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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估英美新批评

时间:2024-09-03

冯亚亚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重估英美新批评

冯亚亚

(新疆大学 人文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从英美新批评的发展及其基本理论观点和新批评最主要的理论特点,即文本中心主义出发,论述英美新批评的理论成就及其局限,进而思考其对于当下文学批评实践的影响,提倡以一种包容的态度看待新批评,并为我们所用才是关键。

新批评;文本中心主义;价值;重估

一个特定的社会历史时期总有一种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学批评思潮,对这些不同时期的文学思潮的认知与学习是文艺学学者必须面对的,是要中之要。这众多流派与思潮的出现以及此起彼伏的现象,它总是附带着一个特定时期的政治思想、文化的影子,一种思潮的落伍往往就意味着另一种思潮的兴起。英美新批评就是在起源于19世纪的唯美主义和“为艺术而艺术”的形式主义文论受到普遍批评和排斥的基础上兴起来的,并成为西方形式主义文论的重要一脉,对20世纪上半叶的文学批评产生了革命性的范式影响。

一、新批评的发展及其基本理论观点

新批评是一个西方现代文学理论派别,也是现代英语学界文学研究中影响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理论流派。新批评于20世纪20年代发端于英国,三十年代形成于美国,四五十年代在美国文坛占据统治地位,是西方现代形式主义文学理论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新批评的兴起与休姆、庞德、艾略特和瑞恰慈有着血与肉、躯体与灵魂的关系。休姆与庞德作为新批评的始祖,对新批评的发展产生了启发性的影响。休姆的一篇文章《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宣布了浪漫主义时代的结束,以“原罪说”为基础的新古典主义时代的开启,为新批评的思想倾向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庞德是意象主义的倡导者,美国现代诗歌的开山鼻祖,他对诗歌语言技巧的高度关注引起了英美现代文论中对语言研究的重视。新批评的直接开拓者艾略特和瑞恰慈,他们的理论观点直接构成了新批评派的理论基础,并引领了新批评的发展道路。艾略特的理论观点虽然有点零星散乱,但大致可以总结为:首先他强调“非个性化”,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他提出现代文学的一个重要观念:“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1]诗人的创作不是表现个性,而是艺术表现的特殊工具。诗已不再是创作主体,而是被中性化了的充当着中介和催化作用。这为新批评的“本体论”批评指明了方向。其次,艾略特强调文学作品的有机整体论,他认为评价或者是鉴赏一部艺术作品,不能单独进行评价,应从美学的和历史的角度批评。当然,每一部作品它都是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对于新与旧的适应,整个秩序是完整统一的。最后,艾略特的诗学理论,重要的关键词就是“客观对应物”,借助一套客观事物,一个场景,一串事件来使情感外化。

如果说艾略特的影响在于他引发了新批评派的潮流,那么瑞恰慈却对新批评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使新批评的理论系统化。具体而言,瑞恰慈对新批评的发展提供了具体的方法论指导。我们可以从几个很重要的关键词来解读,第一个关键词是:伪陈述,这是他在《文学批评原理》中区别科学语言与诗歌语言时提出的一个重要命题,“一个陈述的目的可以是它所引起的指称,不管是正确的指称还是错误的指称。这是语言的科学用途,但一个陈述的目的也可以是用它所指称的东西产生一种感情或态度。”[2]在这里他已经指明了科学语言是指称性的,而诗歌语言是感情性的,科学语言用的是符号,与它所指称的客体相对应,其主要传递信息的准确性和完整性。而诗歌语言使用文字记号,它没有相对应的客体,只是表达情感和情绪,是不需要被验证的。他也强调:“诗的语言,其真理性主要是一种态度的可接受性,发表真实的陈述不是诗人的事。”[2]可见,瑞恰慈着重强调的是诗歌语言的情感性表达与流露,他不管诗歌语言表达是否正确,只要它能被接受,能激发我们前后一致的情感反应,不论真假,它就是一首好诗。这已经为后来的文本中心主义开辟了道路,把重点由原来的研究作者及其思想转移到研究文本自身,突出强调作品本身所流露出来的情感,不管其是否符合真实,只论读者的感受。第二个关键词是:细读法,我们拿到一首诗或者是一篇文章,往往会先看作者,然后再读文章,这样就会在无形当中把与作者本人相关的一些因素考虑进去。所以,学者们在分析作品时,不知不觉就受到了先人之见的强大压力。因此,瑞恰慈认为在不受作者或是先人评论的影响外,就文本论文本,对文本诗歌语言进行具体的语义分析,或许会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但为防止误读或者是消极误读已经产生了一定的作用。第三个关键词是:语境,其“是用来表示与文本中的词‘同时复现的事件的名称’,这些事件即是文本出现时‘那个时期有关的一切事情,或与我们诠释的这个词有关的一切事情,这些事情全部隐在这个词的背后’,正是从这些没有出现的部分,这个词得到了表现特性的功效。”[2]这从共时性和历时性的角度说明一个词的意义首先是从过去曾发生的一连串复杂事件的组合中获得的,这必然会留下相应的历史痕迹。当然,词的意义如何确定,这要受到使用时的具体环境的制约和束缚。简单的理解就是上下文之间的联系。这就导致了一个词多重意义的产生,使语言意义复杂化、多样化,这对新批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燕卜逊的复义理论直接受益于此。

1930—1945年,新批评作为一个理论派别进入成熟阶段,重心由英国转移到美国,代表人物有兰色姆、退特和布鲁克斯,以及罗伯特·潘·沃伦,他们也就是所谓的“南方批评派”。兰色姆的理论最重要的一个关键词,也是贯穿新批评理论始终的是本体论,这是从艾略特的“非个性”论演变而来的。兰色姆坚持文本中心论,认为文本是一个封闭的独立自足体,作品即“本体”,作品的意义不以读者或作者为转移,当然也不受其他作品的影响。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他提出“构架肌质”说,其构架是指诗的内容的逻辑陈述,而肌质是指诗的本质和精华。很显然,兰色姆强调诗作为艺术品,重要的不是其结构,而是其肌质。但这种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关系他并没有说明白。所以,退特在这个基础上,又进了一大步,他提出至今很有影响力的“张力”说,这将诗的内容和语言合二为一。从“外延”(明确概念)和“内涵”(暗示、联想、象征意义)两个术语来表达诗歌的表意和深意,这就为我们提供了评价一首好诗的标准,具有张力的诗就是一首好诗。明确提出细读法的布鲁克斯更是把诗歌结构语言所影射的意义复杂化,提出“反讽”、“悖论”、“含混”等,将诗的暗指意义更加深刻化。燕卜逊深入到具体的诗歌语言的环境中,把诗歌语言的复杂意义做了具体的细致归纳,在《复义七型》中把文学语言的复义分为七种类型,充分揭示了文学语言的复杂多变性以及意义深刻性,为新批评诗词语言分析、研究和欣赏提供了有效的方法。

二、“文本中心论”的合理性及其局限性

上面对新批评的一些重要理论已做陈述,但我们应该对这些理论进行深刻地理解,应为我们所用,这才算是学习理论的价值所在。很显然,新批评的有些理论从不过时,对文学批评产生了持久性影响,至今仍然是文学教学与文本批评的主要工具。新批评作为一种独特的形式主义文论,已经被赋予了很高的评价。其主要针对传记式批评或社会历史批评,有了一个新的突破和进步,由传统的外部研究转向新型的内部研究,由作者论转向以文本为中心的作品本体论,这是一种大胆的突破,也是很有进步力量的创新。

我们已经习惯了传统批评家的研究方法,认为文学作品是作者思想感情的表现或流露,所以,对作者生平和思想感情的研究,是学者研究文学的基本前提。当然,由于受到泰纳的种族、环境、时代三要素的影响,认为研究作品文本是为了研究作者,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作者的身世及其社会背景的研究成为了学界研究文学的中心和重点。作品只是作为一个附属工具,或是作为引路人而已,主要引向作品的来源、作品与作者的关系,以及作品与社会的关系等方面。所以,其重心不是研究作品本身,而是为了通过一部作品来了解作者以及与此相关的社会环境。大家得明白,文学毕竟不是传承历史的工具,文学当然也不是历史。“史学家叙述已经发生的史实,诗人则叙述可能发生的事情。”[3]所以,如果忽视作品本身来谈文学的价值意义似乎有些牵强,这就和研究历史社会背景没什么区别。新批评勇敢地跨出了这一步,发出“什么是文学、文学真理何在”的呼声,引起了批评界的高度关注。这也就把文学自身的地位一下子凸显出来了。

那么,如何通过研究文学作品本身,来凸显文学的地位、来体现文学的价值意义呢?对此,瑞恰慈、燕卜逊等新批评派最重要的贡献还是从语义角度对诗歌语言进行深入细致地分析。首先,诗是作者情感反应的产物,其可能违背社会历史真实,但能激发人们的情感共鸣。其次,注重研究诗歌语言的多义性,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可以产生不同的、各种各样的解释,只要符合逻辑,符合人们的正常情感,就是正确的。再次,每一首诗都有其特定的结构形式,有血有肉,其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奇异的艺术品。这就从不同角度为读者理解作品、欣赏作品、分析作品提供了多种途径和方法。从宏观角度看,新批评派把目光放在作品上,坚持文本中心论的主线,按照艾布拉姆斯的文学四要素来说,本体论者认为作品是独立于其他要素,是自我封闭、独立存在的,与世界、作者、读者没有任何联系,而是与作品本身各部分要素相关联,所以研究对象当然是作品本身固有的基本要素,如结构、语言等。阅读方法主要是细读法,从作品本身的字里行间来体会其本身的深刻含义及其价值意义。从微观角度看,新批评主要为我们提供了批评诗词语言的复杂多义的方法,以张力、悖论、含混来解读诗词语言的复杂多重意义,一首简单的诗说不定也可以解读出复杂意义,所以人们对同一首诗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因为每一个见解都是正确的,只要言之合理便是。这也许是个好事,但也容易造成诗的本质的经典意义的弱化。所以,新批评虽然很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它也有自身的一些局限性、片面性和缺陷。就本体论者的文本中心主义而言,把作品孤立封闭起来显然太过局限,一个完整的艺术品,与作者、读者和世界有着紧密的联系,艺术作品虽然高于生活,但也来源于生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生活,或是体现作者内心的真实世界。所以,我们在细读的基础上,当然也要联系作者、读者等因素,从历史的、美学的和传统的角度整体来评价一部文学作品,这样就会全面一些。

对大家来说,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是关键,新批评的许多合理可取的成分在理论上仍然有着强大的说服力。我们在研究一部文学作品时,大多是脱离文本,空谈理论,这就像空中楼阁,没有一定的坚实的实际基础,缺乏理论联系实际的批评实践。“文学理论更关注普遍性,它指导着文学批评,而文学批评更注重个别性,它是文学理论在文学现象研究中的具体运用。”[4]所以,新批评强调采用文本“细读”法,并提供了一系列文本批评术语,如张力、悖论、含混、复义、反讽、隐喻、象征等,这就引起了学界的关注。这些方法貌似永远年轻,因为它把具体操作语言的方法已经达到了极致。这些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为学者提供了便利。

三、重新审视新批评

新批评派强调文学是一种特殊的审美对象,艺术的真实是想象的真实,是虚构的真实。主张作品是一种独立自足的存在,作品的价值和意义并不存在于作者的创作意图或是读者的阅读活动当中,而是存在于作品本身,所以坚持文本中心论。但是,新批评后来也陷入了自身的理论困境,在五十年代后期,逐渐走向衰落。很显然是因为其理论过于狭隘和局限,加拿大著名学者弗莱认为新批评是一种微观叙事,无法处理宏大叙事,其只适合研究诗歌,不适于解决小说。后来对新批评一个重要的批判是,它对文学文本语言的极度关注,却忽略甚至是排斥了产生文本的语境参与制造意义的可能性。所以,新批评以绝对的、孤立的文学文本为出发点和归宿,排斥对文学作品产生的其他因素的影响,这无疑给新批评造成了一定的困境,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值得我们去反思。

新批评之后,各种理论思潮涌现,对于新批评狭隘的文本研究是个巨大的冲击,随着社会经济制度的转型,理论旅行也是必然趋势,直至走向今天的文化批评。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大众文化的兴起,伯明翰学派和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文化批判理论思潮在中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导致以文本存在的文学受到冲击,甚至认为它是不存在的。这时候我们就该反思了,新批评重视从文学自身挖掘其价值和意义,但后来的理论转型让学者们把目光都集中在理论,把文本搁浅了。学界一直称呼的文学理论,应该是在文本实践中所寻摸出来的理论,而不是用理论套文本,给每一个理论找一个相对应的文本。理论就是用来解释或者挖掘作品价值的方法和工具,在文本实践中也可以寻求理论创新。所以,理论和文本应该呈现一种互为主体的平等对话的关系。伊格尔顿的《理论之后》也许对我们启发性很大。他站在文学理论的实践立场,“正统的文化理论没有致力于解决那些足够敏锐的问题,以适应我们政治局势的要求。”[5]这是在与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的对话中,对其进行了深入的理论反思,文学理论给我们的文学批评实践带来了什么?大家被各种理论充斥着,又在各种理论的基础上创造理论,就导致了文本实践的缺失。学界现在畅谈的文化研究更倾向于阶级、种族、性别等概念,这是对社会学和政治学问题的深入研究和探讨,脱离了具体的文学作品本身的分析,也不会从文学文本自身出发。缺乏对文本实践的关注,更缺乏对具体文本的分析。理论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但文学作品却没有被具体言说。其理论的合理性就有待检验。“虽然理论建构能够满足我们理性扩张的需求,但文论研究如果忽视了文本实践,其合法性又何在呢?因而文论要想摆脱危机,就必须通过对文学文本的解读,采用宏观文化分析与微观文本分析相结合的路径。”[6]所以,我们还是得回归文本,回到新批评,在文本实践中寻求理论创新,其合理性也就不用质疑了。

所以,新批评对于今天的文学批评实践仍然有价值。在宏大的文化视野下,我们被各种媒体、网络、图片、视频等包围着,被各种建构着。但文学也是客观地存在着的。文学本身自然有它存在的价值,就像伊格尔顿认为的文学并不是用来反映或是再现现实生活的工具,文学就是它自己。在理论的指导下,来挖掘文学作品的存在价值,就不得不使用新批评留下的一些基本的批判方法,如张力、悖论、反讽、复义等,不得不建立在布鲁克斯的细读法的基础上。所以,新批评永远不会过时,我们在建构和完善理论的同时,不得不从文本自身出发,不得不对具体的文本做深入分析,关注文本实践,从而让理论更具说服力。

我国古代的传统文学批评,几千年来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向来讲究诗言志、文以载道,把文学看成是传承道统的工具,而往往忽略了文学本身的价值。我们习惯性地谈文学作品的思想内容,连同考试也是,总是谈这个或那个的思想内容,很少谈文学作品的艺术形式。学习了新批评理论,对学者们也应该有所启发,尤其是我们做文学批评总是带有很强烈的功利性,而且也缺乏系统的方法对文学形式进行细致的分析。新批评在理论上努力调和文学与现实、理性与感性的对立,自觉摆脱非理性主义的干扰,坚持以文本为中心来研究问题,尤其重视文学语言的复杂多义的特征,以此来挖掘文学作品本身的价值意义。这确实是新批评长久立足的关键所在,并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新批评的理论现实意义给我们的启发依然很大,关注文本实践,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永远不乏现实意义。

[1]赵毅衡.新批评文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2]赵毅衡.新批评——一种独特的形式主义文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3]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4]李全福.对英美新批评文论价值的再认识[J].西北师大学报,2007,(5).

[5]伊格尔顿.理论之后[M].商正,译.上海:商务印书馆,2009

[6]胡友峰.文本实践与文学理论知识形态的重构[J].合肥师范学院学报,2013,(3).

Revaluation of Anglo-American New Criticism

FENG Ya-ya
(College of Humanities, Xinjiang University, Urumqi, Xinjiang 830046)

From the development of Anglo-American new criticism, the basic theory and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of new criticism (text centralism), the author discusses about achievements of Anglo-American new criticism theory and its limitations, and then thinks about the impact of current literary criticism practice, advocates view new criticism with a comprehensive attitude, which is the key for us to use it as well.

new criticism;text centralism;value;evaluation

I109.9

A

1009-9545(2015)03-0041-04

2015-03-09

冯亚亚(1991- ),女,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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