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9-03
张新强
(中共中央党校党史部,北京 100091)
中共六届四中全会的教训与启示
张新强
(中共中央党校党史部,北京 100091)
六届四中全会上,共产国际远东局米夫按照苏联方面的意愿,撤掉了李立三和瞿秋白,将自己所欣赏的但又无充分领导能力的留苏学生王明、博古等人扶上了领导岗位,压制党内反对派,给我们党带来了巨大的危害。文章通过这一反例强调了独立自主在党的建设上的重要性。
六届四中全会;米夫;王明
1931年1月7日,中国共产党第六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在上海召开。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会22人,全总、海总、铁总党团和团中央等单位15人参加了这次会议。在整个会议进行的过程中都充满了激烈斗争,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等人左右了这次会议的决定。会议的决定及其对中共组织的后续伤害值得反思,从中可以看到独立自主的重要性。
王明,原名陈绍禹,1925年他赴苏留学,曾长期在米夫担任校长的中山大学担任学生干部,深得米夫信任。1929年3月,王明被安排回国,先后做过区委宣传干事、中共中央机关报的编辑、总工会宣传干事和中宣部秘书等一般性工作。此时,米夫已经成为共产国际东方部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此时的中国共产党正处在土地革命初期,也正是“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中党内盛行的时期。1929年11月13日,王明和同为留苏学生的博古(秦邦宪)联名致信中共中央政治局,公开批评六届三中全会“在某种程度某种意义上”仍旧继续“立三路线”[1]。16日,留苏学生沈泽民等在宣传工作会议上,就三中全会提出的形势分析等问题向中央发难。17日,王明和博古进一步致信政治局,对李立三在三中全会的发言中继续斥责别人为“右倾机会主义”,表示强烈不满,宣称“立三同志代表的路线是托洛茨基主义、陈独秀主义和布朗基主义等等的混合物”,要求中央立即“正式公布立三路线的错误实质”及“我们与立三同志争论的真相,撤消我们的处罚”,同时“禁止任何同志在任何会议上继续对我们的污蔑和造谣”[2]。
11月16日,中共中央接到共产国际十月指示信,随后接连再次进行讨论,于11月25日通过决议,正式接受共产国际的批评,承认三中全会不彻底的问题。[3]12月1日,周恩来迫于共产国际的压力,代表中共中央在中央机关工作人员会议上公开承认王明等过去与李立三的争论,“在不平衡革命高潮等问题上是对的”。但是出于维护中央权威的考虑,他命令王明等人要正视自己的问题,停止“超组织的活动”[4]。对此,王明当然不能接受,在此之前,他已经和博古、留苏学生陈原道,组成了抵制中共中央错误领导的“临时小组”,并通过决定提交给了共产国际。“临时小组”认为,政治局11月25日决议只是耍外交手腕,“党中央领导已经垮台,他们不能保证执行共产国际的路线”。为此,“我们应该把坚决支持李立三路线的不肯悔改的机会主义分子驱逐出(中央、各局、省委)领导机关”。12月3日,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通过决定,明确表示对中央三中全会不满。随后,共产国际执委会决心改组中共中央领导机关,并派米夫秘密潜来上海主持这一工作。
米夫大约是12月下旬抵达上海,他此行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改组中共中央政治局,清除立三路线及其调和路线的主要负责人,扶植王明等由莫斯科回国的“好同志”进入中央领导岗位,以确保中共中央对共产国际的忠诚。米夫一来到中国,就采取了避开中共中央进行活动的做法,他最初是把工作重点放在反对派代表人物王明,上海区委书记何孟雄,全国总工会和海员总工会系统徐锡根、陈郁、王克全、罗章龙等人身上,他通过远东局分别找他们进行谈话。谈话的结果使米夫等人发觉,真正听话的,其实还是留苏学生和原中共中央领导人,如周恩来等人。
12月底,王明主持的江苏省委和秦邦宪主持的团中央,根据米夫的旨意,分别通过了反对《中央通告第九十六号》的决议,向反中央的“右倾分子”施加压力。稍后,全总党团也通过决议,主张“立即停止中央政治局的职权”,“速即召集紧急会议”,“坚决的实行引进工人同志及群众组织能干的干部到领导机关参加工作”[5]。
1937年1月7日,扩大的四中全会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在上海东方旅社内召开,不少与会代表直至会议宣布开始前仍不知道会议的性质。尽管会议邀请有何孟雄、罗章龙等一批反对派代表,但由于会议的内容,议程,改组后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及补选的中央委员名单早已内定,特别是远东局和中央政治局有选择地指定了出席会议的代表,从而使得反对派一开始就处于少数地位。远东局艾伯特主持了会议,并且以极其强硬的态度压制了罗章龙等人挑起的争论。最后,罗章龙等人甚至不得以放弃表决权表示抗议,个别人干脆大闹了会场。会议虽然开得极为紧张,却还是达到了米夫等人所希望达到的目的。[6]向忠发、周恩来等人继续得以保留原位,李立三、瞿秋白离开了领导岗位,王明、沈泽民、夏曦被补选为中央委员,王明并被指定为政治局委员。
四中全会第二天,何孟雄、林育南、李求实、张金保等18人立即发出《告同志书》,抗议远东局和中共中央强行召开四中全会和取消紧急会议。[7]随后,全总党团、海总党团、上海外县委员会、上海工联党团相继做出决议,反对四中全会,很快反对派公开联合起来。1月17日,全总在静安寺一所花园洋房召开党团会议,抗议国际代表“对于多数同志们提出的政治意见,不采用党内正确的思想斗争方式,而实行一种无原则的谩骂、挑拨、诬蔑同志的宣传和煽动,并且一再强迫同志通过其无理由的决议”。同一天,以林育南、何孟雄为首的包括全总、上总、左联、江苏省委、反帝大同盟等十余名重要负责干部、左翼作家,在秘密举行反对四中全会的东方旅社和中山旅社分别被捕,后牵连十余人在不同地点被捕,共34人,其中24人被国民党杀害。这一事件使党内反四中全会的力量受到一次重大的打击。
反对者仍然继续抗议,中共组织上的分裂未能避免,后来,罗章龙、史文彬、林育南、韩连会、袁乃祥,张金保等在1931年1月31日成立了中国共产党非常委员会,他们去信莫斯科寻求共产国际理解支持的愿望最终未能实现,这一分裂行动注定失败了。众多的基层干部站到了反对派一边,所以极大的削弱了中共在各大中城市中的基层工作力量。仅上海一地,到2月底,工会会员数就已经从1930年的大约2000人,骤减到只有513人。[8]随之而来的是思想混乱,工作情绪低落,更使相当一批干部感到苦恼和无出路。于是自首叛变之风平地而起。4月25日,顾顺章被捕后叛变,6月20日,中共党的总书记向忠发居然也被捕变节。以至中共中央又有将近五个月时间几乎陷于半瘫痪状态。
六届四中全会上,党的领导层的变动是受苏联单方意志支配的,这种家长制的作风给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干部路线对一个党的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错误的干部路线会给革命带来巨大的阻碍。实践证明,六届四中全会所形成的领导层在土地革命时期,没有适时转变党的政治路线、军事路线,给党和红军的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损害。当然,历史是复杂的,每一个历史结果都是由历史合力造成的,不能简单地把后来党的发展所遇到的困难完全地归结为六届四中全会的领导层变动。但结合遵义会议后的党中央所领导的革命反思这段历史,依然会发现干部路线的重要性,而六届四中全会上不正常领导层变动首先就应该追究米夫和远东局的错误。
首先,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米夫等共产国际代表,依靠来自共产国际的支持,对中共的领导层采取了简单粗暴的干涉,按照自己的意愿重组了中共领导层。这种方式直接地导致了党内不同意见受到非正常的压制,间接地促成了后来党内的分裂。这些惨痛的教训告诉我们,对于党内不同意见,要进行民主的讨论,分清路线上的大是大非,不能采用简单的批评压制,要估量到决策的后果,不能只按单方意志变动党内组织状况。
其次,拉一派打一派的组织处理。米夫等共产国际代表压制何孟雄、林育南、罗章龙等党内同志的不同意见,干涉中央政治局重组,扶植王明、博古等留苏学生在党内的势力。采取打一派、拉一派的措施,导致了党内组织不正常更替,不利于党内团结。这种做法给根据地政权乃至中国革命造成了巨大的危害,后来的实践也证明,单纯依靠没有实际工作经验、只懂革命理论的知识分子来领导革命,其直接的后果是不懂军事的人指挥军事,再加上组织上的排挤,使党内一些身经百战的老革命丧失军事指挥权,乃至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又被秘密处决,这些给革命事业带来的巨大的危害。这些教训告诫我们,在党内不能搞小团体,不能漠视不同政见者,对于自己的同志,更不能简单地采取排挤和肉体消灭的方式,要注意维护党的团结,维护革命的整体利益。
再次,强迫命令的作风。米夫等共产国际代表的做法突显了国际共产主义中的“命令主义”、“沙文主义”,强迫命令是后来党组织的分裂外因。米夫滥用共产国际的威望,直接地命令,粗暴地压制,简单地干涉党的力量重组,使党内人治色彩更加突显出来。在革命的紧要关头,不是想方设法地集体力量,不是努力地整合党内不同意见,不是采用民主的方式来解决党内的争端,而是简单地采取强迫命令的作风。这造成了党内尤其是基层党组织的反感、失落甚至丧失对党的信心,这种做法所造成的后果发人深省,警示人们对于党内不同的意见,要耐心地解释,从革命的整体利益出发,加强党的团结。团结是党的战斗力的源泉,是我们取得胜利的前提。
共产国际作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导力量,对中国和东欧各国共产党的发展有重要作用,尤其是各国共产党和具有共产主义性质的社会党成立初期,共产国际在经费、宣传、人员培养、组织发展、军事斗争等方面给予过大力支持。但是,也正因为这种支持和作用从另一方面助长了国际共产主义中的家长制作风,即苏联利益和命令大于各国共产党的利益,虽然各国共产党和共产国际之间存在着支部与总部的关系,但现实情况是,各国的民主革命有其自身的规律,各国有着不同的国情,如果漠视这种特殊性和复杂性,那么再好的命令落实下去,也只能形成粗暴的干涉。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便是这种情况,远东局无疑代表着共产国际的利益,米夫自认为“可靠”、“忠实”、“有卓越领导才能”的留苏学生们实际上却是脱离实际的“理论家”,只认识“本本”,不认识中国的国情,不了解中国革命的阶段性特殊情况,更提不出符合实际的政策路线纲领。从中共的角度来说,六届四中全会上苏联单方意志凌驾于党的利益之上,党发展的实际、党的组织路线让位于共产国际远东局的简单命令,这说明党仍然处于幼年时期,是党不成熟的标志。实践证明,什么时候党学会了用自己的实践标准来评判是非,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决定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党就真正地成熟起来了。
六届四中全会给我们的启示是,在革命中,要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不能一味地迁就忍让,不允许外力来粗暴地干涉我们的组织决策,不能允许外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对于尚处幼年的党,同时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来说,中共服从共产国际的决定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从组织程序角度而言,米夫等共产国际的做法是违背民主集中制原则。对于这种行为,当时的中央并没有给予有力的反击,这不得不令人反思。或许是由于共产国际苏联方面在道义、经济、军事、经验方面给予了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太多的支持,以致于中央无法抗拒来自共产国际方面的压力,但是这并不能解释外来压力与内部分裂,孰轻孰重,也不能解释一直倡导党内民主的共产党何以在组织生活严重背离民主原则的情况下,仍然不敢反抗,而是屈服于共产国际的决定。“福建事变”中中共的态度和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足以证明了六届四中全会的形成的领导核心在政治上、军事上是多么的幼稚。这段历史告诉人们,独立自主对于年轻的共产党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历史不容假设,但是深刻地反思这一段惨痛的历史,对于我们的党在建设时期不断地加强团结、深化民主、保持独立性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1]杨奎松.中间地带的革命——国际大背景下看中共成功之道[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
[2]中央档案馆.中央政治局关于最近国际来信的决议[M]//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
[3]何孟雄文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
(编辑:陈承红 徐永生)
The Lessons and Enlightment of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Sixth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PC
ZHANG Xin-qiang
(Party History Department,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Beijing 100091,China)
On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Sixth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avel Mif,who was in charge of the Far East Bureau of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removed Qu Qiubai and Li Lisan from their posts by following the advice of Soviet Union,which were respectively transferred to Wang Ming and Bo Gu in Mif’s favour.On the other hand,Mif suppressed those in opposition,which had brought great harm to our party.The paper emphasizes the importance of independence on the party’s construction through this counter example.
the Fourth Plenary Session of the Sixth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PC;Pavel Mif;Wang Ming
D 231
E
1671-4806(2014)05-0098-03
2014-04-22
张新强(1988—),男,河南新乡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代政治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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