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阿拉纳·塞缪斯 贝琳达·卢斯科姆
杰夫·斯沃普在得知他的房东把两居室的房租涨到每月2075美元后,怒火在心中燃烧,因为涨幅超过30%。
42岁的杰夫·斯沃普是一名老师,虽然他和身为护士的妻子阿曼达·格林每年总收入达到12.5万美元,但也经不住这么猛的房租上涨。这个三口之家不仅要付房租,还要负担学生贷款、车贷、水电费以及其他各种开支。“就像温水煮青蛙,我感到有点难,但又不是特别难,有某种东西一直在酝酿。”杰夫·斯沃普说,“我们看到房租涨了这么多,觉得太荒唐了!”
35岁的珍·德威-奥斯本住在凤凰城郊区。对她来说,计算自己的学生贷款是最窝火的事。她和丈夫知道他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因为两人都有一份好工作,但他们还是觉得手头很紧,不敢想象以后养育小孩的开支。“道德上、身体上、感情上都很累。”她说,“没有正确的选择,好像所有选择都是错的。”
26岁的奥马尔·阿卜杜拉在第十二次买房失败后,愤怒值达到顶峰,他意识到,父母那辈比他和妻子都更容易实现财务稳定。小两口大学毕业后拥有不错的事业,但在心仪的房子面前,他们攒的9万美元依然不够,因为卖家要价远远高于银行的贷款额度。
几十年来,由于收入增长停滞和物价缓慢上涨,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一直在原地踏步,但疫情后飙升的通货膨胀让这个群体感受到了切肤之痛。起初,他们以为疫情会提供改善财务状况的机会:服务业裁员几百万,但他们还有工作;公司招不到员工,所以他们的薪资涨得更快了;他们的存款达到了几十年来的最高值。
但如今,他们愈发怀疑,所谓的“财务安全”只是一个幻觉。他们的银行存款确实增加了,可在美国,中产阶级的评定标准不只是挣多少钱,还包括这些钱能买到什么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否轻松负担“三座大山”——住房、医疗和高等教育。
仅2021年,美国房价就飙升了20%,物价上涨了8.5%。消费者物价指数中的基本商品和服务价格比前一年高3500美元。相比之下,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后的时薪反而下降了2.7%。这种经济压力导致许多自认为是中产阶级的人越来越难以负担“三座大山”,尤其是住房。密歇根大学消费者调查显示,2022年3月,美国消费意愿跌至2011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许多家庭认为他们的财务状况将达到1980年5月以来的最差水平。
“我们信奉的金科玉律是努力工作、按时缴费,你就会得到回报,但这些目标越来越难以实现。”36岁的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飞机乘务员丹尼尔·巴雷拉说。他的父亲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拥有了一套房子和几个孩子。丹尼尔·巴雷拉和他的伴侣每年大概挣6.9万美元,但他一直感到囊中羞涩。“不管我做什么工作,不管我多么拼命,我好像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家。”巴雷拉说。
如今的美国中产阶级大多是丹尼尔·巴雷拉的同龄人,即便他们挣的钱比他们的父母多,即便他们拥有大学文凭和选择工作的机会,即便他们有固定住所、苹果手机和平板、电视,但很多人觉得,自己循规蹈矩,却没有获得经济保障。
2001年以来,美国家庭收入中位数仅上涨了9%,大学学杂费却上涨了64%,自费医疗支出几乎翻了一番。从表面上看,美国现在的经济一派繁荣,但就像杰夫·斯沃普所说的“温水煮青蛙”,许多中产阶级意识到,温水已经成了热水,自己即将破产。
“这座火山并不是无缘无故地爆发。”布鲁金斯学会“中产阶级未来计划”的负责人理查德·里维斯说,“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看到了经济的一些长期变化,比如涨薪缓慢和阶层向下流动的趋势。经济压力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堆积起来——现在火山开始喷发了。”
过去几十年来,“三座大山”成本飞涨,但美国民众的不满大多来自住房,这通常是最大的一笔家庭支出。除了2007年至2009年的短暂下跌,美国房价几十年来一直在稳步攀升,并在2021年达到巅峰,全国各地几乎没有例外。但在许多地方,租房者比购房者更难,2021年,一些州的房租涨幅接近30%,还在持续上涨。
近20年来,护理成本上升以及人口老龄化导致服务需求增加,医疗成本涨幅通常高于通胀率。1980年,扣除通胀因素后的美国人均医疗支出为2968美元;到了2020年,这一数字增加了3倍。疫情加剧了这些挑战,因为很多人失去了工作和相应的医保。
此外,大学学费上涨,公立大学联邦资金急剧下降,这导致高等教育这座“大山”也变得更加昂贵,越来越多的学生背上了贷款。2020年,扣除通胀因素后的美国学生贷款债务平均为36635美元,约为1990年的两倍。几十年来,美国家庭一直在艰难地偿还学生贷款。阿曼达·格林当年去一家私立大学攻读护理专业时,自认为选择了与众不同的光明前途,可到2022年,她还背负着9.9万美元的债务,而她两个没有上大学的姐姐则无债一身轻。
丹尼尔·巴雷拉的父亲老巴雷拉不明白他的孩子们为什么经济困难。他在1984年来到阿尔伯克基,做一份时薪5.4美元的门房工作。他没有大学文凭,但在公司里慢慢升迁,买房生子。他们夫妻俩如今在新墨西哥州拥有9处房产。
丹尼尔·巴雷拉自认为很难跻身中产阶级,父子关系也因此受到影响。
老巴雷拉有养老金,而如今,门房这种工作已经不会发放养老金了。他承认,现在的房价比他当年买房时更高。他也惊讶地发现,很难找到一个每小时收费12美元至15美元的房屋维修工人。他说:“不只是我的孩子,其他孩子也一样,他们都不想工作。”
丹尼尔·巴雷拉厌烦工作。他在航空业工作了很久,也成功升职加薪,但还是买不起房。他说,每涨一次工资,医保和其他费用也会同样上涨。
丹尼尔·巴雷拉、杰夫·斯沃普和其他群体把自己的困境归咎于最富有的那些人,后者通过投资积累财富,而投资的税率远低于工资。
普遍存在的不满情绪和中产阶级规模的缩小历来与政治动荡密切相关,在经济极度不平等的年代,富人压迫穷人,穷人想夺取富人的财产,从而导致暴力活动和革命。范德堡大学的法学教授甘内什·西塔拉曼说,由于中产阶级的存在,美国才得以避免此类冲突的爆发,因此他认为,“美国政府当今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中产阶级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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