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涅什艺展风波

郑异凡

這是一件60年前的公案。

1962年年底，为庆祝全苏画家协会莫斯科分会成立30周年，马涅什艺术馆举办了一个现代美术展览。起初展出的都是一些得到官方认可的画家的作品，并未引起观众多大的兴趣。后来邀请一批非常活跃的民间画家参展，他们的作品引起轰动。

1962年12月1日，尼基塔·赫鲁晓夫和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来参观画展。

领导们来到一楼展厅，很快看完展品，赫鲁晓夫穿上大衣，准备告辞。

这时，有人告诉他，楼上还有展品，请他上楼继续观看。

二楼展出的是那些不为官方所认可的民间艺术家的作品，有许多抽象主义的画作。赫鲁晓夫开始巡视这些抽象油画，他越看越生气，大发雷霆，说“驴子用尾巴都能比这画得好”。

参展艺术家涅伊兹韦斯特内试图让他明白，他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艺术评论家，在美学领域里，他只是个文盲，请他息怒。

赫鲁晓夫自然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表示，过去，自己当矿工是不懂艺术，可“今天我是部长会议主席和党的领袖，现在，我肯定能懂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

不久，赫鲁晓夫接见文艺工作者，在会上，再次把涅伊兹韦斯特内骂得狗血淋头：“您上面有什么？是不是有人坐在上面？从下面，便桶里可以看到身体的这一部分，您待在便桶里头。”

听赫鲁晓夫的这些高论，人们似乎听到一个年轻的矿工同他的哥们儿议论他们所不能理解的抽象绘画。

马涅什艺展风波，让人不禁想起另一位党的领袖、人民委员会主席列宁，想起他对待文学艺术的态度。

和赫鲁晓夫不同，列宁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法律系，曾长期居住在英法等国，见多识广，博览群书。

十月革命后，一天，列宁同教育人民委员卢那察尔斯基一起参观一个纪念碑设计展。他对一个用未来派手法设计的纪念碑感到惊讶，当有人征求他的意见时，他拒绝了，说：“在这里，我完全是外行，请你问卢那察尔斯基好了。”当卢那察尔斯基表示没有一个纪念碑设计合格后，列宁非常高兴地对他说：“我还以为您会搞出一个未来主义的丑八怪来哩。”列宁这里表现出来的绝不仅仅是谦虚的品质，而且也是对创作自由和个人爱好的尊重，避免把自己的好恶、个人的审美趣味强加于人。

十月革命后，苏俄文坛出现各种各样的流派，其中的未来派很受青年学生的热捧。他们要列宁发表看法，但列宁老实承认，他是不久前才知道有未来派的。列宁对大学生们说：“应该和你们争论争论，不过，我现在还不打算这样做，因为现在我辩不过你们，关于这方面的文章我读得还不多，我一定要读，一定要读，一定，一定要和你们争论争论。”

（摘自《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