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集资案背后的官员

严州夫

2008年，湘西非法集资达到白热化，月利息普遍在8%以上，有的企业甚至高达10%至12%。涉及集资户数万户，吸收资金100余亿元，湘西州首府吉首近半数家庭卷入，大量政府官员也参与集资。

湘西集资案逾百官员参与

州长辞职统战部长被调查

2009年2月5日召开的湖南省反腐败工作会议通报，湘西自治州州政府原副州长、巡视员黄秀兰，因涉嫌受贿、参与民间非法集资，被移送司法机关侦查。据了解，至此已有4名厅级政府官员、数十名处科级官员，因卷入湘西自治州非法集资案而被查处。另有228名非法集资公司主要负责人、实际控制人被采取强制措施。

2008年11月，湖南省委决定免去徐克勤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州委副书记、常委、委员职务，责令其按法定程序辞去州人民政府州长职务。同时，决定免去滕万翠州委常委、委员职务。

据调查，徐克勤在担任吉首市和湘西自治州主要领导期间，对吉首地区非法集资问题处理不力，负有一定领导责任。滕万翠在向湖南省纪委、省监察厅湘西部分企业非法集资问题调查组说明问题时，有严重故意瞒报行为。此外，她还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参股矿山开采、旅游项目开发，从中获取非法利益等严重问题。湖南省纪委报经省委批准，对滕万翠的问题进行“两规”调查。滕万翠的丈夫、任职于湘西州农行的刘某也遭到调查。

湘西民间集资已有时日，但大规模的集资始于2002年。2008年，湘西非法集资达到白热化，月利息普遍在8%以上，有的企业甚至高达10%至12%。涉及集资户数万户，吸收资金100余亿元，湘西州首府吉首近半数家庭卷入，大量政府官员也参与集资。

2008年年中，部分参与集资的政府官员获知信息，提前支取本息，引发集资链断裂。

2008年9月3日至4日，因担心本金难收回，万余被集资者两度聚集，围堵湘西州政府和火车站，后经动用警力方才平息。此后，集资户又两次围堵湘西州政府。

2008年9月4日，吉首市政府发出了对集资情况进行登记的通告，并在市区设立了28个集资登记点，摸查集资情况。

据悉，湖南省湘西自治州州委常委、统战部长滕万翠参与非法集资并提前支取本息，且集资数额巨大。

滕万翠主要涉嫌参与湘西荣昌集团和吉首光彩房地产开发公司非法集资，并与此两家企业关系密切，而滕万翠曾对光彩房地产公司关注有加。

滕万翠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土家族女干部，案发前在湘西州委常委中排名第四。

据中国人民银行湘西自治州支行2008年7月份公布的分析报告，到2008年6月末，自治州民间借贷规模近70亿元，占该地区金融机构同期贷款总额的一半以上。

吉首市市区人口不足20万，过半的家庭参与了非法集资；而在湘西州所辖的龙山、凤凰、古丈、花垣等八个县，非法集资也相当严重。

除了上述重点清查的融资企业，目前当地公安机关还在调查更多小型融资企业。据警方人士透露，“这些受到调查的融资企业，融资额多在两三亿元左右，其中已经发现有诈骗嫌疑。”

非法集资对湘西各方面影响甚巨，许多居民甚至卖房集资、贷款集资，因本息无归，生活陷入困境。

丽水两领导司机集资诈骗

多名领导干部暗充“保护伞”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兴起集资之风的浙江丽水，这两年饱尝集资苦果，银泰房产案受害人数逾万，非法集资7亿元的美容院老板娘“小姑娘”杜益敏于2009年1月刚被终审判处死刑，但是，影响最坏的当属丽水“两领导司机集资案”。

一个是丽水市政协主席的司机吕伟强，一个是丽水市工商联领导的司机单旭波。案件备受瞩目不仅因为他们身份特殊，还因为给他们帮忙集资的活跃身影中不乏当地一些县处级领导干部。

年前，吕伟强已在丽水市中级法院第一次开庭受审，2009年2月11日，随着丽水市莲都区人民法院正式受理了单旭波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领导司机集资案已经全部进入审判程序。

公安机关的侦查表明，吕伟强自2004年8月到案发时，以工程招投标、银行还贷、与他人合伙做外贸生意、投资办厂、做基金等为由，以月利率2%至12%的高额回报为诱饵，先后向单旭波等28户个人和企业非法集资，累计金额26218.58万元。

专案组对吕伟强所有资产进行了全面调查，依法扣押、冻结、查封其资产总值1000余万元，全面查清了吕伟强的资金往来情况：

集资款中用于支付集资款利息和归还到期集资款本金达22666.695万元；

以银行卡套现、通过他人“洗码”、带现金过境等方式数十次到澳门赌博输掉2000余万元；

用于投入某公司购买土地建厂房610万元(至案发未开展任何生产经营活动)；

其余款项被吕伟强用于购房买车以及个人生活挥霍，共造成他人实际经济损失达3985.135万元。

经查明，丽水市公安局原副局长陈伟达筹集亲友资金出借给吕伟强使用，并多次出面帮助吕伟强联系向企业借款；

丽水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李锋、丽水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吴益由为吕伟强借贷资金提供方便条件。

由于他们的帮助，吕伟强先后向浙江金龙房地产投资集团有限公司等企业共借款1020万元，造成企业实际损失855万元。

此外，原丽水市委办公室人事行政处处长林斌在出借资金和介绍朋友出借资金过程中，收受吕伟强“好处费”。

公安局的材料称，单旭波以承包工程、投资地产等名义，向集资户集资6200多万元。单旭波在集得这些钱后，并未投资工程建设，而是以5%到10%的月利息，出借给他人，其中主要的资金流向是给吕伟强。

2004年以来，单旭波常带着吕伟强去澳门赌博，单旭波帮他签下筹码，吕在澳门赌博共输掉2100余万元。最后一次是2008年春节后，两人到澳门，单旭波为吕伟强总共垫付了491.77万元。单旭波带着吕伟强去澳门赌博的原因是，吕每赌一笔钱，单就能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洗码费”。到案发时，单旭波已经从吕伟强的赌资里抽得数十万元的“洗码费”。

吕伟强和单旭波案发后，丽水流传甚广的一则消息是，丽水市的一些领导在吕和单资金链快要崩裂之时，打电话给当地的企业家，让这些老板借钱给处于困境中的吕伟强，钱到账后，他们再从吕处拿回自己的本金，全身而退。被抽光钱的吕伟强，在领导的安排下到公安局自首。而单旭波的主要工作，则是以领导做生意为由到处借钱，然后把钱给吕伟强，再转到领导们的账号里。

2007年底到2008年3月，吕伟强和单旭波两人资金链崩溃的前夜，他们完成了最后的疯狂之举。接下集资最后一棒的，是10多位丽水当地有名的企业家。

资料显示，借钱给他们最多的是朱文连，共被借走3000万元，丽水金龙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王岳成被借走600万元，另外还有金某被借走950万元，杨某、王某、方某等各被借走200万元，总计金额5000多万元。

据报道，王岳成被借走的600万元，与丽水市委政法委副书记吴益由的打招呼有关系。

“2008年2月左右，市国土局副局长李锋打电话给王岳成，王不肯借，最后吴益由电话打过去，他才肯把钱借出来，最后还找了一家企业做担保。”

2009年初，在吕伟强集资诈骗案中，为吕伟强向企业集资提供帮助的数名县处级干部受到了党纪的严肃处理。丽水市委、市纪委研究决定，给予陈伟达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离公安队伍；给予林斌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出党政机关；给予李锋、吴益由党内警告处分。

“小老板”非法集资40亿元

领导辞职加入“皮包公司”

对于宁夏很多“投资者”而言，2009年春节会过得很艰难。原因不仅仅是金融危机，还有一个叫孙国明的年轻人。一个24岁的小年轻，骗取了众多身价千万的“投资者”的信任，参与其融资骗局。

孙国明曾经是宁夏民间“做资金”圈子中的风云人物，在过去三年多时间里，通过高息借入资金，然后以更高的利息放贷或进行投资，累计融通资金达40多亿元人民币。2008年9月19日，孙国明被警方以涉嫌集资诈骗罪刑拘。据不完全统计，孙国明案发至今，拖欠的借款在3亿元以上。

据与孙国明相熟的人介绍，孙极为聪明，并表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甚有心机，说话“滴水不漏”。尽管家境不好，但孙国明颇有“志向和野心”，上学时即很能“折腾”，借款2万元租了个轿车在外面“跑各种生意”。2005年3月他和一位中专同学合资开办了银川广本通汽车租赁有限公司。

2005年中，因为业务往来关系，孙国明认识了在银川市农村信用联社（现已改制为宁夏黄河农村商业银行）工作的女孩杜莹（后成为孙的妻子），以及该信用社当时的营业部主任张立勋。这成为他改变命运的关键契机。

2006年后，孙的融资渠道扩展，汽车租赁业务渐有起色。他还认识了不少当地金融圈的人，其中包括一些“做资金”的有钱人。所谓“做资金”，就是一般所指的民间金融活动，包括“放板”业务（即高利贷）。眼见“做资金”来钱快、利润高，孙国明也开始涉足。

一位融资对象透露，他早年创业时期经常需要向当地银行贷款，因此认识了张立勋。2006年底左右，又通过张立勋认识了孙国明。张和孙对他说，他们掌握大量“倒贷款”的业务资源。所谓“倒贷款”业务，即向急需归还银行到期贷款的借款人提供短期周转资金；借款人按期归还银行贷款后，在银行保持“良好的信用记录”，可以再次向银行借款，然后用此笔资金偿还短期借款，并支付高额利息。

事实上，孙国明给他的“投资者”承诺的回报非常诱人，一般月息在3%至6%不等，最高的甚至达到10%，而按天计的利息也在5‰左右。前述人士说，孙国明认识一些曾握有贷款审批权的“圈内能人”，他们信息灵通，既了解什么人急需短期周转资金，又知道这些人再次向银行借款的把握有多大。他们的“倒贷款”业务看起来比较“靠谱”，加之对方许诺的利息很诱人，因此他颇为心动。

2006年12月21日，该人士向孙国明掌握的一个账户打入400万元。四天后，孙即分两次给他回款100万元和200万元，第五天又给他回款104.25万元。五天时间，他即有4.25万元的收益。此后一直到2008年中，该人士累计给孙国明打款达2.37亿元左右，还通过转让房子、汽车的资产向孙国明借款470多万元，合计2.4亿多元。这些借款期限从数日到几个月不等，数额也从几万元到上千万元不等。

他从孙国明处得到的包括本息在内的回款累计1.88亿元左右，最后一期还款是2008年8月14日的10万元。该人士称，即便不计利息，仅本金孙国明即欠他5300多万元。实际上，合作初期孙国明非常守信，后来还款就逐渐迟延。从2008年6月开始，拖欠的情形越来越严重，一直到其案发，仅有几笔十来万元的小额还款。

孙国明需要支出的资金，除了归还的借贷本息，还包括打点各种关系的开销、分给合作者的收益，以及各类投资支出。理论上，他必须保持自己的收益高于其融资成本，或者保持不断融入资金以归还借款，才能维持业务的运转。为方便业务开展和维持“实力雄厚”的形象，孙国明还进行各种“投资”。在2006年到2008年间，以自己的名义或通过其关系人，并购了银川融达典当有限责任公司、宁夏众邦拍卖有限责任公司、宁夏天旭商贸有限公司等，并设立了宁夏宁盐石油化工有限公司、宁夏中信投资置业有限责任公司等。

2008年，原银川市农村信用联社营业部主任张立勋、原银川市农村信用联社新华街分社主任庞波、原农业银行宁夏分行广场支行副行长孟平等人辞去原来的工作，正式加入了孙国明的公司。知情人士透露，孙国明的公司有的有少量业务，但多数属于“皮包公司”。有一点“实业投资”色彩的，是盐池天宝煤焦油加工有限责任公司。

开业典礼时，孙国明聘请了银川专业的礼仪庆典公司进行策划，从公路到公司门口的上百米路上铺设了红地毯，盐池县“四套班子”头脑悉数到场，场面非常隆重。一方面具有“雄厚实力”，另一方面有专业的“金融业务团队”，加上承诺很高的回报，且业务初期表现得颇为守信，孙国明在银川“民间金融市场”逐渐声名鹊起。很多有钱人，包括一些原本自己就“放板”的人，都把钱投给他。在他的老家盐池县，很多人也纷纷给他投钱。大家沉溺于获得不菲利息回报的喜悦中，不断加入孙国明的资金游戏，直到游戏突然终结。

2008年9月19日，因讨债无果的债主报案，孙国明被宁夏银川市公安局刑事拘留。第二天，为了当面见到孙，询问资金下落，有两位债主主动出钱，同孙的家属一起将他保释出来。在银川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新昌东路和信商务中心A号楼六层，孙国明旗下几个公司的办公所在地，各地的债主们闻讯赶来。因为人数太多，维持秩序的警方不得不设定一个“门槛”：欠款在1000万元以上者方能进屋当面质询，其余人只能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