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疗口腔溃疡验案举隅

王玉民，高德菊

（天津市津南区中医医院，天津 300350）

口腔溃疡临床表现为口腔黏膜发生局限而浅表的溃烂，溃疡局部多灼痛，多反复发作，属中医“口疮”“口疡”“口糜”范畴。相关流行病学统计表明，复发性口腔溃疡居于口腔黏膜疾病发病率的首位，我国20%人群至少患过口腔溃疡一次，任何年龄段，任何群体都有可能发生，口腔溃疡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质量［1］。引起口腔溃疡的原因也包括内因和外因，外因与六淫，饮食关系密切，内因多为素体阴阳亏虚，或劳倦和情志不畅伤及脏腑。《口齿类要·口疮》说：“口疮上焦实火，中焦虚寒，下焦阴火，各经传变所致，当分别而治之。”说明本病多属阴阳失调，上热下寒，虚实夹杂，与表里各经均有密切联系，临床治疗时必须先辨清证候，因势利导，以防虚虚实实之忌。笔者抓住本病特点，临床以医籍处方治疗此病，虽药简量小，常收效迅速，现举6则验案，与同道交流。

1 寒热错杂证予甘草泻心汤

患者，女，36岁，主诉：口舌溃疡反复发作2年，加重一周。舌边及口腔多处溃疡，疼痛剧烈，口干口渴，大便多不成形，苔黄厚，脉滑数。中医诊断：口疮，寒热错杂证。治疗以甘草泻心汤益气和胃、辛开苦降，处方：甘草20g，党参10g，黄连12g，黄芩12g，半夏10g，干姜 10 g，大枣 5枚。3剂后口舌溃疡疼痛减轻，可正常饮食，继服7剂后诸症消除，继以参苓白术散健脾和胃治疗半个月，半年未见复发。

按：寒热错杂之口腔溃疡病机为本应解表而误下，脾胃损伤而内虚，外邪乘虚内陷，正邪相争于中焦，脾不化湿而湿热蕴结于内，气机升降失调，郁热上扰则致口腔溃疡，多症见口腔黏膜溃疡，红肿灼痛，口干渴，舌红苔黄腻，脉滑数。甘草泻心汤见于《伤寒论》：“伤寒中风，医反下之……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本为表证而被医者误用下法，中焦亏虚，客气上扰，出现胃脘痞硬，为寒热错杂痞证，临床上治疗此类疾病应用甘草泻心汤非常多，方中重用甘草以补虚清火，和里缓急，半夏辛温降逆止呕；黄连、黄芩苦寒降泄以除其热；干姜温散阴凝，参枣助君药补益中州，缓急止泻；并用寒热，平衡阴阳，辛开苦降调节气机升降，补泻兼施以调其虚实，标本同治。

2 里虚寒证予理中汤

患者，女，51岁。主诉：口腔溃疡反复发作5年余，近日复发。症见：口腔和咽部溃疡时轻时重，表面凹陷，少量白色膜状物，色清淡，纳差，寐差，口淡无味，纳呆，倦怠乏力，大便溏泻，小便清长，舌淡红胖大，齿痕明显，苔白，脉细弱。辨证为中脏虚寒，治以健脾温中，方用理中汤加味，处方：干姜10 g，党参 15 g，炒白术 15 g，甘草 6 g，葛根 10 g。7 剂后症状缓解，口腔溃疡减少，疼痛减轻，继以此方为基本方调理一月痊愈，随访1年未见复发。

按：患者素体或久病脾胃虚寒，虚火内生，口腔溃疡色淡白而迁延不愈，时伴有胃脘隐痛胀满，纳差，便溏，及舌脉均为脾虚寒凝之象。理中汤为临床常用温中散寒处方，君药干姜温煦中焦；臣药党参补益脾胃之气；佐药白术健脾化湿，葛根升阳止泻；使药甘草助党参健脾，全方温阳健脾，脾气充盈寒气得散，虚火不生则口疮自愈。

3 滋阴降火证予三才封髓丹

患者，男，67岁，主诉：口疮反复发作6年余，近十余日再发。患者反复口舌生疮，口渴，心悸心烦，夜寐不安，倦怠乏力，伴有腰膝酸痛，纳可，二便尚调，舌淡红苔少，脉沉细。证属阴虚火旺，当泻火坚阴、固精封髓，予三才封髓丹加味。处方：黄柏 20 g，砂仁 10 g，甘草 10 g，天冬 15 g，熟地黄25 g，党参20 g，知母10 g。5剂。二诊：服药后口疮减轻，腰痛减轻，身体渐有力，寐可，舌红，苔薄白，脉弦。后继以三才封髓丹为主方加味调养2个月，随诊半年患者口疮未犯。

按：口疮溃疡反复发作，绵延不愈，久病致脾肾亏虚，腰膝酸软，肾阴亏虚肾精不足，虚火上炎见心悸心烦寐差。封髓丹也是临床常见的治疗多种疾病的经典名方，名为封髓，即为益肾固精之方，肾水足则相火消。《医方集解》云：“天冬以补肺生水，人参以补脾益气，熟地黄以补肾滋阴。以药有天、地、人之名，而补亦在上、中、下之分，使天地位育，参赞居中，故曰三才也。”［2］历代医家多用此方滋肾水降相火，此方被广泛应用，可治疗一切真阳不能伏藏，上而化火的病证，调节阴阳平衡，取得了非常好的临床疗效。方中黄柏味苦入心，禀寒水之气而入肾，甘草调和上下，又能伏火以藏，砂仁之辛合甘草之甘，辛甘化阳，阴阳化合，则水火既济，心肾相交。熟地黄补肾滋阴，天冬滋阴补肺生水，党参补脾益气，佐以知母清肾中虚热。全方益阴增液，补土伏火，调节阴阳平衡。

4 脾肾阳虚证予潜阳丹

患者，男，49岁，2016年7月6日初诊。主诉：口腔溃疡1年，加重1周。症见：舌边及口腔黏膜溃疡，局部灼痛，伴腹胀、纳差，大便稀溏，小便频，夜尿3～4次，舌质淡暗，胖大齿痕，苔薄白，脉沉细。中医诊断：口疮，脾肾阳虚证。治疗当清上温下，处方以潜阳丹加味：附子（先煎）10 g，砂仁10 g，巴戟天 10 g，龟板 10 g，黄柏 30 g，甘草 10 g，蜂房 6 g，山豆根10 g。3剂后病情明显好转，口腔溃疡疼痛及腹胀均明显减轻，大便成形，小便可。守上方继服14剂，诸症悉解，后调理3个月，随访半年未见复发。

按：本案患者因过用寒凉致脾肾阳虚，兼有腹胀、纳差、大便不爽等症状，舌淡暗为上热下寒之证，寒邪潜于中下二焦，虚热浮越于上，上下寒热分离，水火不济而成上热下寒之象。本案选用潜阳丹以上清浮热、潜虚火下归温肾散寒；佐以蜂房、山豆根以清上焦局部热邪，标本同治。潜阳丹乃郑钦安先生首创，用于治疗阴火引起的阳不归根诸症，由砂仁、附子、龟板、甘草组成，首见于《医理真传》［3］。“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附子辛温大热，温肾阳；砂仁宽中理气；龟板滋阴清虚热，助阳气潜藏；黄柏清相火，引火下行；甘草健脾，调和诸药；巴戟天补肾阳，温下焦。诸药合用以清在上虚热，引火下行，温暖下焦，达到阴升阳降的作用。口腔溃疡发病因素多样，虚实夹杂，寒热同出，现代人多不能辨识伏火，治疗上不可只用清热泻下之法，必当谨守病机，从证论治，否则不但不能治病，反而加重病情。

5 肾阴不足阳气上逆证予引火汤

患者，男，53岁，2017年1月23日初诊。主诉：口腔及舌面溃疡反复发作半年，近日加重。患者口中溃疡反复发作，连绵不止，隐隐作痛，平素乏力，动则汗出，腰痛，手足心热，畏热，口干多饮，舌淡红，苔少，脉沉细数。中医诊断：口疮，阴虚火旺证。治疗当滋补肾水、潜降虚火，处方以引火汤加味：熟地黄 20 g，龟板 15 g，黄柏 30 g，砂仁 10 g，巴戟天10 g，麦门冬 15 g，五味子 10 g，茯苓 15 g，怀牛膝 15 g，甘草10 g。7剂后溃疡稍减轻，疼痛减轻，手心热消，口干不苦。上方加肉桂10 g，黄连6 g，肉苁蓉10 g。7剂后三诊：溃疡减少，以上方为基础调理2个月后痊愈。

按：陈士铎《辨证奇闻·咽喉门》曰：“咽喉肿痛，日轻夜重，亦成蛾如阳症……火无可藏，上冲咽喉。宜大补肾水，加补火，以引火归藏，上热自愈。用引火汤……一剂火归肿消，二剂全愈。”《外科医镜》云“治阴火喉痹”［4］。方用熟地黄为君，大补其肾水，麦冬、五味子为佐，滋补肺金，金水相生，水旺以制火，巴戟天温肾以引火归元，黄柏、砂仁、甘草取封髓丹之意滋肾水降相火，龟板、牛膝滋阴潜阳，益肾补心。口腔溃疡在临床上多表现为火热旺盛之像，若医者误以清热之法，必损伤脾肾，加重病情，本案患者溃疡疼痛，但为隐隐作痛且痒，手足心热，是虚火上扰，肾阴亏虚，当滋水引火，故处方以滋肾潜阳之引火汤，补肾水，引上焦之虚火归元，上焦火消，肾水充盈疾病自愈。

6 火热炽盛证予三黄泻心汤

患者，男，37岁，2017年1月14日初诊。主诉：口中溃疡疼痛5天。患者近日熬夜后出现口疮，症见口唇、齿龈、两颊、上腭等黏膜多处生疮，边缘红晕鲜明，溃疡面黄白色，灼热疼痛，面颈部皮疹，烦躁，烦热，纳可寐欠安，口渴饮冷，尿色黄赤，或大便秘结，舌质红或有裂纹、苔黄，脉数。诊为口疮，火热炽盛证，方以三黄泻心汤加减。处方：黄芩12 g，黄连 9 g，生大黄3 g，羌活、防风各12 g，甘草6 g。7剂。二诊症状减轻：口疮减少，疼痛减轻，皮疹减少，精神可，纳寐可，二便调，舌红，苔白厚。上方去羌活、防风，加枳实、竹茹、半夏各9 g。继服7剂。三诊症状减轻：口疮几无，头面部皮疹消退，纳寐可，二便调，舌红，苔薄白。守方继服数剂，病情向愈。后经多次回访，未复发。

按：三黄泻心汤，为商朝伊尹所创的泻火剂，经历代医家不断补充完善，沿用至今，还有非常好的治疗效果［5］。脏腑积热上炎则见口糜，心热、肺热、膀胱热移小肠、三焦火盛均可生口糜。三黄泻心汤由大黄、黄连、黄芩组成，分泻上中下三焦之实火，并有泻热燥湿的功效，临床加减运用此方可治疗热火上扰、迫血妄行的实热证及上焦热盛所致诸症，且疗效显著。本例患者症状表现为三焦火盛，湿热内结，故予黄芩、黄连、大黄以泻实火，羌活、防风佐以燥湿，甘草调和诸药。

7 结 语

由于现代人们的饮食、生活环境、习惯风俗等原因，口腔溃疡已成为临床常见的病证，临床施治时不可一味见口腔溃疡就以热清之，需分清病机，辨证治疗，才能取得良好的疗效。很多医籍处方的理念和用药方法值得我们学习斟酌，辨证用药是中医的必须也是难点，对医籍处方的学习和运用能够更好地指导我们辨证用药，更好地为人类的健康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