，而车站出现的规约性公示语中约有50%以上没有译文。例如南京禄口机场，有11处关于规劝、乘机须知、证件提醒、站点提示、行为公约等没有给出译文。有些只跟国内旅客相关的，如中国公民行为公约不必译出另外，某些符号标识为公众所熟悉，即使不用任何语言解释，人们也能理解，例如洗手间、育婴室、轮椅等图示。但是，有些比较重要的提示必须配有相应的译文，如机场关于携带锂电池乘机须知等。相应公示语无英语译文的情况在火车站尤其是比较老旧的火车站比较普遍，南京火车站南广场的一些乘车温馨指南、温馨提示、旅行须知、公示公告等，篇幅相对比较长，翻译困难较大。当然，某些规劝或提醒类的公示语不译反而是出于礼貌和尊重了。比如，请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请勿吐痰，请便后冲洗等。公示语翻译迎合的是国际旅游者对不同民族文化深入体验、学习、接纳、融合的需求，并非所有的地方都需要双语，要根据其需要和必要性决定要不要翻译。

三、结 语

综上所述，公示语翻译的原则和动机不正确就会直接影响其译文的质量并产生不同程度的负面效应，因此，从批评语用视角分析的结果看，公示语翻译更应从借鉴已有的研究成果、公示语翻译管理、标志行业公示语译文制作等方面，将公示语译写、编辑的信息、建议提供给管理者和委托者。另外，要提高公示语翻译质量，除了提高语言翻译工作者的水平，还要对公示语翻译规范和标准建设方面给予足够重视，政府职能部门要健全相关质量检测、评价体系和有关法律法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