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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悬疑片《迷魂记》60年后找到共鸣

时间:2024-04-23

尼古拉斯·巴伯

随着时间的流逝,《迷魂记》的地位不断提升。60年前上映时,希区柯克这部烧脑的悬疑片既不叫好,也不叫座。1962年接受特吕弗的采访时,希区柯克将其归为“一部失败的作品”。但鲜有失败的作品能够在后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1982年,在《视与听》杂志每10年面向影评人进行一次的史上最佳影片评选中,《迷魂记》位列第七。到了1992年,该片的排名上升至第四名。2002年,《迷魂记》紧随威尔斯的代表作《公民凯恩》之后,位列第二。再到2012年,《迷魂记》取代大师级的《公民凯恩》,荣登榜首。

该片何以享有如此高的盛誉?一个显而易见的原因是,影片充斥着一种有毒的愤世嫉俗色彩。事后看来,影评人比当年周六晚上去电影院消遣的人更喜欢这种愤世嫉俗。希区柯克的作品中不乏令人毛骨悚然的谋杀和残忍的背叛,但《迷魂记》依然与众不同,是他最无情、阴郁的作品。两名女子以骇人听闻的方式死去,男主角神智失常,没有迹象显示那个外表儒雅的杀人恶棍会受到惩罚。就此你能明白这部影片1958年上映后,观众感到失望的原因。他们想看的是詹姆斯·斯图尔特(Jimmy Stewart,饰演《迷魂记》男主角)演的英雄故事片。

《迷魂记》剧照 

《迷魂记》现在位居史上最佳影片榜首的另一个原因是,片中的主题和当今的现实生活更为相关。它不是一部预测未来的电影,更算不上什么科幻片,但它无疑远远超越了那个时代。在互联网、虚拟现实和人工智能时代观看《迷魂记》,它引起的共鸣如同剧中教堂传出的钟声般洪亮。

该片改编自布瓦诺和纳西雅克合著的法语小说,剧本由科佩尔和泰勒操刀。在影片中,詹姆斯·斯图尔特扮演的旧金山警探弗格森因为背部受伤和恐高症加剧而辞职。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接受了大学时的老朋友、造船业大亨埃尔斯特提供的工作机会。弗格森的任务是跟踪埃尔斯特的妻子玛德琳,但不是因为玛德琳有了外遇,而是因为她举止奇怪:她偶尔会心神恍惚,犹如一个在100年前自杀身亡的亲戚巴尔德斯灵魂附体。

当斯科蒂跟在玛德琳身后,在旧金山陡斜的街道,对恐高症患者来说,旧金山可能是最不宜居的城市,穿梭时,影片貌似一部超自然的惊悚片:一个不是被灵魂附体了就是疯了的女人和她令人脊背发凉的故事。但斯科蒂眼看着玛德琳从钟楼上跳下身亡,这一条故事线以惊骇的结局到此戛然而止。已陷入对玛德琳的极度迷恋的斯科蒂精神受创,抑郁数月。因此,看到长得像玛德琳的售货员朱迪时,他强迫她改变穿衣风格和发型,直到朱迪变得和他深爱但却失去了的玛德琳难分彼此。出乎意料的是,朱迪实际就是玛德琳。令斯科蒂着迷的那个"玛德琳"从一开始就是朱迪。埃尔斯特要求她模仿玛德琳的风格,这是他谋杀自己妻子的阴谋的一部分。斯科蒂看到从钟楼上跳下的那个人是真正的玛德琳,不是假冒的那个女子。

一切都清楚了吗?不一定。但影片中的化妆场景导致《迷魂记》被认为是希区柯克的“自白”:他赤裸裸地承认,他试图把自己招募到的每一个女演员都塑造成典型的“希区柯克金发女郎”。尽管这向来是该片魅力不减的原因之一,但现在,它成了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过去一年里,自从韦恩斯坦对女性犯下的罪行被曝光后,我们不得不更认真地思考希区柯克和他的同龄人对女性的歧视和欺凌。在“我也是”运动的初期,《迷魂记》成了一个关键的讨论话题。

但这并非《迷魂记》在上映60年后依然极具现代意义的唯一原因。只关注斯科蒂体现出了希区柯克的控制欲这一点,就会忽略他也是被操控的对象这个事实。他一直在跟踪玛德琳——或者说是他以为是玛德琳的那个女人。他不是斯文加利式的操控者,而是一个被操控者:单相思、容易上当、被美女欺骗,和在他之前的很多犯罪片中那些不幸的男主角如出一辙。(斯文加利是法国小说家达芙妮·杜姆里艾作品《特里尔比》中的一个善于操控作家演员的邪恶男子。)

在他的困境中,不同寻常之处在于那个朱迪。她没有用女性特有的手段去引诱他,而是扮演着斯科蒂的朋友埃尔斯特要她扮演的角色。在整场骗局中,正是这一点最令斯科蒂愤怒。斯科蒂在意识到自己被骗后咆哮着说,“他训练过你吗?他和你排练过吗?是他告诉你具体做什么,说什么的吗?”

不可思议的是,因为埃尔斯特是斯科蒂在大学时结交的“死党”之一,我们可能会认为他专门针对斯科蒂设计了自己的计划。另一个大学时代的朋友米琪对斯科蒂其人的总结是“那个乐观、年轻的律师,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当上警察局长”。但没想到最后斯科蒂成了身体虚弱,穿着治疗用的紧身衣,拄着拐杖这样的人。然而,埃尔斯特编造的故事让斯科蒂很快再次成为赢家:一个穿着闪闪发亮铠甲的骑士,将救美女于危難之中。在影片扣人心弦的高潮部分,斯科蒂在得知这个令人愉悦,并且可能具有赎罪意义的故事完全是虚假时愤怒不已。故事是假的,是一种模拟。这实际上就是虚拟现实。

在观众习惯了看詹姆斯·斯图尔特饰演忠实可靠的英雄,总是能抱得美人归的1958年,埃尔斯特骗术之高明,以及斯科蒂的自欺欺人,会令人感到极其不安。但观众至少可以自我安慰,这部电影诚如《纽约时报》所说情节“牵强得吓人”。除了希区柯克作品中的坏蛋外,现实生活中没人会去策划埃尔斯特这么复杂和危险的诡计。毕竟,搜集某个人的信息,塑造一个虚假的人物,以诱惑和利用他们,这种事谁能做得出来?

遗憾的是,在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得出来。因为有了互联网,编造虚假身份的人无处不在:朱迪和埃尔斯特其实就是在进行“网络交友诈骗”,尽管当时还没有这个词。这也正是《迷魂记》中的故事在今天令人感到恐惧的原因。重视斯科蒂所承受的痛苦不是去嘲笑这部电影多么矫揉造作,而是要思考我们会不会被交友应用程式、脸书“好友”、推特机器人或某个营销算法用类似的方式所欺骗。

在最近的科幻片中,这个问题被频繁问起。加兰的《机械姬》、琼斯的《她》和维勒纳夫的《银翼杀手2049》都担心我们能否分辨血肉真人和通过人工智能创造出来的人,以及这种区分是否重要。比如,菲尼克斯在《她》中扮演的角色拒绝了维尔德饰演的相亲对象,因为他宁愿和自己声音沙哑的操作系统相依相偎。但在这个话题上,《迷魂记》先行了一步。

显然,前面提到的米琪对斯科蒂是单相思,尽管多年前是她解除了两人的婚约。她显然也不是男人心目中的那种梦中情人,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现代女性。第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时,她正在画内衣广告。“这玩意儿是什么?”斯科蒂问道,典型的詹姆斯·斯图尔特式问题。“内衣”,米奇打趣地说,“你知道这些东西。你是一个成年男人。”但也许说斯科蒂是一个小男孩更准确。他极其不成熟,以至拒绝了和忠实的米琪(后来是朱迪)吃饭、看电影的邀请,却去追求玛德琳,一个为了激起他的兴趣而创造出来的活娃娃。正是这一点造成了斯科蒂比喻意义上的坠落,以及朱迪字面意义上的坠落。(对,她最终也从那座钟楼上跳了下去。)他选择了幻想而非现实,很像《西部世界》和《复制娇妻》中的那些男性。而在我们把大量时间都花在网上的21世纪,相当一部分人正在犯同样的错误。

再次强调,我绝不会说希区柯克在拍摄《迷魂记》时就是想告诫我们留心阴谋诡计或互联网。他当时考虑的不是人工智能或虚拟现实的危险。但再来看看索尔·巴斯设计的那个经典片头。先是对一名女子嘴巴的黑白特写镜头。然后,镜头上移至她的眼睛。眼睛先往右看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了左边。当镜头将一只眼睛拉近时,屏幕上的颜色成了红色,这只眼睛也瞪大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紫色漩涡开始在它的瞳孔中旋转。

之后,整部影片自是遵循了希区柯克悬疑片的风格。但如果这个片头恰好是一个为了迷惑毫无戒心的受害者而创造出来的机器人的故事,这几乎是最恰当的电影开场。(摘自英国广播公司新闻网)(编辑/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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