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70年税制研究的文献回顾与总结

时间：2024-04-24

许敏董佳慧

【摘要】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税制改革效果显著，税制研究也得到复苏与发展。回顾和梳理70年税制研究历程，并结合关键词共现分析方法和网络分析方法，利用SATI3.2、UCINET6和NETDRAW软件，搜索知网上70年来以“税收制度”为主题的期刊论文，选取样本对其关键词进行计量分析，展现税制研究的发展动态，明晰税制研究的发展特征，更直观地呈现出税制研究鲜明的改革色彩。新时代税制研究应继续围绕改革话题，综合跟随性和前瞻性研究，以更多更优的成果为现代财政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提供参考和借鉴，助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关键词】税制研究; 回顾与总结; 高频关键词; 发展动态; 发展特征

【中图分类号】 F812.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9）19-0154-06

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从开创新时期到迈入新时代，从最初的百废待兴到现在的欣欣向荣，实现了经济和社会的跨越式发展。税收作为国家取得财政收入的重要形式，对于稳定经济发展和调节经济结构意义重大。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要实施更大规模的减税降费，旨在为企业减轻负担，也是出于对经济结构、政治体制、社会稳定等多种因素的综合考虑。70年来经济社会的发展促使税收制度的演变，也推动了税收制度的研究进程。本文拟借助相关软件进行文献梳理，回顾新中国成立70年税制研究的发展历程，分析税制发展各阶段对应的研究热点及动态，总结研究整体发展特征，以期定位未来税制研究的前行方向。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特定主题的研究热点与动态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发表的期刊论文、专著、教材等形式得以展现[ 1 ]，本文借助知网期刊论文的梳理，选取合适样本对其关键词进行计量分析，以此反映税制研究的发展动态。

本文选取中国知网（CNKI）期刊全文数据库为文献检索平台，在进行检索时，将主题定为“税收制度”，来源类别为全部期刊，出版年限从1949—2019年，划分不同时间段搜集论文，因检索结果数据量庞大，悉数分析较为困难，因此根据论文的相关度排序，选取前500篇为研究样本，而其中1949—1977年只有42篇论文，所以该时间段样本量为42。

针对上述样本论文进行关键词的提取和计量，关键词可以表述论文的中心内容，通过对关键词的词频统计以及共现分析有助于知悉某一研究领域的热点问题[ 2 ]。本文利用SATI3.2、UCINET6和NETDRAW软件，结合关键词共现分析方法和网络分析方法，拟呈现出新中国成立至今各阶段关于税收制度的研究熱点。分析时共现网络图中的中心位置代表核心地位，连线粗细代表共现关系强弱，可以由此推断出每一阶段研究热点的分布和动态变化。

二、税制研究的总体量变分析

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税收制度经过多次变革：改革开放前，国家对税收进行统一管理，税收地位不被重视，改革开放后税收制度逐渐恢复，税制改革开始起步[ 3 ];分税制改革适应了市场经济体制需要，对于税制建设具有里程碑意义[ 4 ];全面深化改革提出建立现代财政制度的要求，我国顺势又开启新一轮的税制改革[ 5 ]。因此，对我国税收制度发展和完善来说重要的时间节点有1978年、1994年以及2013年，再综合上述三位学者的观点，将我国的税收制度划分为以下几个发展阶段：1949—1977年为实行集中统一的税收制度时期;1978—1993年为税收制度恢复重建时期;1994—2012年为税收制度探索创新时期;2013年至今为税收制度全面深化改革时期。

参照上述各发展阶段的时间节点，在知网上进行期刊论文检索，结果如图1所示：1949—1977年有论文42篇，年均论文数为1.4篇;1978—1993年有论文2 016篇，年均论文数为126篇;1994—2012年有论文20 001篇，年均论文数为1 052.7篇;2013年至今有论文8 795篇，年均论文数超过1 353篇（本文检索截止日期为2019年4月11日，2019年按半年计算）。由以上数据可以看出以税收制度为研究主题的期刊论文数量逐渐增多，凸显国内税制研究的蓬勃发展之势。

三、税制研究的发展阶段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税制研究随着税制发展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特征，根据上述分期方法，其演变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阶段：

（一）1949—1977年：贫瘠阶段

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恢复国民经济成为国家的首要任务，加之1952年朝鲜战争的爆发，军费开支增添了财政负担，国家迫切需要集中财力去满足建设发展需要[ 6 ]，建立全国统一的税收制度势在必行。1950年1月，政务院发布《中国税政实施要则》，从制度上规范税收的征收和监管。为了进一步贴合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国家于1958年着手合并税种和简化税制工作，设置工商统一税，在工业和商业环节分别征收一次，且计税价格也简化为商品销售收入，至20世纪70年代，集中统一的财税体制基本建成[ 7 ]。税制的统一与简化虽然为国家聚集财力带去了便利，但“统收统支”的管理办法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税收在调节经济方面的作用，抑制了经济发展活力[ 8 ]。

1949—1977年，知网共检索出42篇以“税收制度”为研究主题的论文，本文用SATI3.2软件对样本论文的关键词进行词频统计，并由高到低进行排序，从中选取前20名，结果见表1。从中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税法”“财政管理”“企业”“企业管理”“财政收入”等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较高，表明当时学者们较关注新税法颁布对国家财政和企业产生的影响以及对二者提出的管理层面的新要求。

再利用UCINET6和NETDRAW软件构建高频关键词共现网络图，以此观察各关键词的内部联系与分布结构。图2中，除“税收制度”外，“税法”“企业管理”“企业”位于共现网络图的中间位置，表明在此期间，这些关键词为研究热点，其中“税法”与“税收制度”、“企业”与“企业管理”之间的连线较粗，说明此时学者们多从新税法角度剖析税收制度，同时也较为关注企业应对国家统一税收制度的管理措施等方面。

总体来看，该时期的文章数量不多，税制研究尚处于贫瘠阶段，通过观察选取的样本，可发现以下两点特征：

1.文章学术性不强，内容较混杂，多是关于在国家建立集中统一的税收制度后各地方政府或企业采取的应对措施以及实施效果等。

2.片面强调对税收制度的遵从与贯彻执行，保证财政收入总量，而研究税收本质作用和税制基本架构的几乎没有，税收的深层价值被忽视。

（二）1978—1993年：萌芽阶段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财税部门重新树立按经济规律办事的思想，重视税收在国家经济建设中的地位，提高其在财政收入中所占的比重[ 9 ]。为响应国家改革开放政策，我国于1980—1981年初步建立涉外税收制度。1984年实施“利改税”改革方案，完善所得税制度，同时开征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等税种，逐步向复合税制转化。与此同时，为配套加强税收征管工作，着手建设税务干部队伍和税务机构，1985年国务院批准增加税务干部10万人，1988年财政部税务总局（司级）升格为国家税务局（副部级）[ 10 ]。总体来说，20世纪80年代的税制改革使我国的税收制度得到恢复重建，税收的宏观调控作用明显增强。

1978—1993年，知网共检索出2 016篇相关论文，根据表2高频关键词统计结果可知，这一时期“税种”“税制改革”“纳税人”等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较高，表明当时学者们较多研究这一阶段的税制改革，关注对税种、纳税主体、税率等税制构成要素的政策规定。

按照前述方法绘制高频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见图3），除“税收制度”外，“税制改革”“税法”“税种”“纳税人”“企业管理”等关键词位于共现网络图的中间位置，对应了前文提及的税制改革热点，说明这一时期的研究多围绕税制改革展开，同时相比前一阶段，对新税收制度下企业这一主体的研究热度仍未减弱。“放权让利”的税制改革改变了国家与企业之间的分配关系，所得税制、工商税制的变化影响了企业的日常生产经营，因此需要企业及时做出管理方面的调整。

该阶段论文数量增多，学术性也有所增强，属于税制研究的萌芽阶段。观察选取的样本，可以得出该期间的研究有如下特点：

1.注重分析研究国外的税收制度，例如日本、瑞典、法国等国家，积极响应国家对外开放政策，通过对比别国的税收制度，学习借鉴各国的成功经验，为进一步完善我国税制提供新思路。

2.开始对税收制度进行内在剖析，包含构成要素、设计原则、功能作用等方面，表明税收在国家财政中的地位得到重视，不仅仅是将其看作财政收入的资金来源。

3.积极探索对现行税制的完善方法，在税收制度得以恢复重建之后，学者们针对不足之处进行探讨，文章标题中多见“改革”二字，分税制改革的设想也被提及，显现出对不断优化税制体系的研究热情。

（三）1994—2012年：興起阶段

1992年我国明确提出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目标，税收制度也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不断被激发改革创新的活力。1994年开始全面启动分税制改革，此次改革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税收制度完善和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11 ]。制度层面，我国出台了大量税收法规条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增值税暂行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税暂行条例》等，同时针对前一次改革后税种过多、税制复杂且不规范的问题，形成了比较规范的以增值税为主，消费税、营业税为辅的流转税制，搭建了一个新型的税收制度体系[ 12 ];机构层面，将国家税务局更名为国家税务总局，并升级为正部级机构。1998年，公共财政体制框架的构建被纳入财税体制改革轨道，各项税收制度也伴随公共财政体制的建设逐步优化完善[ 13 ]。总体来看，1994—2012年间对税收制度的探索创新意义深远，既借鉴吸收了国外成功经验，又结合了我国具体国情，为以后的深化改革铺路搭桥。

1994—2012年，知网共检索出20 001篇相关论文，根据表3统计结果可知，相较于前一阶段，这一时期的研究热点仍然包含税制改革，“税种”“税制改革”“税法”“税收征管”“纳税人”等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较高，新型财税体制的建立影响广泛，激发了学者们的研究热情。同时，“房地产”“绿色税收”“环境税”等新词汇的出现也表明该阶段研究领域得到拓展，覆盖面逐步扩大。

由图4可知，除“税收制度”外，“税制改革”“税种”“财政收入”“税收”等关键词位于共现网络图的中间位置，对应了税制改革这一热点。“税制改革”与“财政改革”“税种”与“财政收入”之间的连线较粗，表明学者们重视税制改革与财政改革之间的联系。公共财政体制改革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应时之举，税制改革应以构建公共财政体制框架为主线稳步推进，而税种作为税制改革的涉及面之一，应结合实际需要不断实现动态调整，从而为财政收入提供保障。

该阶段的论文数量与前期相比显著增多，且研究内容更加丰富，税制研究进入全面兴起阶段。观察该时期选取的样本，可以发现如下特点：

1.学者们逐步重视绿色发展的重要性，敏锐地拓展研究新领域。文章标题中可见“环境税收”“绿色税收”等字样。

2.更多地将我国的税收制度放在更加广阔的国际环境中去研究，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之后，税收制度也面临新挑战新要求，较多文章将我国税收制度与其他各国进行对比，旨在给我国税制的优化提供思路和启示。

3.研究内容趋于多样化，细化到具体行业和具体税种进行研究，包括房地产行业、保险业、证券业、银行业等，覆盖领域逐渐扩大。

（四）2013—2019年：繁荣阶段

2013年随着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目标的提出，我国的税收制度也亟待完善，进入深化改革阶段[ 14 ]。2014年6月，中央通过《深化财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决定开展新一轮财税体制改革，紧接着2016年“十三五”规划明确了税制改革任务，2018年国家提出包含消费税、关税和资源税等10个税种在内的立法规划，强化税收法制。总体来看，税制的深化改革主要涉及以下三个方面：（1）实施营改增政策。从2012年在上海开始实施试点到2016年的全面推广，最终于2017年废止营业税。（2）完善所得税制度。企业所得税方面，国家分别于2017年、2018年对企业所得税法进行修改，内容涉及对企业公益性捐赠支出的扣除以及对非居民纳税人纳税地点的核定;个人所得税方面，2018年国家对个人所得税进行修改，主要围绕起征点、纳税人和税率等内容展开。（3）优化财产税制度。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稳妥推进房地产税立法”，2019年两会又将“稳妥”改为“稳步”，房地产税立法的基础性条件已逐步具备，立法进程不断加快[ 15 ]。

2013—2019年，知网共检索出8 795篇相关论文，根据表4高频关键词统计结果可知，税制改革依旧是稳定的研究热点，且与前期相比，“税收优惠”和“税收征管”的排序有所提前，关注热度得到提升，同时出现了“中小企业”“创新”“地方税体系”等新高频词，表明税收制度研究主题和内容进一步得到丰富，税制研究繁荣发展。

观察图5可知，除“税收制度”外，“税收”“税制改革”“地方税体系”等关键词位于共现网络图的中间位置，研究热度较高。此外，“中小企业”与“扶持”之间的连线较粗，表明学者们较为关注税收制度对中小企业的扶持作用，关注国家对中小企业在税收制度方面的优惠政策等等。

随着税收制度的深化改革，税制研究也进一步深化，论文数量更多，质量更高，进入了研究的繁荣阶段。该时期选取的样本呈现如下特点：

1.重视税收制度的创新研究，面对新形势新挑战，实现税收制度的改革和创新对财政制度的完善以及社会市场经济的发展意义重大。

2.更加紧密结合时代背景进行研究，文章标题多见“新形势”“经济新常态”“治理现代化”等字样，学者们积极探讨新时代税收体系的建设和优化方案。

3.更加关注税收公平，包括制度公平、执法公平等方面，分析税收制度在调节城乡收入以及居民个人分配差距方面的作用，以促进社会稳定和谐发展。

四、税制研究的发展特征

（一）税制改革是持续的研究热点

通过前述的计量分析，不难发现自1978年进入税制研究的萌芽阶段开始，“税制改革”一词在之后每一阶段的高频关键词当中都有出现，且在排序上逐渐提前，表明对税制改革的研究不断升温，税制研究被烙上了鲜明的“改革”印记。根据财政部统计数据，1950年我国税收收入仅为49亿元，而到2018年已近14万亿元，数字的跨越式增长彰显改革的显著效果。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使我国税收走上了转换机制、制度创新之路;2016年营改增试点的全面推开成为进入新时代后新一轮税制改革的代表，积极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 16 ]。如今，税制改革正朝着更深远的目标继续推进，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实施更大力度的减税降费，旨在进一步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在现代财政制度的建设道路上，税制改革将持续向纵深挺进，成为持续的研究热点之一。

（二）量的增长与质的提升相结合

根据前述统计分析结果可知，新中国成立70年来知网上研究税收制度的论文数量总体呈上升趋势，税制研究从新中国成立初期的贫瘠阶段迈入了如今的全面繁荣时期，尤其是1994年国家实行分税制改革之后文章数量更是呈现井喷式增长，标志着税制研究的全面兴起。税制研究在实现“量”的增长同时，也相应得到了“质”的提升。1949—1977年，文章的数量较少，质量较低，几乎没有学术性论文，也没有能够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文章;1978—1993年共有420篇论文被核心期刊录用，年均26.3篇;1994—2012年共有7 202篇论文被核心期刊录用，年均379.1篇;2013年至今共有2 334篇论文被核心期刊录用，年均359.1篇。以上数据可以从侧面反映出研究成果质量的不断提高。进入新时代以来，以高质量的研究成果去呼应时代需求，加快现代税收制度的建立，从而助力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这是税制研究持续努力的目标和方向。

（三）跟隨式回应与前瞻性研究并存

新中国成立70年来税制研究的主题和内容丰富多彩，并且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不断拓展新领域，主题的覆盖面和内容的信息量逐步扩大。其中有积极回应时代背景和国家税收政策变动的跟随性研究，也有对完善税制进行探索的前瞻性研究。结合前述各时期的研究特征，新中国成立初期为集中财力恢复经济，因此文章内容多强调税收制度贯彻执行的必要性;而后进入萌芽阶段，开始注重税收制度的内在价值，文章内容多以税制实践中的问题为导向展开讨论并提出税制完善的可行性政策建议，如在进行分税制改革之前，知网上就可检索出300篇有关文章，包含对分税制改革的必要性讨论与可行性研究，为之后改革的实施奠定理论基础，体现了前瞻性研究对税制建设完善的启发性作用;再到税制研究全面兴起阶段，研究迈向国际舞台，如2001年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后，文章标题中可见“WTO”“世贸组织”“入世”等字样;而今进入繁荣阶段，国家更加注重对税收制度的改革创新，2015年国务院实施进一步减税降费措施，以减税降费为主题的文章数逐渐增多，2016年12篇，2017年73篇，2018年77篇，2019年截至四月份已有49篇，随着2019年更大规模减税降费政策的实施，相信将会有更多优质研究成果的出现。

五、结语

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的税收制度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不断得到完善，税制研究也相应得到复苏和发展。在国家由经济体制改革走向全面深化改革的各个关键节点上，税制改革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为税制研究营造了浓厚的时代氛围，使其具有鲜明的改革色彩。当下面临国家迈入新时代的重要发展节点，人民主要矛盾的变化要求税收制度向更法治、更公平的方向完善，税制改革依然不可或缺，因此未来的税制研究应继续围绕改革这一话题，紧密联系人民对公共服务的需要，在分析探讨既定税收政策影响的同时发掘问题并大胆探索制度优化的新思路新方法，凸显研究的跟随性和前瞻性，增强理论研究与政策制定之间的双向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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