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寇佳丽
中日韩合作机制启动于1999年,当时亚洲金融危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20年间,中日韩三国关系的进展并不太平,经济合作裹挟着历史恩怨和地缘政治问题共同前行,一路磕磕碰碰,实属不易。也正因此,第八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2019年12月24日)在成都的顺利召开才更加令人欣喜。
对于成都会议,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张蕴岭曾评价如下,“在当前形势下三国(领导人)能够坐到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确实如此。
中日韩领导人会议源于东盟与中日韩领导人会议,第一次于2008年12月在日本福冈召开。按最初计划,会议每年在三国间轮流举行。为什么到2019年才召开第八次呢?
“因为上述机制下的会议曾经两度推迟。2012年,第五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北京召开,随后2013年、2014年空白,第六次会议到2015年才举办。这以后,2016年和2017年再次空白,第七次会议一直到2018年5月才在日本东京召开。而这两次延期,都是因为政治关系出现了紧张情况。”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时,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中心研究员蔡亮如此表示。
2012年9月,日本非法购买钓鱼岛,令中日关系迅速降至冰点。当年年底,日本民主党下台,安倍晋三(日本自由民主党)上台执政。2013年12月26日,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进一步冰冻。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北京举行,中日双方首脑进行会谈,此后两国关系逐步回暖。等到2015年,不利因素得到克服,第六次中日韓领导人会议才得以顺利举行。
2016年,萨德议题发酵,中韩关系进展不顺。这一趋势在2017年下半年有所好转,但因时间难以协调,第七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直到2018年5月9日才得以召开。
双边因素对三国合作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
2019年7月份以来,由历史问题导致的日韩贸易争端一度升级,令人担心会议将再次搁浅。不过,困难最终得以克服,中日韩三国首脑再次齐聚。
盘古智库东北亚研究中心研究员罗震告诉《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身处日益紧张的国内、国际环境,日韩双方均有缓和矛盾甚至解决问题的诉求,这突出体现在两国于2019年12月的互动中。12月末,日本放宽了对半导体材料的出口管制,展示了己方态度。韩国每年都要举行两次独岛(日本称竹岛)防御演习,最近一次是在2019年12月27日,韩方缩小了演习规模。在24日的成都会议期间,日韩双方领导人也在会晤后一致认为,要加强对话,解决两国贸易纠纷。”
可以说,日本与韩国的贸易争端正处于僵持不下但有向好发展态势的阶段。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世界经济与发展研究所所长姜跃春就此表示,“不夸张地说,在日韩关系处于生冷的背景下,中方的角色在当前中日韩合作之中尤为突出”。
回顾过去十几年的发展,中日韩三组双边关系都有其复杂性和脆弱性。而谈及三国的经贸合作,罗震认为其整体上呈现四大特点。
首先,三国关系跌宕起伏,没有太坏、没有太好,竞争激烈但有底线。
全球化背景下,中日韩三国均希望在经济层面有所作为,自身发展诉求较强,有时候容易释放民族主义,导致相互间的竞争加剧。然而,三个国家联系密切,一衣带水,若无底线竞争,将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而大家都保有底线。
其次,中日韩合作均是三个国家在对外政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日韩的合作对东北亚而言极其重要,但三国内部各自有更加深刻的目标。中国希望东北亚在稳定中发展,因为良好的大环境有利于中国内部改革开放的推进。对韩国而言,东北亚是其走向世界的关键环节。日本一直谋求成为政治大国,这种理想的实现也需要以东北亚的强大与稳定为背景。
第三,中日韩的经济贸易合作一直牵动东亚、亚洲乃至全世界经济的“心弦”。
罗震解释说:“中日韩分别是世界上第二大、第三大、第十一大经济体。2019年,中日韩三国的GDP(国内生产总值)总量达到21万亿美元,接近美国主导的北美新贸易协定(USMCA),比日本主导的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还要多大概8万亿美元。当前经济形势不好,而东亚几乎是全球发展最快的区域,其中一半以上的贡献来自于中日韩。可见,若中日韩加深经贸合作,会对东亚地区甚至世界经济产生更加重要的积极影响。”
第四,中日韩的经贸合作受相关因素的强烈影响,其中以朝鲜因素和美国因素最为明显。
朝鲜方面,核问题一直十分敏感,相关的制裁、演习、相互威胁等政策主张,严重影响了东北亚的安全环境。而安全的东北亚环境,恰恰是中日韩合作成功的前提与基础。
很长时间以来,中国都在强调中日韩的合作。中日韩自由贸易区早在2002年就提出来了,但至今没能落实;其中,美国的掣肘效应非常明显。日本和韩国分别是美国的盟国,在美国的影响下,日韩两国对中日韩自由贸易协定(FTA)的态度比较微妙。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胡乱挥舞贸易保护主义大棒,也为日本和韩国带来了巨大压力。尽管这令日韩在一定程度上寻找对外贸易的新契机,但对中日韩FTA而言,美国因素主要带来的还是消极影响。
针对这一点,蔡亮指出:“美日、美韩同盟都是相当稳固的,也都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磨合。虽然两个同盟都存在问题,将来却也只会越来越紧密。中日韩是邻国关系,我们不要指望邻国关系取代盟国关系。对中日韩的合作,要保持务实态度。”
特朗普政府如今“割韭菜”的做法,的确令日本和韩国难以接受。
在对外贸易上,美国对日韩毫不手软。美日贸易协议已于2020年1月1日正式生效。该协议并未涵盖两国所有贸易领域,日本做出了让步,单方面对美国农产品开放市场。而美韩双边自贸协定也早就在2018年被修改。修改后,韩国把美国汽车进口配额翻一番,从2.5万辆增至5万辆;美国对韩国卡车征收25%关税的条款延长至2041年(原计划到2021年)。
在军事方面,美国还一度要提高驻日美军军费、驻韩美军军费的分摊额度,要求日本从20亿美元提高到80亿美元、韩国从10亿美元提高到50亿美元。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日韩两国总要准备一个减损机制,毕竟谁也不愿意一直吃亏。中日韩自贸区的推进,主要还是经济問题,三国都有共同推进协议落实的需求,这是由三国间经贸往来的现实决定的。”蔡亮如此强调。
当前,中国是日本、韩国的最大贸易伙伴国,韩国是日本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国。2018年,三国间的贸易总额超过7200亿美元,相互投资额超过110亿美元。
第八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期间,中方指出,中日韩三国都是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坚定支持者,应推动2020年如期签署协议;同时加速中日韩自贸区谈判,早日建成更高标准的自贸区,实现更高水平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
有机构预测,中日韩自贸区一旦建成,会为日本和韩国带来约0.8%—1%的经济增速。对日韩而言,这将是不小的贡献。
剔除美国,亚太地区主要的自贸协议(谈成或在谈的)有3个,即RCEP、CPTPP和中日韩FTA。“最后一个,规模最小却最核心,因为中日韩3个国家的经济规模和竞争实力相对来说最强。这样说,并非单纯从‘富裕与否的角度来谈。加拿大很富有,但其不依靠制造业输出商品,新加坡很发达可经济体量又太小。可以说,亚太经济一体化搞得好不好,关键在于中日韩自贸区谈得好不好。”蔡亮这样解释。
而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王玉主则向《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表示:“互信不足肯定是一个方面的原因。但我们仔细考虑就会发现,一件事情大家都觉得它好,但没成,说明背后有更盘根错节的东西。不过,如果只讨论中日韩的贸易问题,无论是否存在自贸区,我们都要老老实实回归生产链和价值链,抓住这一点,进而继续释放三个国家的贸易活力,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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