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福岛老船长的感叹

苏海河

2011年3月11日发生的日本大地震、海啸及引发的核灾难已经过去5年半。不久前记者进入福岛核电站北侧40公里核心圈内的相马市，采访灾后重建的进展情况。在海湾搭乘的一艘小型游船上，老船长佐藤昭夫的解说及感叹，道出了灾区的真实现状及当地群众的心声。

松川浦海湾位于福岛县北部的太平洋沿岸，数百年来这里盛产海盐、鱼货，是日本著名的优质海鱼产区，当地居民祖祖辈辈以海为生。数百艘各型渔船天天出海打渔，当地产的加吉鱼、鲽鱼、螃蟹、贝类远近闻名。近海养殖海带、紫菜、蛤蜊等更是日本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美味。港湾一带，海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海岛，岛上松树茂密，岛四周的岩石风化及人工洞穴构成独特的景观，远远望去，像是海面上漂浮的一个个精致盆景，连片的小岛景色宜人。一些低平的小岛上长满了野生蘑菇，每年秋季是人们采摘的重要时节。20世纪末以来又发展了海水浴场、近海旅游等，年游客量高峰时达到120万人次。老船长年轻时曾经出海打渔，年长后买了一条小船做起了港湾旅游的生意，10吨重的小船他一人操作，连开船带讲解。他的解说娓娓道来，听得出他风趣幽默的语气中对每一个小岛、岛上的每一棵松树、每条擦肩而过的渔船都如数家珍。两三个小时游一圈下来能把船上20多人说得见识大长。

渔业、旅游曾经是这个港口城市的支柱产业。但是3.11大地震使这里一夜变为废墟，地震毁坏了房屋，18米高的海啸掀翻撞坏了很多渔船，卷走了15800多人的生命，至今仍有2560多人下落不明。老船长的游船也被海啸送上陆地2公里以上的高坡，震后多天才有人循着船上的标牌告诉老船长该船的行踪。

5年多后，大部分受灾民众的房屋搬迁至山坡高地后已经重新建好，城市及农村的交通、商店等设施已经恢复。但产业的恢复却需要更长的时间。

伴随着一声汽笛，游船起锚，老船长的讲解一切都从3.11开始：之前，海湾旅游是这里的黄金路线，各种游览团队纷至沓来，当地的业务应接不暇，预约的订单能排到3个月之后。周末包船出海钓鱼、春季登岛赏花、秋季上岛采摘蘑菇的游客络绎不绝。如今，游船虽然粉刷一新，但“灾区”、“核污染”、“危险”等印象已经深深烙刻在人们心里，外地游客不敢来，当地人不敢出海垂钓，好多天才能接到一单生意。拉到生意自己心里也高兴不起来。大地震使地壳下沉一米多，多数漂亮的小岛受到灭顶之灾，岛上的松树大多已经枯萎，政府虽然拨巨资修建防波堤、修复岛屿，恢复岛上植被，但岛屿要恢复郁郁葱葱的原貌至少需要20至30年。

在海湾内不时看到一艘艘小船在浅海区作业，有的在重设浮竿，有的在整理水中挂网。老船长说，那些是紫菜的养殖户，虽然因海水被核辐射污染，产品无法上市销售，但养殖户为了留下优质种苗，坚持年复一年地养殖生产。偶尔看到渔船收网归来与游船擦舷而过，老船长说那些是为检测鱼类安全性的测试捕鱼。当地的渔业协会和政府分别对每船鱼货进行安全检查，虽然近一年多捕来的鱼货都符合安全标准，但受核事故“风评灾害（舆论灾害）”的影响，这些鱼根本卖不上价钱，连当地人也不愿意食用，检测结束后被直接冷冻保存。另据日本电视台报道，专家对福岛周边海域鱼类检测发现，生长期短的鱼类体内辐射残留量相对较少，但生长期长的，或者在海沟、海底生活的鱼类体内辐射残留量相对较高。

闲暇的老船长偶尔到市区购物，遇到以前坐船出海钓鱼或登岛采摘的老客户打招呼互问平安后，经常会被问到何时能够再出海钓鱼或者登岛采摘，老船长总是回答“希望在我身体还干得动的时候能够带你们出海”。

出于礼貌和尊重，记者没敢问老船长的年龄，他只是说自己开船驾龄已超过50年了。有感于老船长和地方相关人士的热情，记者大口大口地吃下了当地的烤鱼、蔬菜、牛肉和米饭，笑容留在了当地人士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