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55倍涨价故事的背后

文/马浩

旁观管理

一个55倍涨价故事的背后

文/马浩

Shkreli只不过是把他在对冲基金的投机手段应用到制药行业，却因此引来了牢狱之灾。

2015年9月17日，美国医疗专业网媒Healio曝光了一封美国传染病协会与HIV医疗协会发给Turing医药公司的信函，质疑该公司为什么将一个自1953年就存在的药品Daraprim从每片13.5美元骤然涨价至每片750美元，涨价近55倍。霎时间，抱怨之声铺天盖地，希拉里和特朗普等两党总统候选人对此行径亦是严辞谴责。肇事者Martin Shkreli，Turing公司的CEO，立刻成为全美国“最受憎恨的人士”。

事发整整3个月后，12月17日，Shkreli被捕（后由500万美元得以保释）。但被捕的罪名则是联邦调查局（FBI）有关他自2009年以来从事证券欺诈的指控。无论什么罪名，对于Shkreli的被捕，网民评论可谓大快人心。然而，Shkreli和Turing的故事并非一个孤立事件，其背后的法律、伦理、经济和政治因素错综复杂，值得管理决策者们思考和借鉴。

55倍涨价背后

现年32岁的Shkreli于2009年创办自己的对冲基金MSMB。他的主要财路在于做空那些产品在FDA审批过程中即将失败的生化企业的股票。2011年，他又创立医药公司Retrophin，致力于开发治疗一些罕见病症的药物。2014年Shkreli被Retrophin解除CEO职务并离职。2015年8月，该公司状告Shkreli在任期间滥用公司资金以及采用违规财务操作，向其索赔6500万美元。

2015年 2月 Shkreli成立Turing医药公司。他的战略主旨在于获取那些已经不受专利保护的药品专卖权，重新定价，以期获得巨额利润。那些虽然专利失效却并没有仿制药出现的药物，通常是针对比较罕见病症的细分市场，仿制药的费用可能很高，市场容量又不大，所以没人愿意进入。如果能够控制这种药品的分销渠道，提价将是可行的方案，因为没有替代竞争。

基于此项战略定位，Turing在2015年8月15日以5 500万美元从Impax Lab手中获得Daraprim的所有权，并逐步收缩控制该药品的分销渠道。该药品可以用于帮助艾滋病和癌症等疾病患者治疗弓形虫病，这便是后来该药在一夜之间暴涨55倍的原委。

“万人恨”何许人也？

Shkreli年少时痴迷国际象棋和股票交易。16岁高中未毕业，就进入华尔街对冲基金行业实习，以做空股票见长，专注于生化和医药行业。作为特立独行的年轻人，Shkreli惯用社交媒体，行为奢华，言辞大胆。他积极投资在线游戏体育运动队Odyssey eSports，并花费2万美元购买了纽约嘻哈乐队“武当帮”推出的、全球只印一张的唱片“少林往事”，据说他根本没听该唱片，而是把它当作啤酒杯垫。

在接受彭博社的采访中，Shkreli比喻道：“如果一家企业正在用自行车的价钱出卖阿斯顿·马丁豪华车，我们把那家企业买下来，然后用丰田车的价格卖出去，我不认为这有任何罪恶。”他还声称Turing拓展了自己的免费供药项目，许多药片接近1美元/片。即使是涨价的Daraprim，患者自己掏腰包的钱并不会很多。但媒体报道说，事实上多数保险公司要求患者自付20%的药款，也就是150美元/片。诸多评论者据此推断，这种巨额涨价遭到势力强大的艾滋病患者群体以及保险公司的强烈抵制，同时也为新近推出的“奥巴马医保计划”抹黑，因为它大肆增加了该医保计划的成本支出。

马浩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管理学教授兼BiMBA学术委员会主任

如何看待这场闹剧？

从竞争战略和商业逻辑来看，Shkreli的这种做法可谓精妙。在对冲基金领域，这种通过炒作某些不起眼的股票而获利的做法，乃是常规战略。有些人认为，对冲基金的这种行为导致无谓的市场波动；有些人则认为，正是有赖于对冲基金的此种行为才导致了股票交易市场的效率和有效性，使得任何一个资产都尽可能地接近其真实的市场价值。

就实质而言，Shkreli只不过是把他在对冲基金的投机手段应用到制药行业。长期而言，这种做法也许会帮助促使不同药品的定价回归到接近其真正市场价值的水准。这大概是能够为这种做法进行辩护的唯一正面因由。但从价值创新来看，这种做法似乎并未激发任何原创价值或者价值增量的出现。除了自己盈利，对整个社会和消费者剩余并没有直接贡献。

从法律上看，如果政府没有法规命令禁止药品涨价，那么这种做法本身并不违法。Shkreli最终由于他在Retrophin和MSMB对冲基金类似庞氏骗局的罪状被捕，这又留给人们足够的想象空间。有媒体宣称，Shkreli只不过是在玩华尔街上所有人都在玩的游戏，只不过是这次他玩得太大发了！

显然，Shkreli事件的合法性缺失，主要体现于伦理道德方面。可以说美国上下，对于在病人身上大发横财的做法可谓恨之入骨，义愤填膺。截至2015年12月，来自美国30多个州的160多个组织呼吁Turing将价格恢复到9月之前的水平。但Turing表示可以给医院患者提供最多50%的折扣，拒绝在零售市场降价。

同仇敌忾之余，也许大家需要想一想，如果一种救人性命的药品只卖出一顿麦当劳巨无霸午餐的价钱，是否真正合理？谁还去拼命创新呢？最近，美国一种治疗丙型肝炎的新药已经卖到1000美元一天的剂量。不难推断，今后新药的初始定价将会更高。否则后来再想涨价，去哪找理由呀？不是等着挨骂受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