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亟待关注的研究领域：音乐教育政策

刘学梁

20 世纪80 年代，音乐教育学开始在我国形成一个独立学科，作为教育学与音乐学的交叉学科，其研究内容与领域是非常广阔的，其中就包括音乐教育政策。有人认为政策是一种政府行为，跟音乐学者、音乐教育工作者及普通民众没什么关系。那么，音乐教育需要政策视角的研究吗？音乐教育政策研究是一个“学术”问题吗？答案是肯定的，音乐教育需要政策视角的研究，音乐教育政策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术问题。在音乐教育中，“政策”似乎与“音乐教育”联系并不密切，然而我们却无法回避它的存在。音乐教育政策规定了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音乐教育的目的，规定了学校音乐教育的目标、年限、内容及方式，规定了音乐教育经费的来源与分配方案，规定了音乐教师的准入条件、专业身份、工作权责和待遇。此外，公民接受音乐教育的权利更是由各级、各类音乐教育政策系统来保护和维系的。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进入21 世纪以来，我国的音乐教育紧跟世界音乐教育的步伐，改革的频率越来越快，颁布的政策文件也越来越多。比如，从2001 年颁布的《全日制义务教育音乐课程标准（实验稿）》到《义务教育音乐课程标准（2011 年版）》，从2014年的《教育部关于推进学校艺术教育发展的若干意见》再到2015 年的《中小学生艺术素质测评办法》，以及当下比较热门的音乐“核心素养”的建构，等等。但这些政策对当前传统的学校音乐课堂教学有多大影响，似乎很难有人给出明确的答复。正如美国课程史学家库本所比喻的一样，教育改革就好比“海上的飓风”—“海上狂风大作，波涛汹涌，而海床波澜不惊”。①

音乐教育不仅涉及教师、学生和音乐学科，还跟国家、社会、家庭、个人相互牵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需要多学科、多视角、多维度地对它进行审视。其中，从政策角度对音乐教育进行关照就是一项重要的内容。譬如，什么是好的音乐教育政策？怎样才能制定出好的音乐教育政策？利益相关者如何参与政策的制定与实施？一项好的音乐教育政策如何执行和落实？如何构建科学、民主的中国音乐教育政策制定体系？……音乐教育政策不仅是一种政府行为的产物，更是一个学术问题，需要众多音乐学者和音乐教育工作者共同关注音乐教育政策、关注音乐教育。

一、音乐教育政策的概念界定与研究范畴

音乐教育政策作为一门政策学、教育政策学的分支学科，在研究过程中也必然会借鉴和吸收其理论与成果。在对音乐教育政策进行研究之前，我们首先应对政策、政策学、教育政策学这几个核心概念进行解读。

在《中华法学大辞典》中，政策被定义为“政党或国家为实现一定历史时期的任务而制定的行动纲领、方针和准则”②。而政策学则被定义为，“一门研究政策的科学，社会科学中一门新兴学科。主要研究政策这一特殊社会政治现象的本质、形式和功能，研究政策产生和发展的规律、政策制定和实施的规律”③。

在《教育辞典》中，教育政策被定义为，“党和政府在一定历史时期为教育工作制定的基本要求和行动准则”④。有学者认为，教育政策是“负有教育的法律或行政责任的组织和团体为实现特定时期的教育目的，在管理教育事业过程中制定和执行的，用以确定和调整教育利益关系的行为准则”⑤。也有学者认为，教育政策是“一种有目的、有组织的动态发展过程，是政党、政府等政治实体在一定历史时期、为了实现一定的教育目标和任务而协调教育的内外关系所规定的行动依据和准则”⑥。

图1 基于音乐学、教育学和公共政策学的音乐教育政策研究

到目前为止，学界还没有对音乐教育政策的概念进行界定。笔者认为，音乐教育政策结合了音乐学、教育学、教育政策学及公共政策学的相关理论，以公共政策学、教育政策学为理论支撑，研究音乐教育政策的制定、执行、评估、评价等方面的内容。同时，它既不是用教育政策学原理简单地去解释和说明音乐教育现象，也不是把音乐教育原理简单地运用到教育政策的一般过程，而是解释音乐教育政策的规律、导向、发展动态、基本特点，明确音乐教育的目标与方向，引领音乐教育的发展。

二、国内外关于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现状

笔者通过对中国知网的相关文献进行阅读和梳理后发现，当前音乐教育政策研究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

（一）国内音乐教育政策与教育政策的研究现状

1.国内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现状

目前，国内学术界专门从事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的学者并不多见，成果也是少之又少。笔者通过中国知网对主题为“音乐教育”并包含“政策”的文章进行搜索，查出与之直接相关的有11 篇，在对其进行分析与梳理后，总结如下：《从教学大纲和课程标准看我国音乐教育政策的变化》（李琳，2003）一文，从研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教育行政部门颁布的规程、课程标准和教学大纲入手，以厘清我国音乐教育思想的发展脉络，为今后音乐教育政策的制定提供有益借鉴。《美育的实践— 中国学校音乐教育改革与政策发展》（王安国，2006）一文，通过对我国音乐教育体系、学校音乐教育改革与政策导向的分析，提出中国音乐教育政策发展应关注的重点。《对建国以来学校音乐教育改革的研究—以政策研究为视角》（胡洪刚，2009）一文，以政策为视角，以文献研究为主要内容，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近六十年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的曲折发展期，改革开放到20 世纪末的恢复繁荣期，以及2001 年到2009 年的全面发展期，并对这三个时期的音乐教育改革进行了详细的整理和分析。《教育政策视角下的“京剧进课堂”调查研究》（刘学梁，2011）一文，对“京剧进课堂”这项音乐教育政策的实施过程与实施效果进行了描述与分析，探讨了其取得的成果及存在的不足，以期为我国学校音乐教育政策的制定、实施提供理论和实践方面的依据。《20 世纪80 年代以来中国普通学校音乐教育政策演变与课程改革》（张雨潇，2017）一文，以20 世纪80年代以来音乐学科的发展为基本背景,对音乐教育政策演变及课程的改革与发展脉络进行整理归纳，并通过政策背景,研究音乐教育、教学大纲及课程发展等方面的变化,探寻音乐教育存在的问题，以及今后的发展趋势与走向。

另外，在许多专著和论文中，虽然没有以“音乐教育政策”研究为题，但也涉及很多关于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譬如音乐课程标准、中国音乐教育史、外国音乐教育史等。 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对此不再一一列举。

2.国内教育政策研究现状

与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相比，国内学术界从事教育政策研究的人员较多，研究比较深入，成果也非常丰富。我国于20 世纪80 年代中后期开始对教育政策进行研究，经过三十余年不断求索，研究水平有了较大的提高，并取得了较多的研究成果。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著作有：《教育政策学》（孙绵涛，1997）、《教育政策学》（袁振国，2001）、《教育政策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政策研究》（孙绵涛，2002）、《教育政策分析：概念、方法与应用》（吴政达，2002）、《教育政策法规的理论与实践》（张乐天，2002）、《教育政策的价值分析》（刘复兴，2003）、《超越利益之争——教育政策的价值研究》（祁型雨，2003）、《利益表达与整合—教育政策的决策模式研究》（祁型雨，2006）、《教育政策国际比较》（吴遵民，2009）、《教育政策的理论与实践》（范国睿等，2011）、《国外教育政策研究基本文献讲读》（刘复兴，2013），等等。另外，相关学位论文、期刊论文也是非常丰富的，在此不一一列举。可以说，教育政策学的研究内容、方法与手段将为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提供更广阔的视野，促进音乐教育从政策的角度进行研究。

综上所述，通过对国内音乐教育政策与教育政策相关研究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在我国才刚刚起步，尚缺少成熟的研究方法，也没有形成体系，尤其缺少对音乐教育政策元理论的研究，包括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对象、含义、本质、特点、价值和功能等。

（二）国外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现状

与国内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相比，国外对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相对起步较早，成果也更多。比如，国际音乐教育学会（ISME）于1976 年就开始对音乐教育政策进行研究，并成立了专门的“文化、教育与传媒音乐政策委员会”（Commission on Policy: Culture, Education and Media）。该委员会的宗旨包括：“解释和探讨有关文化、教育、媒体政策制定和执行的问题；提供一个国际平台进行讨论、交流、沟通，评价、分析和拓展有关政策制定的知识；认识政策制定和音乐教育的动态本质，对委员会会议关注的问题做出回应；通过一系列联合研究项目促进不同地区之间的国际合作；在国际间传播研讨会的内容；加强研讨会中最广泛的地域性代表，包括新的和有经验的研究人员。”

文化、教育与传媒音乐政策委员会每两年召开一次专题研讨会，针对音乐教育政策的相关问题，确定一个会议主题进行深入探讨。从1986 年至今已经成功举办了17 次音乐教育政策方面的研讨会，主要议题包括媒体与政策、传统文化音乐教育政策、多元文化音乐教育中的政策、各国之间音乐教育政策的比较研究等内容。

表1 国际音乐教育学会（ISME）文化、教育与传媒音乐政策委员会历年研讨主题（1986—2018）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国外关于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起步较早，研究成果较多，其主要关注文化、教育、媒体的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国内关于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还处于萌芽阶段，研究成果较少，没有形成专题性研究，资料也相对稀缺。

三、我国当前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的初步构想

笔者长期关注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对音乐教育政策研究有了一定的思考与认识，在此对我国当前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提出一些不成熟的观点、看法，求教于方家。

（一）将音乐教育政策研究纳入音乐教育研究

在以往的音乐教育研究中，人们往往不把音乐教育政策当作一个学术问题对待，而把它当成一种政府行为，这不仅使音乐教育政策的科学性及发展速度受到影响，也影响了音乐教育改革的质量，进而影响了音乐教育理论体系的科学性、完整性。而只有进一步加强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才能促进音乐教育学科更好、更全面地发展。

（二）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应该立足于音乐学和音乐教育学的研究成果

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首先应该立足于音乐学和音乐教育学的研究成果，凸显音乐和音乐教育的特殊性，不能用教育政策学的原理简单地去解释和说明音乐教育现象。我们应该深入研究、借鉴音乐学和音乐教育学的研究成果，将政策研究与音乐学科的学科特点、学科理念结合起来。

（三）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应从教育政策研究中汲取营养

音乐教育政策作为音乐教育学和教育政策学的交叉学科，不仅要对音乐学、音乐教育学有深入的认识和研究，还要对政策学和教育政策学的研究领域、研究内容、研究方法及研究前沿有所了解。因此，应从音乐教育政策的上一级学科不断汲取营养，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音乐教育政策研究体系。

（四）音乐教育政策研究内容的初步构想

第一，音乐教育政策元理论研究。其主要涉及音乐教育政策的概念、本质、特征、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等内容。通过元理论的研究，从而进一步厘清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范畴、研究价值与意义及研究的特殊性等。

第二，音乐教育政策历史研究。主要分为断代史研究、个别史研究等。其中，断代史研究主要包括古代的音乐教育政策、近现代的音乐教育政策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年来音乐教育政策的经验、教训等。个别史研究主要针对某一时期的某一政策进行全面的研究，例如“京剧进课堂”的研究。

第三，音乐教育政策比较研究。主要涉及各国、各地区、各民族的音乐教育政策特点等内容，即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通过揭示各国音乐教育政策的发展趋势，从而促进我国音乐教育政策的发展。例如，针对美国、德国、日本、俄罗斯、南非、印度尼西亚等国的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等。

第四，音乐教育政策分类研究。音乐教育政策分类研究是将音乐教育中的各个元素进行单独研究，其主要包括音乐教育课程政策研究、音乐教师政策研究、音乐教育考试与评价政策研究等内容。

第五，音乐教育政策制定研究。主要包括音乐教育政策制定应遵循的原则；音乐教育政策制定的程序；音乐教育政策制定的基本方法，等等。通过对音乐教育政策制定的相关研究，搞清楚音乐教育政策制定需要经过哪些阶段及各政策主题之间如何相互作用。

第六，音乐教育政策执行研究。音乐教育政策执行是将政策所规定的内容转化为现实的过程，也是从文本到实践的过程。它的主要研究内容包括音乐教育政策执行的研究回顾、理论模型、研究取向、一般步骤等。

第七，音乐教育政策评价研究。主要根据政策所要达到的目标，按照一定的标准，通过一定的程序和方法对音乐教育政策的实施过程及其效果进行实施判断和价值判断的过程。它的研究内容主要包括音乐教育政策评价的概念、意义和性质，音乐教育政策评价的标准，音乐教育政策评价的方法等。

第八，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音乐教育政策研究体系。主要是明确我国音乐教育政策制定的依据 ,阐述其内容和特征，论述音乐教育政策面临的问题 ,并对其发展前景做出预测或提出看法。

结 语

音乐教育政策在我国还是一个崭新的研究领域，需要进一步关注音乐学、教育学、教育政策学及音乐教育学的研究动态和研究方向，对音乐教育政策进行全面而深入地审视与关注。

音乐教育政策研究作为音乐教育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分支，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和意义。尤其是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音乐教育政策的研究将进一步解释音乐教育政策的规律，音乐教育政策的导向、发展动态、基本特点，明确音乐教育的目标与方向，引领新时代中国音乐教育更好、更快地发展！

注 释

① 彭彩霞《中国基础教育课程政策三十年（1978—2008）—基于政策语境视角》，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 年版，第5 页。

② 孙国华主编《中华法学大辞典·法理学卷》，中国检察出版社1997年版，第506 页。

③ 同注②，第508 页。

④ 张焕庭主编《教育辞典》，江苏教育出版社1989 年版，第763 页。

⑤ 范国睿等《教育政策的理论与实践》，上海教育出版社2011 年版，第4 页。

⑥ 孙绵涛《教育政策学》，武汉工业大学出版社1997 年版，第4—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