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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龙独立自主大国外交政策探析

时间:2024-04-23

母耕源

马克龙执政以来在外交方面表现较为成功。作为一位在国际事务方面经验不多的年轻领导人,他迅速进入角色,在传统政治框架下进行积极改革创新的精神,不仅表现在内政方面,也在外交政策中得到充分体现。其在目前法国和欧盟发展的关键时期主张独立自主的大国外交政策,敢于担当,给整个欧洲带来了新气象。当然,马克龙上台时间尚短,其外交政策究竟效果如何,会有什么后续发展,仍需观察。

2017年5月,备受关注的法国大选在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躁动不安中落下帷幕,年轻的“中间派”政治家马克龙获胜。上台之后,他在积极推动法国国内社会经济改革同时,在外交舞台上表现活跃,逐渐显示出其外交政策走向。而马克龙式外交并未完全脱离前任总统的政策方向,体现了法国外交政策的连续性,但马克龙式外交特点更为鲜明。他根据新形势对原有外交政策进行调整或在其基础上进行发展,在形式和内容上大胆创新,试图最大程度地施展法国的外交能力,促进法国的国家利益,在国际上重塑法国的大国形象。这方面突出表现为欧盟建设计划全面系统、在叙利亚问题上转变立场以及代表欧盟国家与美、俄两大国缓和关系等。总之,马克龙式外交是围绕重建法国独立自主大国地位这个战略目标展开的,与马克龙自己所宣称的回归“戴高乐—密特朗”主义相吻合。

以“法德轴心”推动欧盟

全面改革

想重建大国地位的法国离不开一个强大的欧盟。从目前看,欧盟政策确实也堪称马克龙整体外交政策中的亮点。其主要特点是力求恢复法国在欧盟不可替代的影响力,重建“法德轴心”,并在此基础上推动欧盟全面改革。

马克龙竞选时就以亲欧洲、支持全球化形象著称。上任次日即按惯例将德国作为海外首访国,足见其对法德关系的重视。在目前欧洲一体化举步维艰的形势下,马克龙的对德外交意在重启“法德轴心”,激活其前任奥朗德执政期间有所降温的两国关系。近几年,法国经济持续低迷、安全形势严峻、国内改革又接连受挫,使法国在欧盟内部影响力下降,无法在欧洲事务中继续发挥主导作用,在很多问题上甚至只能依靠德国,成为“配角”。法德在解决债务危机等问题上的分歧也使两国关系受到影响。然而,法德是推动欧盟改革发展的驱动力。在英国脱欧使“法德轴心”对欧盟重要性上升背景下,马克龙显然是要扭转法德在欧盟内力量失衡局面,重新发挥“法德轴心”作用,与德国以平等地位一起推动欧盟全面改革。

在加强法德合作、发挥法德共同领导作用方面,马克龙提出加强法德在社会经济领域合作,到2024年两国市场实现完全一体化,公司使用相同标准。马克龙还与默克尔计划就欧元区和欧洲的进一步整合提出共同倡议及其行动路线图。在安全防务领导作用上,法德在联合内阁会议上重申了制定欧洲共同防务政策的意愿,并决定联合领导研制欧洲新一代战机,希望在2018年中共同完成项目实施的路线图。[1]

马克龙在欧盟政策上大胆提出自己的意见,对欧盟建设提出系统规划,目标远大,为欧洲未来指出了发展方向,有力提振了民众对欧洲一体化发展的信心,具有很强的动员力。事实上,马克龙上台后在不同场合都谈到了对欧盟下一步发展的设想,其中以他在巴黎索邦大学发表的“重塑欧洲”演讲最为全面。他在这次演讲中对欧盟建设提出一整套规划,内容涉及经济、防务、难民以及欧盟机构建设、人员交流、共同农业政策和共同碳排放税等多个领域,并设定了时间表。[2] 总的来看,欧元区改革、防务建设和难民问题是目前欧盟改革的主要问题,也是法德需要重点协调的领域。

经济学家出身的马克龙,其改革重头戏在欧元区。他提出在欧元区核心建立强有力的共同预算、设欧元区议会和财政部长,目的是在不附加财政紧缩条件和不需要全体成员国同意的前提下,为陷入危机的国家提供资金帮助。这个建议颇富雄心,但与德国的立场有分歧。事实上,马克龙的上述主张会使德国承担更多资金支持,还会失去对资金使用的决定权,甚至导致共同负债,触犯了德国的底线。因此,德国主张只设立一个数额不大的基金,为成员国进行结构性改革提供支持。

在防务问题上,马克龙建议到2020年成立欧盟“共同干预力量”和共同防务预算的大目标。英国脱欧,减少了欧盟建设集体防务的阻力,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增加了欧盟加快建设集体防务的压力,都为欧洲防务建设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机遇。目前已有23个欧盟国家达成在防务领域的“永久结构性合作”,为防务建设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动力。

在难民问题上,马克龙多管齐下应对难民潮。他建议成立欧盟共同边境警察部队与安置难民组织,以便有效控制欧盟边境及对难民进行安置;建立跨国信息联网系统提高难民申请审查效率以及推出让难民融入社会的欧盟培训计划。这样做既可协调共同难民政策,又可防止难民危机扩大,而被疑欧派借机炒作。

马克龙对欧盟建设规划堪称宏伟、振奋人心,但能否成为现实,既取决于法德两大国能否在关键问题上协商一致,又要看欧盟核心国和边缘国之间是否能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妥协。马克龙将在索邦大学演讲时间定在德国大选之后就是这个道理。马克龙上台后法德关系有所升温,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德国不希望看到一个极右翼的法国政府出现。但法德两国在欧盟建设具体问题上存在的分歧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解决,这从两国解决欧债危机以及上述欧元区改革的不同思路可以看出。一般而言,法国在欧盟一体化建设中注重维护成员国主权,而德国更强调一体化的程度和纪律。马克龙在索邦大学演讲之后,默克尔仅表示欢迎马克龙的演讲,认为欧盟改革“有必要”,却未评论任何具体内容。[3] 这是因为除固有分歧外,德国接下来的政府组阁情況将对德国的欧盟政策产生直接影响。换句话说,即使马克龙的计划说服了默克尔本人,德国的立场最终还得看政府内各党派的博弈结果。谈判现在进入困难期,各方在欧洲政策、能源环境政策以及移民和难民政策等关键议题上分歧严重,最终结果有待各方达成进一步妥协。此外,德国对法国的支持是有条件的,也就是法国需要成功推动劳动法和公共财政等方面的经济社会改革。但改革措施会触及各方的很多既得利益,势必困难重重,这也会影响马克龙欧盟计划的实施。

除法德关系外,欧盟核心国与边缘国的矛盾也是阻碍欧盟建设的重要因素。如“多速欧洲”提议,尽管法德意西等核心成员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推进一体化的办法,但多数中东欧国家和部分南欧国家却担心被边缘化,因而强烈反对。在欧盟外籍劳工问题上,法国主张重新审视有关借调劳工的措施,对外籍员工进入他国工作进行严格管制。但从东欧国家角度看,这将不利于劳工在欧盟境内自由流动。

总之,马克龙的众多提议要在复杂的欧盟审批程序下,通过协调不同成员国的利益关系最终得以实行,这显然还要面临不少挑战。

加大反恐力度,轉变对叙立场,并在地区热点问题中积极发挥

建设性作用

基于形势需要,马克龙将反恐作为法国对外政策的首要目标。从反恐政策看,马克龙既积极参与国际反恐行动,与美国、德国等保持协商合作;又不唯大国马首是瞻,敢于提出法国自己的立场。

马克龙认为法国当前反恐任务集中在两大区域:一个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另一个在利比亚和萨赫勒地区。[4] 曾任法国防长、萨赫勒地区军事行动总指挥、有丰富对非经验的勒德里安被任命为法国外交部部长,并在上任后不久访问突尼斯、埃及、阿尔及利亚,力求取得这些国家在反恐问题上的合作。反恐区域中的前法属非洲殖民地,在历史、经济和文化等方面与法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马克龙积极利用法国在这些国家的影响力,加强与它们的各方面联系,“标本兼治”进行反恐。

马克龙反恐与奥朗德一样不排除使用武力,但他认为军事行动需要在政治解决配合下才有意义。他还强调从经济发展等源头遏制恐怖主义蔓延。此外,他还重视发挥法国同德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的反恐合作,大有在欧盟框架下推动反恐行动的趋势。这与他后来在索邦大学演讲时做出成立欧洲反恐检察机构等提议相呼应。马克龙上任后出访的首个非欧洲国家便是马里,并表示会让法军继续驻守马里直至根绝萨赫勒地区的恐怖主义。在七月初举行的萨赫勒五国集团特别峰会上,他也明确表示将为萨赫勒五国集团联合反恐部队提供支持。一方面,他表示了法国对马里及萨赫勒地区的军事支持;另一方面,他也承诺会加大对马里基建、教育及医疗的投资,以刺激经济发展,彻底铲除恐怖主义滋生的土壤。

马克龙宣布法国不再以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为首要目标,与美国立场拉开了距离,体现了他独立自主的大国外交政策。事实上,在2015年巴黎恐袭案后,法国就面临在“伊斯兰国”与阿萨德之间做出选择以确定斗争重点。虽然法国近年来一直坚决支持叙反对派,但叙反对派的逐渐边缘化以及极端组织在叙的发展使法国有必要与阿萨德政权谈判合作共同抵抗恐怖主义。[5] 此外,解决叙利亚问题无法绕开俄罗斯。马克龙在对叙政策上的这一转变有利于法国获得俄罗斯的支持和帮助。事实上,价值观和国家利益是法国政府历来制定和推行外交政策的两个考量因素,而这两个因素之间既相互区别又紧密联系,从某种意义讲价值观也是国家利益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只讲国家利益不讲价值观,难以占领道德制高点;反之可能会影响外交行为效果。一方面,马克龙认为自由、民主和社会公正等公共产品非常重要,欧洲有责任进行捍卫;[6] 另一方面,马克龙在坚持价值观念同时,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采取更为灵活务实的外交处理方式,致力于推动问题解决。

马克龙重建法国大国地位,还体现在积极充当冲突调停者,在地区热点问题上发挥建设性作用。第一个例子是,为避免极端主义势力在利比亚动乱时期有机可乘,马克龙于2017年7月26日主持利比亚内战两大对立派进行和平会谈,并达成停火协议。尽管利比亚和平前景仍存在很多不确定性,但至少将其和平进程往前推了一步,凸显了马克龙的信心和勇气,提升了法国的国际形象。第二个例子是,法国邀请滞留沙特并宣布辞职的黎巴嫩总理哈里里访法,并劝说后者回到黎巴嫩,在中东各国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中坚持与各方保持对话、不选边站队,再次体现了法国积极参与地区热点事务、缓和紧张局势、促进地区和平的大国姿态。事实上,作为黎巴嫩原宗主国,法国与黎巴嫩历史渊源深厚,这为法国扮演调停角色提供了有利条件。从政治安全角度看,哈里里辞职会为黎巴嫩和地区局势增添不稳定因素,进而对法国与欧洲安全造成影响。从经济角度看,黎巴嫩政治危机背后的沙特、伊朗均是法国在中东地区的重要经贸伙伴,与二者保持良好关系符合法国利益。法国主动参与调停并邀请哈里里访法,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沙特面临“扣押哈里里”指责的舆论压力,受到沙特欢迎。当然,黎巴嫩内部派系斗争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背后充满以沙特和伊朗为首的中东国家以及美、俄等大国博弈的影子,马克龙的调停很难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事实。然而,他的这一举动毕竟为缓解冲突展现了一种新的思路,显示出与美、俄等大国在中东问题上根本不同的立场,再一次表现了法国的独立自主大国外交形象。

代表欧盟国家率先与

美、俄两大国缓和关系

在对待美、俄两大国态度上,马克龙也有力塑造了法国独立自主的大国形象。在目前美、俄与欧盟国家关系均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他率先邀请俄罗斯总统普京和美国总统特朗普相继访法,巧借象征性事件表现欧俄、欧美特殊关系,表现了与两国积极接触合作的姿态。

近年来俄罗斯因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部问题与欧盟国家关系恶化,普京治下的俄罗斯被西方阵营视为威胁。马克龙竞选期间还曝出俄罗斯“暗中干扰法国选举”传闻、马克龙的竞争对手玛丽·勒庞在俄罗斯受普京高调接见的插曲等。但由于地缘政治原因,俄罗斯对欧洲安全一直非常重要,与俄罗斯的长期紧张关系并不符合欧洲的利益。同时,俄罗斯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之一,法国要想在叙利亚、反恐、乌克兰等问题上取得突破,与俄罗斯保持接触与协调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此外,欧俄在能源和经济领域联系紧密,对俄罗斯的一味制裁只会使本国受到更大伤害。马克龙上台后借凡尔赛宫举办彼得大帝访问法国300周年纪念展览活动之机,邀请普京访法,就叙利亚、乌克兰、反恐、人权等问题进行了磋商。虽然双方分歧不可能通过一次会谈解决,但这表明了法国愿意主动与俄罗斯缓和关系的态度。

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使美欧关系充满难以预料的变数。这表现在特朗普奉行单边主义、鼓吹“美国优先”、淡化对欧洲国家的责任与义务。这与马克龙主张的多边主义以及美欧传统关系是相悖的。然而,欧洲毕竟属于美国的传统盟友,在历史、文化以及政治社会等方面与美国享有天然的难以割断的联系。一方面,法国在美国宣布退出《巴黎气候协定》后立即联合德国和意大利发表声明,表明对此问题的坚决不妥协态度。在北约峰会上,马克龙和特朗普二人上演“握手大战”。尽管这是一个象征性举动,却表现了法国在美国面前坚持立场、以平等身份对话的姿态。另一方面,在美德关系骤降、特朗普在盟友中普遍不受欢迎的情况下,马克龙以纪念美国参加一战100周年为契机,主动邀请特朗普参加法国国庆,从历史的深度突出美国作为欧洲盟友的重要意义,并借此机会在气候问题上给特朗普积极做工作,再次彰显了法国独立自主的大国外交政策。

总之,马克龙执政以来在外交方面表现较为成功。作为一位在国际事务方面经验不多的年轻领导人,他迅速进入角色,以他的自信、灵活与胆识逐渐赢得了世人的认同。他在传统政治框架下进行积极改革创新的精神,不仅表现在内政方面,也在外交政策中得到充分体现。他在目前法国和欧盟发展的关键时期主张独立自主的大国外交政策,敢于担当,给整个欧洲带来了新气象。当然,马克龙上台时间尚短,其外交部政策究竟效果如何,会有什么后续发展,仍尚待观察。

(作者单位: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

(责任编辑:魏银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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