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秩序=创新

文 / 李文 智蹼共创和混序部落创始人

混沌+秩序=创新

文 / 李文 智蹼共创和混序部落创始人

混出创意，序出结果。混序是创新创业最有价值的思想和方法论。

KK（凯文·凯利，Kevin Kelly）在《失控》出版20年后意识到混沌和失控对于创新的局限。2013年他对原来的理论进行了修正，说混沌是最好的一个初始，但要得到最后的结果，还要加入领导力和控制元素，他称之为“混合控制”。这个混沌（chaos）加秩序（order），在20年前，迪伊·霍克给它取名为混序（chaordic）。作为VISA国际的CEO，他把自己创建的“VISA国际联盟”叫做混序组织。

创新产生于灰色地带

没有混序结构，是诞生不了微信这个超级产品的。

混序的观念影响了很多企业，比如谷歌，在《谷歌是如何工作的》（How Google Works）一书中也提到创新首先要缔造一个“混沌”，要为创意精英们打造一个不受层级干扰、不受官僚制束缚的空间。但书中又说，其次是“序”，在混沌中创造出的好产品和构思创意，用领导力和培训能把它变成现实。“序”就是严格的项目管理、进度管理、任务管理，团队运用OKR工具自己管理自己，随时检查项目进度，按照计划实现目标。在现实世界，涌现创意和想象力的环境需要“混”，要把这些创意变成现实就得有工匠精神，把眼前的做到极致，下一步的美好就会自然呈现。所谓“混出创意，序出结果”。

混序不仅指整个组织的团队加平台的结构和管理，就单个项目来说，也要分成“混”和“序”。在项目的创意阶段尊重每个人的意见，但一旦立项就要严格地按照项目预算和计划，统一按照流程和步骤实施。腾讯是典型的“团队+平台”的混序组织，没有这种混序结构是诞生不了微信这个超级产品的。据张小龙回忆，腾讯当时有两三个类似的项目与微信竞争，胜出的产品才能复制指数级成长。再看柯达，胶卷行业的龙头老大，最先掌握了数字摄影技术。他们做了一个评估，数字摄影技术一旦扩展开来，对胶卷行业会有很大的打击。到底是启用数字相机还是压制和封锁，让胶卷继续独霸市场，这与后来腾讯在QQ与微信之间的抉择是一样的。柯达选择了压住数码相机让传统的胶卷赚钱，腾讯选择了微信颠覆自己的QQ。现在回头来看，微信和QQ对应不同的人群，并没有把原来的业务彻底挤掉。同样，现在数码相机这么发达，还是有人用胶卷相机，也是有不同的利基定位的。所以，腾讯是进化了的混序组织，它得益于内部的混沌空间，马化腾称之为“灰度”，包括了冗余、试错、创新和冒险。

罗辑思维做了一个很创新的新媒体电商，团队加平台的组织结构，70%是团队，30%是平台。罗辑思维的快速成长得益于混序管理的机制，这样的管理模式更强调项目团队，避免层级官僚和从上而下的控制。可见，混序更具现实性和操作性。

混序是互联网时代最有代表性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方式，背后蕴含的是西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以及中国古老的哲学智慧。

混序思想是西方的，还是中国的？

混序蕴含的是深厚的西方自然社会科学成果和中国古老的哲学智慧。

迪伊·霍克1993年因受到米歇尔·沃尔德普鲁的《复杂性：诞生于秩序与混沌边缘的科学》一书的影响，开始研究复杂性理论。埃德加·莫兰在1973年写的《迷失的范式：人性研究》中第一次提出了“涌现”一词，这也对迪伊·霍克产生了影响。在复杂性理论影响下，结合他自己在VISA国际联盟的实践，迪伊·霍克在1999年《隐形VISA：面向未来的混序组织》中提出了混序概念，并对混序组织总结了6个特征。KK则加深了大家对混沌重要性的认识。

在此之前有更多的科学家，尤其是化学家、物理学家对混序思想的诞生做出了基础性贡献。耗散结构理论创始人普利高金最早发现了混沌中的自组织现象。笔者研究发现，最早提出“混沌”的是数学家庞加莱。他对太阳稳定性的动力系统研究发现尽管无法求解，但可以推导解的性质，使他成为第一个发现混沌现象的人。1975年，一些研究复杂性的科学家把这种现象命名为chaos，中文是混沌，希腊语代表宇宙初开的景象。后来西方的一些数学家，像伯克霍夫和斯梅尔、哈雷特和布伦斯等，在庞加莱的基础上继续研究混沌，提出了“数学的定性研究”，同时开启了复杂性科学研究，开始了对不稳定的、非线性的系统研究。

在此之后一个贡献很大的人是鲁道夫·克劳修斯，他提出了热力学第二定律，提出了熵的概念。只要系统一直扩展增大，熵就会一直增加，熵的增加会让系统活力降低，当熵越来越大的时候，系统就趋向于衰败和死亡，所以克劳修斯说一切结构都会失去它的秩序，除非不断更新它。普利高金发现，开放性系统通过与外部能量交换，能够减少熵的增加，内部还会产生自组织现象，降低熵的增加。自组织是混沌中产生的秩序，是系统内部新事物的涌现，这为KK《失控》中创生的观点提供了科学依据。与普利高金同一时期发现自组织现象的另一个科学家是研究激光的德国人赫尔曼·哈肯，他在20世纪80年代完善了自组织的研究，把它称为“协同理论”。

这一时期不断有科学家持续研究和推动混沌理论和复杂性科学的发展，埃德加·莫兰从自组织中发现了“涌现”，使系统各部分之和大于整体。另一位著名科学家埃尔文·薛定谔在《生命是什么》里面提出了生命作为一种有机的复杂系统，要从外部环境抽取“序”来维持系统内熵的平衡，他将之称为“负熵”，这是薛定谔关于混序理论的新的研究发现。

回顾混沌与秩序关系研究的短短110年历史，笔者认为贡献最大的还是普利高金，因为他提出了开放式组织与外界进行交换，获得熵的平衡。尤其是他还预测了在网络时代，个体层次上的行为将会成为塑造整个人类物种进化的关键因素，这在他的时代非常有前瞻性。

混序概念的提出者迪伊·霍克说，老子的《道德经》应该成为21世纪硅谷创业公司的座右铭，“无为而无不为”才是真正创新的好方法。笔者认为混序思想是中国道家和儒家的结合体，因为《易经》分出来就是道和儒。“混”体现了老子的思想，“序”则完整地体现了儒家的思想。孔子说“随心所欲不逾矩”，随心所欲代表的是混沌，按照自己的心去行动，按自己的天性去发挥，后面加一个“不逾矩”，就包含了“序”的成分了，既可以体现为外在的制度，也可以体现为内在的文化传统。

可见，混序思想受东西方智慧的共同推动。西方科学家们研究了混沌之中如何出现内在的自组织，以及涌现出新东西的规律。他们感觉到中国文化是讲究系统、整体性的，而且是变化、运动的，而西方科学研究的是静态的、机械的，是决定论的。当然，现在西方研究已经走向了有机的动态演化，这就靠近了老子的思想。所以可以说，混序是互联网时代最有代表性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方式，背后蕴含的是西方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以及中国古老的哲学智慧。

移动互联时代的组织逻辑

从“混”到“序”是创业，从“序”到“混”是创新。

混序思想不仅可以在自然科学发展过程中找到理论基础，其在社会学和管理学方面也有许多基础性研究。马克斯·韦伯是组织理论之父，他提出的科层制认为，在一切组织中，层级、以权力为中心的控制是最好的，后期他发现这种工业化组织把人的灵魂和创造力都束缚了，但却没提出解决办法。他之后的很多社会学家和管理学家都在不同阶段地提出了组织中临时性组织的重要性、正式的层级组织中非正式组织的重要性、以及组织扁平化、小团队和自组织的重要性，这些思想影响了很多组织。

混序管理的核心思想是在组织中既要有混沌和自由，又要有秩序和统一；在企业里既要有开拓创新，也要有标准化的守成和复制；既要有内部创业，又要有标准化流程，所以就形成了内部两种文化机制体制同时运行。

比如二战期间洛克希德公司的臭鼬工厂，通过自组织方式在层级的金字塔组织体系里打造了团队的工作方式，为了对抗纳粹，在154天内就造出了美国的第一架喷气式飞机。后期随着军事、政府、非营利机构的发展，这种正式组织中的团队方式在很多组织中都普及了。IBM很早采用了矩阵式、3M公司的创新小团队、很多日本企业里的QC小组、比较出名的阿米巴，都是在正式、层级组织中的改变和进化，到现在就变成了我们的“混序组织”。其核心特征是：一边是团队，一边是平台和部门。与其相对应的是混序管理，其核心思想是在组织中既要有混沌和自由，又要有秩序和统一；在企业里既要有开拓创新，也要有标准化的守成和复制；既要有内部创业，又要有标准化流程，所以就形成了内部两种文化机制体制同时运行。华为两年前对外宣布打造以项目为中心的组织，就是对科层制官僚系统的宣战。最近两年的互联网公司，比如Uber是典型的“三人小组+平台”的结构，三人小组是“市场经理+运营经理+联络经理”，这个小组可以在各个市场复制裂变，但其战斗力和核心能力都在平台上面。所以说混序组织和混序管理是互联网时代最具代表性的组织方式和管理模式。

混序管理对创业公司或传统企业的转型升级具有重要意义。主要体现为：从“混”到“序”是创业，从“序”到“混”是创新。只要创过业的都理解，从模糊的概念、不清晰的方向到最后形成产品，批量生产，就是从“混”到“序”的过程；创新首先要打破固有模式，先破才能立，破就是从“序”到“混”的过程，然后再形成一个新的“序”，就像大自然孕育新生命和新物种一样，必须从原来的结构中破出来，跟别的元素混合才可能创造一个新的事物。混序既包含了大自然背后看不见的规律，也是人所创造的组织运行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