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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预期、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及其代际差异——基于江西省456份农户调查数据

时间:2024-09-03

邝佛缘,陈美球

(1.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部,北京100875;2.江西农业大学农村土地资源利用与保护研究中心/江西省鄱阳湖流域农业资源与生态重点实验室,江西南昌330045)

一、引 言

伴随着城镇化的快速推进,大量农村人口向非农转移,与此同时农村宅基地低效利用甚至大量闲置的现象却日益突出,出现了农村居住人口减少与农村宅基地增加并存的悖论[1-2]。为了提升宅基地的节约集约利用水平,2015 年我国先后印发《关于农村土地征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和《深化农村改革综合性实施方案》两个文件,提出在保障农民的用益物权的基础上,探索宅基地有偿使用制度和自愿有偿退出机制。随后,历年中央一号文件多次强调,积极探索宅基地所有权、资格权、使用权“三权分置”等相关内容。因此,如何提升农村宅基地的利用效率已经成为当前社会亟需解决的一大现实问题。

宅基地退出是提升宅基地利用效益的重要途径,已成为学术界和实践界的一个共识[3]。全面掌握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因素及其规律,有利于提高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也是科学制定宅基地退出政策的基础。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在面对宅基地退出后可能的生计风险时,会根据自身对宅基地退出后的期望收益作出相应的行为决策[4]。期望收益越高,将促进农户作出宅基地退出决策,进而提高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退出宅基地面临的风险越高,将阻碍农户的宅基地退出决策,进而降低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另外,宅基地退出意愿的行为选择与农户所拥有的生计资本密不可分是农户综合权衡自身生计资本禀赋后的一种响应[5]。不同生计资本配置的农户在宅基地退出行为决策上具有差异性的体现[5],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因素也不同[6]。农户的生计资本禀赋越好,其生计途径越多元化,越能够抵御生计风险[7],这也会弱化宅基地的保障性功能,更愿意显化宅基地的经济价值,进而提升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此外,城镇化加速了社会人口结构的变化,农民已经分化成新生代和老一代两个群体,两代农民在成长环境、价值观、个人诉求和行为逻辑上都存在较大差异,而且随时间推移会愈加明显[8]。新老两代农民在生活预期、土地情结方面存在明显的差异性,已经形成了不同的土地价值观[9],这也会在宅基地退出意愿上有所体现。梳理文献,大致可以将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因素归纳为三方面:个人特征、家庭资源禀赋和政策制度。具体表现在:个人特征方面,一般认为年龄、文化程度、职业等因素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具有显著的影响[10-11];家庭资源禀赋方面,主要受家庭收入状况、家庭人口数、劳动力资源、宅基地数量和面积、家庭抚养小孩和赡养老人数等的影响[12-14];政策制度方面,农户对宅基地的产权认知、政策认知以及户籍制度对宅基地退出意愿具有重要的影响[15-16]。然而,鲜有研究深入探讨风险预期和生计资本对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农户群体的异质性已经成为宅基地退出中不可忽视的因素,而现有研究却较少涉及。综上所述,本文基于目标设置理论,实证研究风险预期和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及其影响的代际差异,以期为深化宅基地改革及相关政策制度的制定提供参考依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目标设置理论(Goal Setting Theory)是由美国管理学兼心理学教授洛克(E.A.Locke)于1968 年提出的理论分析框架[17]。他认为外来刺激都是通过目标来影响动机的,人们采取任何激励手段都离不开目标设置。目标能够引导人们将个体的需求转化为动机并激励人们不断地对照已取得的行为结果和既定目标的差距,进而做出调整以达成既定目标。基于目标设置理论,构建农户宅基地退出决策过程(图1)。农户宅基地闲置的现象日益凸显,宅基地隐形交易市场普遍存在[18],宅基地的资产功能日益显化,这一外来刺激促使农户产生退出闲置宅基地以实现宅基地经济价值的个体需求。农户在自身需求和外部刺激下,初步设定宅基地退出的目标。研究认为农户退出宅基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农户尝试退出闲置宅基地或观察其他农户退出宅基地后的绩效(如退出宅基地后所得到经济补偿、城镇居民待遇、生活成本和工作等方面),通过对绩效的预判或评价,逐渐地调整或修正退出宅基地的决策。一方面,从效用最大化的角度,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具有负向影响。如果风险预期较低,那退出宅基地所能得到经济效益将提高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4,19]。在偏好稳定和效用最大化的假设下,农户会更希望持续地获得这种效用,即通过降低退出宅基地后的风险预期,提高宅基地的退出意愿来保证持续和累积地获得该收益。另一方面,从自我认知的角度,低风险预期会加深农户的自身信任,将促使农户对退出宅基地做出挑战。相反,较高的风险预期会使得农户对自身能力产生消极否定的态度,甚至怀疑退出宅基地后,生计难于维系,进而降低宅基地退出意愿。因此,提出第一个研究假说:

H1:较高的风险预期负向影响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较低的风险预期有助于提高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

图1 基于目标设置理论的农户宅基地退出决策过程

事实上,研究假说H1是基于农户的生计资本相同的前提下成立的。因为根据目标设置理论,农户的反馈学习过程包含结果和过程两个维度,前者体现为风险预期,后者则为生计资本。因此,农户设置目标时同时考虑了风险预期和生计资本这两个因素。研究指出,不同生计资本配置的农户对宅基地有不同的生计依赖,宅基地所承载的功能也具有差异性,进而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的行为决策[5-6]。宅基地退出的行为决策是农户综合权衡自身生计资本差异和生计策略后的一种响应[20],而生计策略又取决于农户所拥有的生计资本[21-22]。因此,生计资本禀赋好的农户,可能有更高的宅基地退出意愿。由此,提出第二个研究假说:

H2:生计资本的改善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具有正向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除了主效应外,还可能存在调节效应。生计资本是表征农户生计能力的度量指标[23],农户的生计资本越好往往具有更强的抵抗生计风险的能力[7],也更能采取适应措施来抵抗生计风险[21],而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具有负向影响[4,19]。因此,生计资本可能在风险预期和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关系中起到调节作用。生计资本的调节作用的方向和大小可能并不固定。一方面,生计资本的改善有利于农户更好地采取适应策略来应对生计风险[7,21-22],更高的生计能力使得农户能够接受更高的风险预期,在潜在的经济激励下,促使农户提高宅基地退出意愿来持续获得这种效用。然而,当农户的风险预期过高时,生计资本的这种正向调节作用可能会减弱或失效。过高的风险预期可能会使农户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消极情绪中,对退出宅基地后的未知充满不确定性,这种消极的自我认知也会因看到周边农户生计艰难而加深,使得农户降低宅基地退出意愿。另一方面,生计资本的调节作用也可能并非总是正向的。如农户的风险预期较低时,较好的生计资本本身就意味着农户有更好的信息获取渠道和生计能力[7,21,23],会削弱农户对这种经济激励的吸引力,农户可能更愿意待价而沽,看好宅基地的保值增值空间,进而降低宅基地退出意愿。由此,提出第三个研究假说:

H3:生计资本在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中具有调节作用,且调节作用的大小或方向存在差异。

此外,新老两代农民在生活预期、土地情结方面存在明显的差异性,已经形成不同的土地价值观[9]。对于老一代农民而言,宅基地是世代传承的财产,承载着安土重迁的恋土情结,宅基地的功能更多体现在居住和社会保障方面,即使退出宅基地能够获得一笔经济收入,也不足于影响其传统的土地价值观;而新生代农民文化水平普遍更高,市民化能力更强,更希望能够在城市里扎根下来[24],在宅基地退出能够获得经济补偿的驱使下,更能够承受较高的风险预期。此外,相比老一代农民而言,新一代农民对土地的生计依赖更弱,更少受到传统观念的禁锢,更注重生活的舒适度和未来可能的发展机会。因此,新老两代在风险预期对宅基地退出意愿上存在差异,生计资本在风险预期和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关系中所起的调节作用也存在代际差异。基于此,提出第四个研究假说:

H4: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和生计资本的调节作用均存在代际差异。

三、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课题组2017 年1—3 月在江西省开展的专题调研。调研根据江西省3 种主要地形地貌(鄱阳湖平原、吉泰盆地和丘陵地带)的分布面积和人口数量,采用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在江西省内选取调查样点,共选取江西省7 个市共16 个县市(区),每个县市(区)再随机抽取2 个村,每个村发放15 份问卷。为了更好地提高问卷的准确性,调研前由课题组统一对调研人员进行培训,要求调研人员不事先通知受访者且村干部不在场的情况下采取入户访谈的方式随机进行问卷调研。课题组共发放480 份问卷,剔除存在矛盾、信息不全等问题的问卷,共有456 份有效问卷,问卷有效率为95%。本次调研主要涉及农户个人和家庭的基本情况、宅基地使用的现状、认知与意愿等问题。

(二)变量选取

1.因变量 根据研究目的,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Y)为本文的因变量。针对当前农村宅基地流转“隐形市场”普遍存在的事实[17],有偿作为当前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一个重要因素。本次调查把宅基地退出的条件界定为:按当地“隐形市场”的交易价格有偿退出,退出户可得到等值的经济补偿;退出对象界定为:闲置不用的宅基地,主要包括“一户多宅”户的闲置宅基地,也包括已在外购置房屋,主动放弃宅基地的“一户一宅”户的闲置宅基地。本文通过问题“您是否愿意有偿退出闲置宅基地?”来获取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问题选项设计为“愿意”“不愿意”。

2.核心自变量 根据研究重点,本文的核心自变量为风险预期(Risk)和生计资本(Livehood)。风险预期作为主观型概念由于存在较强的“主观性”,其可比性一直备受学术界的质疑,而学术界尚未找出更好的解决方法,诸多研究都采取五分量表的形式,设计为分类变量进行测度。本文为了让农户能更好地认识到退出宅基地后可能面临的风险,通过3 个问题进行逐层表述。先通过问题:“如果您退出宅基,您是否担心享受不到城镇居民的待遇?”“如果您退出宅基,您是否担心生活成本的提高?”和“如果您退出宅基,您是否担心找不到稳定的工作?”答案选项设计为“是”“否”。最后通过农户的风险预期问题“总体而言,退出宅基地后,对您来说可能面临的风险等级为?”确定,答案选项包含“毫无风险”“微小风险”“轻度风险”“中度风险”“高度风险”。风险预期属于分类变量,将其转化为4 个虚拟变量,Risk1表示毫无风险组,Risk2表示微小风险组,Risk3表示轻度风险组,Risk4表示中度风险组。

英国国际发展机构(DFID)构建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为学者研究农户生计问题提供新的思路[25-26]。生计资本是该分析框架的核心内容,研究表明生计资本是影响农户农业经营决策的重要因素[5-7,21-22,27]。根据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生计资本包括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本文借鉴已有研究,构建农户生计资本的评价指标体系(表1)。为了避免主观和客观方法对确定指标权重方面的不足,本文利用层次分析-熵值定权法[28]确定评价指标的权重,采用主观赋权重的层次分析方法确定一级指标的权重,利用客观赋权重的熵值法确定二级指标的权重。

表1 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体系

3.控制变量 为了提高回归结果的可信度,根据已有研究,本文从农户的个人特征、家庭禀赋、宅基地的政策认知和宅基地的禀赋等方面选取控制变量。其中,农户的个人特征选取了年龄和教育程度,家庭禀赋选取农户收入结构,政策认知选取宅基地数据。各变量的样本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方法

由于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0-1 二分类变量,为了规避基于OLS 估计的线性概率模型造成误差项分布的异质性问题,以及可能会使模型预测值超出概率的合理取值范围,本文采用二元Logit 回归模型作为分析模型。构建如下模型:

式(1)中,y表示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α是常数项,xi表示第i个影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解释变量,m表示解释变量的个数,βi表示解释变量xi的估计系数,μ是随机误差项。

四、结果与分析

(一)总体样本估计结果及分析

表3 给出3 个回归模型来分析风险预期、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影响的主效应和调节效应。从模型的P 值(Prob>Chi2=0.000)结果可知,3 个模型都通过了1%的显著水平检验,模型的整体拟合程度较好。下面对3个模型进行简要分析:

3 个模型结果显示,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基本一致,模型呈现出较好的稳健性。模型(1)的结果表明,控制变量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均是显著的,基本符合现有研究结果。从年龄来看,年龄负向影响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农户年龄每增加一个单位,其退出意愿将降低6.2%。从教育程度来看,农户的受教育程度与宅基地退出意愿有正向作用。具体而言,文化程度从小学上升到初中,农户退出宅基地的概率增加5.3%;文化程度从小学上升到高中及以上,农户退出宅基地的概率增加15.4%。从农户收入结构来看,农业收入比例越高,农户越不愿意退出宅基地;该比例每增加一个单位,农户退出宅基地的概率下降11.7%。农户对“一户一宅”的认知水平越好,越不愿意退出宅基地,认知水平每提升1个单位,退出宅基地的概率降低3.2%。农户宅基地的数量对宅基地退出意愿有正向作用,农户每增加一处宅基地,其退出宅基地的概率上升21.2%。

由模型(2)的结果可知,“毫无风险”通过了1%的显著水平检验,说明相比参照组“高度风险”而言,风险预期为“毫无风险”的农户退出宅基地概率更高,后者退出宅基地的概率增加了17.1%;模型(3)中,发现“毫无风险”的显著水平和估计系数存在较大的波动,这种不稳健性的原因可能是风险预期为毫无风险时对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存在代际差异,在下文将进行进一步验证。“微小风险”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说明相对于参照组“高度风险”来说,风险预期为“微小风险”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有正向作用,后者宅基地退出的概率相比前者增加了11.8%;模型(3)中“微小风险”的估计结果呈现较好的稳健性。由模型(2)和模型(3)的结果可知,“轻度风险”和“中度风险”均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且“中度风险”的估计系数为负数。这表明,农户认为退出宅基地的风险预期较高,从而削弱了宅基地退出后潜在经济补偿的外部刺激,同时可能会带来一些诸如加深农户对自身能力怀疑等负面影响,进而农户出于规避风险而选择降低退出意愿。此外,由“中度风险”的估计系数为负可知,相比“高度风险”而言,“中度风险”的农户仍然不愿意退出宅基地。这就说明风险预期较高时,随着风险预期的升高,农户不愿意退出宅基地的意愿越加强烈。至此,H1得以验证。结合模型(2)和模型(3)结果可知,生计资本变量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说明农户生计资本的改善,有助于提高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退出的概率将增加23.4%左右。由此,H2得到验证。

模型(3)加入了风险预期与生计资本的交互项,以期检验生计资本是否具有调节作用。加入变量前,本文对交互项中的低次项进行中心化处理,以此避免多重共线性问题。由回归结果可知,生计资本与“轻度风险”的交互项通过了5%的显著水平检验,说明生计资本减弱了“轻度风险”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负向影响。分析可能原因是农户生计资本的改善,有助于农户提升抵抗风险的能力,宅基地退出的潜在经济效益激励农户通过提高退出意愿来保持这种效用,使得农户更能容忍较低的风险预期。此外,模型(3)中生计资本与风险预期中的“毫无风险”的交互项的估计系数为-1.052,且通过了5%的显著水平检验,这说明生计资本在“毫无风险”和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关系中起到了负向调节作用,削弱了“毫无风险”对宅基地退出意愿的正向影响。分析可能原因是宅基地退出后,风险预期为“毫无风险”的农户往往具有更强的生计能力,这类农户具有更好的资源禀赋和信息渠道,并不急于获取宅基地退出后的经济补偿,在全国宅基地改革如火如荼开展之际,更看好宅基地的增值空间。因此,农户更倾向于采取保留宅基地以获得未来的增值收益。至此,H3得到验证。

表3 风险预期、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影响的估计结果

(二)分组样本估计结果及分析

新老两代土地价值观存在差异性,分析不同代际农民的土地价值观的差异,这将有助于准确地理解不同类型农民的土地利用观,对于制定符合当前农村社会发展的土地政策有重要的促进作用[9]。因此,本文将进一步探讨新老两代农户在风险预期和生计资本对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机制和效果上可能存在的差异性。对于新老两代农民的划分,学术界通常把20 世纪80 年代作为划分界限[29],而“世代效应”中农民价值观的形成存在滞后性[30],本文将分界线向前延5年,以1975年前出生的农民划分为老一代农民,1975 年后出生的农民划分为新一代农民[28]。如表4 给出的基于代际分组的回归结果,模型(4)和模型(5)是新一代农户的回归结果,模型(6)和模型(7)是老一代农户的回归结果。总体而言,4个模型的P值(Prob>Chi2=0.000)都通过了1%的显著水平检验,表明模型的拟合优度较好。下面对4个模型的回归结果进行简要分析。

控制变量方面,受教育程度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体现出代际差异。其中,“初中”组在新一代中呈现显著正向影响,而在老一代中不显著;“高中及以上组”在老一代中估计系数显著为正,但在新一代中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对于老一代而言,农户的受教育程度达到一定水平才足于撼动“宅基地是祖宅”等传统观念的束缚,农户受教育水平越高,对宅基地利用现状的认识也越到位,越愿意退出闲置宅基地;对于新一代农民而言,一方面,国家执行的九年义务教育提升了新一代农民的整体文化水平,群体受教育程度的异质性削弱,更难于显化受教育程度对宅基地退出意愿的正向影响,另一方面农民的文化水平越高,对当前宅基地改革的相关政策越了解,对宅基地日后升值的预期越高,这在一定程度上又削弱了受教育程度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正向影响。

风险预期对退出宅基地意愿的影响在新老两代农民中存在明显的差异性。“毫无风险”虽然在新老两代组中均有显著的正向作用,而从估计系数、显著水平和边际效应可以看出,“毫无风险”的正向作用在新一代组中更明显,这一结果也间接解释说明前文关于“毫无风险”估计结果存在不稳健的现象。“微小风险”在新一代组中显著正向作用,在老一代组中的正向作用不显著。“轻度风险”体现了更明显的代际差异,在新一代组表现出10%的显著正向作用,而在老一代中估计系数变为负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中度风险”在新老两代农户组中估计系数均为负,在老一代农民组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在新一代组中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上述结果说明对于新一代农民而言,在宅基地退出后可能获取经济收益的激励下,农户能够承受更差的风险预期;老一代农户受到传统观念的束缚更严重,对于宅基地退出更倾向于选择风险规避型的行为决策。至此,H4得到部分验证。

此外,作为本文前期目标设置绩效反馈的另一个重要维度的变量,生计资本在新老两代农民组中都呈现出显著的正向影响,从估计系数、显著水平和边际效应可以看出,生计资本对新生代农民退出宅基地意愿的影响程度更强,可能的原因是相比老一代农民,新一代农民基于更渴望在城市生活,土地的生计依赖性更弱,更希望显化宅基地资产属性,退出宅基地后所能获取的经济收益更能促使农户提高退出意愿。由生计资本与轻度风险的交互项和生计资本与中度风险的交互项在新老两代组中的估计系数和显著水平结果可知:一方面,生计资本在不同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关系中具有调节作用;另一方面,生计资本在新生代农民中的调节作用更为明显,即使对于“中度风险”的农户,依然能够起到调节作用。综上所述,H4得到验证。

表4 风险预期、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影响的分组估计结果

五、主要结论与政策建议

利用江西省456 份农户调查数据,借鉴目标设置理论,实证分析风险预期、生计资本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影响的主效应和调节效应及其影响的代际差异。研究表明:第一,总体而言,农户在退出宅基地上表现出较强的风险规避,风险预期对农户退出宅基地意愿起到负向作用。第二,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存在代际差异:微小风险在新一代农民组中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而在老一代农民组中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轻度风险对新一代农民的宅基地退出意愿有正向作用,而对老一代农民有负向影响。第三,生计资本的改善有助于提升农户的宅基地退出意愿,且在风险预期对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第四,相比老一代农民而言,新生代农民能够忍受更差的风险预期,生计资本的调节作用更加明显。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第一,城乡二元格局体制下的户籍壁垒、资源分配等不公平待遇问题造成农户退出宅基地的后顾之忧,提高了农户退出宅基地的风险预期。因此,在尊重农户宅基地退出意愿的基础上,有序引导农户退出宅基地,进一步统筹完善城乡社会保障体系,实现“退有所居、居有所产”,解决农户的后顾之忧。第二,政府要提供更为多元化的非农职业技能培训,营造良好的就业环境,削弱农户囿于教育水平而造成非农就业的竞争劣势,让农户能够更容易的在城镇周边就业。此外,稳定农户的非农收入预期,保障农户收入稳定的长效机制也有待构建,进而有助于保障农户退出宅基地后的生活质量。第三,构建差别化的宅基地退出机制,探索更为多元的宅基地退出方式和补偿方式。在制定农村宅基地退出机制时,既要考虑到老一代农户安土重迁、落叶归根的情感诉求;又要考虑新一代农户渴望在城里定居,以及可能面临的经济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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