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虞增辉
南京审计大学统计与数据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1815
为解决“三农”问题,消除城乡二元结构,从全局和战略高度把握和处理城乡关系,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将乡村振兴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1]。我国作为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依旧制约着经济高质量发展,城乡二元结构依旧是我国社会结构的重要特征[2]。城乡融合发展的本质是在城市和乡村之间创造公平开放的环境,使资源要素可以在城乡之间自由流动,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形成城乡之间功能互补。从城市来看,我国“以城带乡”的机制还不够完善,而对于乡村,其自身发展的活力也未完全开发出来。
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和工业经济之后,以数字技术为主要生产力的新经济形态,以其发展速度快、覆盖范围广、影响程度深的特点,通过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深刻影响了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形成了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2022 年1 月,中央网信办等十部门印发《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对“十四五”时期数字乡村发展做出部署安排,提出数字基础设施升级行动、智慧农业创新发展行动、新业态新模式发展行动、数字治理能力提升行动等8 项行动,以数字经济激发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如何通过数字经济发展为城乡融合发展注入新的动力,成为具有现实意义的热点命题。厘清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作用机制和影响效应,才能实现数字经济助力城乡融合发展。
目前学术界对我国城乡融合发展的研究可以分为3 类:一是测度研究城乡融合各时间段的发展水平;二是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内在问题进行理论内涵研究;三是通过实证研究分析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因素和驱动机制。周佳宁等[3]通过空间计量模型多维视角分析我国各省份城乡融合的时空演变特征,发现我国城乡融合整体水平较低,指出城乡融合的关键在于提高资本配置效率,通过金融和产业的融合促进城乡居民就业。曹萍[4]从 “双轮协调”驱动视角梳理我国城乡融合发展的规律,指出我国的城乡融合水平存在区域差异,产业融合是实现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城市和乡村应该在各自发展的基础上实现城乡产业协调联动。李俊杰等[5]从城乡融合基础、动力、结果3 个维度选取26 个指标对民族地区城乡融合发展进行测度,运用核密度估计法分析其演变趋势,指出城乡融合发展应当因地制宜,通过财政和金融推动要素禀赋和产业结构升级,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叶璐等[6]认为我国现阶段的城乡差距表现为“西高东低”,城乡基础设施差距较大是制约城乡融合发展的主要因素。李晓莹等[7]提出,经济高速增长是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因素,城乡产业融合是城乡融合发展的基础,城乡之间资源要素双向流动是城乡融合发展的动力,政府的政策落实和财政支出是城乡融合发展的保障。
数字经济作为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对我国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已经得到多方面的证实[8],而经济增长又是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数字经济无疑会对城乡二元结构产生巨大的影响。第一,数字经济会改变传统的金融体系,满足农村对资金的需求,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通过资源要素流动改善城乡要素配置实现城乡融合发展。黄维康[9]通过中介效应模型研究数字惠普金融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机制,结果表明:数字普惠金融可以解决传统金融无法在农村实现金融服务全覆盖的问题,促进信贷资金流向农村,为乡村振兴注入动力,同时刺激农村的消费市场。第二,数字经济以其高渗透性模糊了三大产业的界限,使三大产业在城乡之间实现融合,提高生产力带动就业发展,为城乡融合发展奠定物质基础。杨梦洁[10]通过分析城乡产业链的融合现状和机制,指出数字经济能够推动城乡产业链的深度融合,并改变传统的城乡产业分工逻辑,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形成新型城乡关系。第三,数字经济变革社会形态,使城市的工业型社会和农村的农业型社会有机结合,通过数字化社会治理效应,改善城乡公共产品配置差距。谢璐等[11]从社会、产业、人口、城乡关系、城乡治理5 个角度出发,分析数字经济和数字技术助力城乡融合发展的理论逻辑,指出数字经济通过数字化赋能变革生产力为城乡融合发展提供新活力,通过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和数字生产力实现乡村振兴,以数字化治理实现乡村普治。
现有文献大多从理论层面探讨数字经济助力城乡融合发展的机制,也有部分文献从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现实路径进行分析,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但仍有需要拓展的地方:一是目前尚无文献从实证分析的角度全面探究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作用机制;二是鲜有学者研究关于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内在的影响机制。鉴于此,本文构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和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两个指标体系,收集2011—2020 年31 个省份的面板数据,通过实证分析探寻数字经济与城乡融合发展之间可能存在的作用关系。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集中于以下方面:①本文将数字治理能力纳入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从多维视角测度了数字经济的发展水平,对现有文献进行了拓展。②从直接、间接两个角度对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水平的影响机制做出了理论分析,并运用实证回归加以验证,对现有研究进行了深化。以此来为进一步探讨数字经济与城乡融合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提供参考。
城乡融合发展的难题在于我国长久以来的城乡发展差距和城乡居民生活水平的差距,城乡发展的综合差距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抑制效应,破除城乡二元结构,释放内需动力,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12]。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信息为生产要素,通过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催生各种新业态,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13]。由此可见,城乡融合发展与数字经济发展的发展目标和实现路径高度契合。数字经济通过信息基础建设和产业数字化为农村引入强大的物流、信息流和资金流,打通城市市场和农村市场之间的二元障碍,破除城乡发展差距。通过信息化改变传统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实现产业合理化,改善城乡居民生活水平的差距,对城乡融合发展具有间接影响。因此,本文从直接和间接两个维度出发,探寻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作用机制(图 1)。
图1 数字经济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内在机制
第一,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需要数字基础设施的全面覆盖,这有利于提高城乡基础设施建设。将数字基础设施有计划地引入农村和中西部地区,改善落后地区电信网络质量差、价格高、服务弱等问题,满足地区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数字需求,直接改善城乡发展的数字鸿沟和区域差异性。通过对传统物理基础设施建设实行数字化改造,实现水、电、交通系统等数字化,推进城乡基础设施融合。第二,数字经济可以推动城乡治理现代化[14],助力城乡融合发展。数字经济推动数字化政府建设,提高农村公共服务便利度;形成数字化治理平台,让群众参与到城乡融合发展治理的环节中去,同时积累城乡融合发展数据为评测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提供数据支撑;实现政府治理体系数字化,降低各级组织行动成本,提高城乡治理效率,保障党的政策的落实,为实现城乡融合发展保驾护航。
根据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传统农业生产效率低,导致农民收入低,城市现代产业劳动生产效率高,得到的工资也较高,从而形成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由于城市工资水平高,农业部门的剩余劳动力纷纷涌入城市,为城市带去人力资本,加快城市建设发展,形成城乡发展差距[15]。而数字经济可以通过影响社会再生产过程,实现生产、分配、交换、消费4 个环节的数字化,提高生产效率,促进经济平稳增长,打破城乡二元经济结构。
就数字经济影响社会再生产的生产层面而言,数字经济以高渗透性深入影响三大产业,通过数字化赋能促进三大产业融合发展。首先,农业产业数字化将提升农业生产效率,解放农业部门剩余生产力的同时不会降低农业产量;提高农产品生产效率和生产质量,使农产品能够商业化,打造农业品牌,促进乡村振兴。其次,工业、服务业产业数字化可以降低城市传统产业的社会交易成本,节省能源消耗以及减少第二、第三产业带来的环境污染,形成可持续发展城市,增强城市“以城带乡”的能力。最后,数字化行业涵盖了与数字化有关的行业,如电子信息制造业、软件和信息服务业、信息通信业等,以其高渗透性迅速向农业、工业扩张,三大产业的融合发展在城乡之间形成了新的行业与业务。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城乡要素市场得到改善,城乡商品与要素的双向流动得到推动,城乡二元结构体系将被打破。
就数字经济影响社会再生产的分配层面而言,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形成新的生产要素,通过互联网和物联网对分配的内容、方式和结构造成不同的影响。国家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和教育进步,让知识成为新的要素禀赋,通过信息化提高传播和获取知识的能力,使知识和技术的学习成本降低,让普通劳动者可以提升生产能力,缩小数字鸿沟,从而提高不同群体的收入水平。通过网络技术形成新型就业,丰富就业渠道,为不同劳动者提供就业增收机会。提高政府治理的数字化水平,处理好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的公平与效率,实现城乡居民共同富裕[16]。
就数字经济影响社会再生产的交换层面而言,数字经济通过构建数字平台实现各种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自由交换。在要素流通方面,城市通过数字化传播渠道将信息、技术和资本传递到农村,农村通过数字化建设将劳动力、土地和生态调节系统传递给城市。在商品交换方面,城市居民通过电商平台购买优质的农产品,让生产更健康;农村居民通过电商平台购买先进的生活用品提高生活质量,通过农村普惠数字金融获取金融服务,缓解资金短缺问题。数字经济的发展完善了城乡要素市场,打破了城乡二元结构体制,促进了城乡商品和要素的双向流动。
就数字经济影响社会再生产的消费层面而言,数字经济通过数字产品促进城乡沟通,打破长久以来城乡之间的空间障碍。首先,通过数字化销售渠道降低销售成本,扩大产品销售范围,使更多的商品进入城乡市场,从供给端释放城乡消费潜力。其次,企业通过大数据分析了解各方的真实需求,配套生产对应的产品和服务;同时用户也可以了解企业各项信息,在购买所需产品时拥有更多选择,从需求端释放城乡消费潜力。数字经济发展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为提高城乡居民个人可支配收入奠定物质基础。
综上所述,数字经济发展对城乡融合发展具有深入且积极的影响。数字经济对生产、分配、交换、消费4个环节的影响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相互促进、相互影响的。这种影响是对城乡之间产业链和要素市场的升级和重组。所以必须加快建设数字乡村和智慧型城市,帮助数字经济飞速发展,助力城乡全面融合发展。
(1)被解释变量:城乡融合发展水平。通过对2017—2022 年有关城乡融合发展测度的文献综述进行研究,得出使用频率最高的维度是经济融合、空间融合、人口融合、社会融合、生态融合。因此,本文参考现有文献,从以上5 个维度选取18 个指标构建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指标体系,通过熵值法计算城乡融合发展水平(URD)。
(2)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本文结合现有文献对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研究,以及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机制,综合考虑省级层面数据的可得性,从数字基础设施、数字产业和数字治理3 个维度出发,选取15 个指标构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通过熵值法计算数字经济发展水平(DED)。
(3)中介变量:包括收入平等程度(IED)、产业结构合理化(ISR)、经济增长水平(EGL)。
(4)控制变量:包括人口密度(PT)、政府干预程度(GID)、对外开放程度(OOD)。
基于上文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机制分析,本文首先考察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直接影响效应,构建固定效应模型,回归方程如下: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γ0为常数项,γ1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系数,γ2为控制变量系数,X为控制变量,包含人口密度(PT)、政府干预程度(GID)和对外开放程度(OOD),μ为个体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
本文参考温忠麟等[17]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在式(1)的基础上,将中介变量收入平等程度(IED)、产业结构合理化(ISR)和经济增长水平(EGL)引入主回归方程中,构建回归方程如下:
其中,α1、b2表示收入平等程度的中介效应;β1、b3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的中介效应;ω1、b4表示经济增长水平的中介效应;b1表示数字经济发展对城乡融合发展的直接效应。
在γ1显著的基础上,对α1、b2、β1、b3、ω1、b4各中介变量进行显著性检验,若其两两全部显著,当b1显著时,则认为该中介变量存在不完全中介效应,当b1不显著时,则认为该中介变量存在完全中介效应;若α1、b2、β1、b3、ω1、b4存在不显著,则对回归系数不显著的中介变量进行Bootstrap 检验,检验通过表示该中介变量存在不完全中介效应。
为了探讨收入平等程度、产业结构合理化、经济增长水平在数字经济发展和城乡融合发展之间是否扮演中介效应角色,本文根据式(1)~(7)建立中介效应模型进行研究。
由表1 可以看出,模型(1)中数字经济发展的回归系数为0.373,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数字经济发展对城乡融合发展水平的总效应显著为正。模型(2)中数字经济发展的回归系数为0.176,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反映数字经济发展显著提高了城乡收入平等程度。模型(5)中数字经济发展的回归系数不显著,证明存在不完全中介效应,说明数字经济发展通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间接推动城乡融合发展。模型(3)中数字经济发展的回归系数为0.269,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反映数字经济发展显著优化了产业结构水平。模型(6)中产业结构水平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对产业结构水平该中介变量的检验中,其中介效应值为0.106,存在不完全中介效应。模型(4)和模型(7)以上各系数均显著,存在以经济增长为间接机制的不完全中介效应。因此,数字经济发展通过促进城乡之间的经济增长,优化产业结构,缩小收入差距,推动了城乡融合快速发展。
表1 中介效应回归
本文基于我国31 个省份2011—2020 年的面板数据,通过理论研究和实证分析研究了数字经济对城乡融合发展的影响效应。研究发现:第一,数字经济发展有利于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其对城乡融合发展具有显著的直接促进作用。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每提升1 个单位,城乡融合发展水平机会增加0.373 个单位,这说明数字经济发展一定程度上促进城乡要素流动,缩小城乡差距。第二,收入平等程度、产业结构合理化、经济增长水平在数字经济发展与城乡融合发展之间扮演中介效应角色。数字经济发展能够促进经济高质量增长,帮助城乡之间三大产业融合升级。同时,通过普及数字教育缩小城乡数字鸿沟,提高农业劳动者收入,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间接促进城乡融合发展。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以下3 点建议:第一,重视数字经济发展。城乡融合发展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难题,当前城乡融合发展进度缓慢,可以通过发展数字经济为城乡融合发展注入新的动力。第二,政府应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及对农村的财政支出,实现对农村的资源倾斜。第三,数字经济和城乡融合发展都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支持,因此,加强数字人才培养、推进数字化治理是实现城乡融合发展的重要保障。尤其是将数字经济和农村教育结合发展,使人才匮乏的农村得到公平的教育资源,并将数字科学教育纳入国民教育体系,从源头打破数字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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