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变成垃圾场：海洋里装了多少核废料

日本福島第一核电站。新华社

当日本政府决定将把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经过处理及稀释后排入大海的消息传出后，引发日本国内及全球很多国家的强烈反对。在日本政府决定排放核废水前，海洋中已经存在大量的放射性物质。为何很多国家仍把海洋当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据中国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工作人员介绍，目前海洋中已经检测到的放射性元素有60多种。这些核元素主要来源于五个方面：一是核爆炸产生的，主要以放射性尘埃的形式进入海洋;二是核动力舰船以及核电厂的放射性排放，主要通过反应堆冷却水和废液排放入海;三是中低水平放射性废物的投放，主要是少数核大国在太平洋等深海域处置的放射性废物;四是核医学、科学研究来源的放射性核素，主要是研究中产生的含放射性的液态流出物排放;五是由于核事故发生，意外核泄漏事故造成的海洋核污染。这五种来源中，由核爆炸实验产生的大气沉降灰带来的放射性元素最多。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在监控本土核电站向大海直排核废水的放射性浓度。比如，位于美国东海岸纽约北部的印第安角核电站，就是美国政府重点监控的对象。结果，美国发现，核电站直排废水的放射性物质剂量相比核试验造成的大气沉降灰所带来的剂量要低得多。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美国、英国、法国在南太平洋群岛的核爆炸试验，大部分放射性物质进入平流层，随后在全球范围内降落。所有国家中，又以美国在马绍尔群岛进行的核爆炸次数最多。1946年至1958年，美国在马绍尔群岛的比基尼和埃内韦塔克环礁共进行了67次原子弹和氢弹试验。美国做的这些核试验，使得他们成为在海洋排放放射性物质最多的国家之一——这还没有算美国直接向太平洋倾倒的核废料以及核废水。

1944年，美国汉福特原子能工厂开始通过哥伦比亚河把大量放射性元素排入太平洋。仅在1960年，该工厂排入太平洋的放射性废物就达36万居里（居里是一种衡量辐射计量的单位）。

乔恩·米切尔是一位居住在日本的英国记者，一直持续关注环境污染的议题。2020年，他出版新书《毒化太平洋》，其中披露，在南太平洋马绍尔群岛上，美国进行了12年的核试验。有些核试验的当量十倍于美国投在广岛的原子弹。

而且，美国还倾倒了至少七万立方米的放射性碎片。为此，美国军方在马绍尔群岛建立了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坟墓”，其中包括冷战时期原子竞赛遗留下来的大量钚-239。虽然美国能源部一直声称，“混凝土坟墓”有效地阻止了放射性物质向太平洋扩散，但根据后来的调查，这个巨大核废料“混凝土坟墓”，正向南太平洋海域持续泄露放射性物质。

虽然美国在南太平洋进行了大量核试验，但整体而言，北半球的海洋遭受的核污染更严重。

事实上，对各国而言，禁止往海洋排放核废物，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务，尤其是那些拥有庞大核动力舰艇的大国。

据俄罗斯政府2012年披露的资料显示，苏联在北冰洋留下大量核废弃物，包括5艘核潜艇（其中2艘还装满核燃料）、16个反应堆、19艘装满放射性核废料的船只和17000个装有放射性废料的容器。当时，核潜艇报废后，就被军方直接扔进了北冰洋。

于是，在西北太平洋、北冰洋的一些区域，逐渐形成了一些“核潜艇墓地”。比如北冰洋的喀拉海，已经成为全球最著名的核垃圾场。在这里，核潜艇反应堆及核燃料散落在300米深的海底。外界甚至称这里为“放射性垃圾的水族馆”。

没有报废而在持续服役的核潜艇，也在不断排放着放射性物质。据统计，俄罗斯的核动力潜艇和核动力水面舰艇，平均每年约产生20000立方米液态核废料和6000吨固态核废料。其中，俄罗斯北方舰队每年产生的液态核废料约5000立方米至15000立方米，固态核废料也达到5000吨。随着核潜艇频繁使用，以及核动力在军事领域的应用越来越多，这些数字也在逐年上涨。

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统计，从1946年到1993年，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共向海洋倾倒了远超20万吨固体核废料。这些核废料被放到金属桶中，沉入大洋底部。

可以说，就算没有日本福岛核电站向大海直排核废水这件事，浩瀚的海洋也早就成了一个垃圾场。

针对福岛核电站的核废水，日本政府曾提出了五种解决方案：蒸发释放、电解排放、稀释入海、地下掩埋以及注入地层。这五种方案中，要么由于没有先例，无法评估风险，要么在技术和时间上存在诸多障碍，直到最后，日本政府才决定选择排放入海的办法。消息一出，全球哗然。

事实上，几百年来，人类一直将海洋作为一个处置生产废物的垃圾场。在所有垃圾中，核垃圾对海洋的影响显然更大、更严重。然而，即便如此，各国还是不断把核废水倾倒入海。

由于技术限制，相比于其他处理核废水以及核废料的方式，直接将核废料与核废水倾倒入大海，显然是成本最低的选择。

即便当下，全球也没有哪个国家有办法用低成本的方式来处理核废物。据估算，2013年时，法国的核废料管理成本高达320亿欧元。美国能源部2008年的数据称，单是犹加山地区处置7万公吨商用反应炉用过的燃料棒，就花费了 1000亿欧元。

面对高额成本，很多国家开始想办法压缩。因此，在过去几十年里，虽然各国缔结了相关国际公约，禁止往海洋倾倒垃圾，但各国仍然允许将经过处理的核废液排放到海洋中。

对很多国家来说，“倾倒入海，是摆脱核废水的最简单方法”，核自由未来基金会的一名专家说，很多国家秉持的立场是“看不见，不理会”。只是，这一次日本的倾倒被全世界看见了。公众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一直在合理合法地往海里排放核废物、核废水。

而且，除了能看到的日本核废水，大洋深处还沉睡着早前埋下的隐患。那些曾经被人类投入海底、装着核废物的金属桶，有些已经开始生锈，遭到腐蚀，逐渐暴露出放射性。

浩瀚的海洋中，这样的泄露在很多地方正在发生，位于北极圈内的安德烈夫湾就是其中一处。这里建有三座海底核废料储存库，“临时存放”2.1万支废弃的高放射性核燃料棒。这些“核坟墓”距离挪威边境仅45公里。

虽然俄罗斯一直声称利用特殊混凝土建在这里的核废料库非常坚固，但一家挪威环保组织却声称，混凝土墙壁已经出现了大小不等的裂缝——高腐蚀性的海水正在渗入储存库内，而细小的放射性粒子也随着水流从缝隙里溜出来，融入了大海里。

（摘自七一网 七一客户端/《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