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业价格管制及其对物价的影响——对中国8个行业的分析

■夏春雷

服务业价格管制及其对物价的影响
——对中国8个行业的分析

■夏春雷

本文借鉴英国价格管制定价模型，创新性提出用标准差和变异系数法测算我国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结果表明，我国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呈缓慢下降趋势，但近几年有所提高，其中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卫生，房地产，教育四个行业的管制程度较强。在价格管制系数基础上运用投入产出模型刻画服务业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发现卫生、教育、房地产三个民生性服务业的价格管制对物价具有深刻影响。本文的研究结论对解决服务业发展瓶颈、促进服务业健康发展具有重要的政策含义。

价格管制；RPI-X模型；投入产出模型；定价机制；价费分离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我国服务业自改革开放以来取得了长足发展，1978～2016年间，服务业平均增长速度超过10%，高于同期GDP的平均增速，但仍低于同期第二产业增加值的增速。2016年，我国服务业占GDP的比重为51.6%，低于发达国家60%的平均水平。尽管我国服务业在许多领域己经放开并走向市场化，但仍有很多行业存在不同程度的政府管制，特别是价格管制，普遍造成了部门（经济类型、行业、地区）之间服务价格的扭曲。在此背景下，我国服务业要想实现跨越式发展，就必须了解服务业价格管制的程度，掌握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

目前，学术界关于服务业价格管制的研究尚不多见，主要集中在价格扭曲方面。国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价格扭曲的定义。Bhagwati（1963）等在二战后提出了“扭曲理论”，将政策性扭曲定义为：政府为实现某一目标对市场进行干预导致市场不完善，进而导致商品服务价格的扭曲。二是价格扭曲产生的原因。Restuccia&Rogerson（2007）研究表明，异质性企业资源配置的差异可能是不同国家之间单位资本产出差异的首要原因，而产出和全要素生产率的下降，有30%～50%的原因来自于政策导致的价格扭曲。三是价格扭曲的影响效应。Atkinson et al.（1980）以美国电力行业为样本，研究发现要素价格扭曲造成了电力行业劳动和资本要素分别多投入3.5和18.8个百分点。要素价格扭曲不仅影响企业的资源配置，还影响企业的生产选择（Bartelsman et al.，2009）。

国内对价格扭曲的研究相对较晚，主要从三方面展开：一是价格管制产生的原因。我国价格管制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政府，尤其是在政府增长考核机制下，政府热衷于招商引资，影响了劳动力和土地价格的市场化（周黎安，2007）。二是对价格扭曲的度量。从研究方法上，多数学者在借鉴国外研究的基础上，采用生产函数方法，如盛仕斌和徐海（1999）使用了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估算了我国不同经济类型要素价格扭曲情况；王希（2012）利用超越对数生产函数，估算我国的资本、劳动和能源三要素的相对和绝对要素价格扭曲程度。三是研究要素价格扭曲的影响后果。要素价格扭曲不仅降低了市场运行效率，还促使财富向垄断部门、资产所有者和国外转移，不利于社会稳定和经济长远发展（张曙光和程炼，2010）。刘名远和林民书（2013）指出，价格管制是我国区域经济利益空间失衡的重要原因。

通过对国内外相关文献进行归类和梳理分析，可以发现目前对价格管制问题的研究往往将价格管制转化为价格扭曲，但是根据现有研究，我们也可以发现二者之间并不能划等号。为厘清价格管制及其效应，本文根据价格管制定价模型及投入产出模型提出价格管制程度的测算方法，试图进一步定量测算服务业价格管制对物价、就业等宏观变量的政策效应。

二、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的测度

经济管制，一般是指政府通过制定管理规则及市场激励手段控制相关企业的生产、经营、销售、价格等决策，实现调控整个经济活动的目标（董大敏，2006）。价格管制是最常见的经济管制之一。

（一）价格管制定价模型概述及选择

价格管制定价实质上是对受管制的行业（或部门）实施平均成本定价，在实际运用中，最主要的价格管制定价方法有以下两种。

1.美国：投资回报率价格管制模型。投资回报率模型由生产成本和投资回报共同决定管制价格，将企业收入作为主要考虑因素。若某企业只生产一种产品，则R（P，Q）=C+S（RB），若某企业可以生产多种产品，则R（Pi，Qi）=C+S（RB）i=1，2，…，n。其中，C是成本函数（包括工资、原材料、税收、折旧等）；R表示企业收入函数，由价格P和数量Q决定；S代表政府设定的投资回报率；RB代表企业的资本投资总额基数。确定RB和S是该模型的难点。由于不同产业的技术经济特点不同，S和RB存在不同，需要管制者进行评判与确定。

2.英国：RPI-X模型。RPI-X模型的含义是管制价格应根据“通胀率减去X”的变化而调整，因此政府可以规定提价幅度不得超过RPI-X。其中，RPI（Retail Price Index）是商品零售价格指数，代表通胀率；X由政府依据企业的技术经济特点制定，是一定时期内生产效率增长的百分比。例如，RPI=8%，X=5%，RPI-X=3%，意味着一般物价水平涨了8%，政府要求某种产品价格只能涨5%（即价格管制程度），3%的管制程度意味着政府要求该行业靠自身提高生产效率3%来抵消物价的影响。

上述两种价格管制模型的比较分析见表1。从两种模型设定看，投资回报率价格管制模型刻画某个行业价格管制程度可以用政府确定的投资回报率S除以国际上该行业投资回报率，例如我国石油供应业可以用全行业投资回报率除以国际石油供应业的投资回报率来计算价格管制程度；RPI-X模型是直接以X作为价格管制程度。结合我国实际，政府一般没有对某个行业设置固定投资回报率来管理价格，且缺乏相关资料作支撑。RPI-X方法简单方便，资料充分，只要有某行业的价格指数和总体通胀率就可以计算价格管制程度，但该方法仅适用于政府明确管制价格的行业，非此类行业两种价格指数的差值既受价格管制的影响，也受上下游行业价格传导不同步等因素影响。因此，本文将对RPI-X方法作一些改进以准确测量各行业的价格管制程度。

（二）价格管制程度的测量方法

现有文献着眼于价格管制如何合理定价，并没有对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的准确度量，为量化服务业价格管制的程度，本文借鉴英国对价格管制的定价模型，对价格管制程度作如下定义。假设我国价格波动总体上符合市场经济特征，即管制很少，如果某个行业i也基本上不存在价格管制，那么该行业总体价格指数RPI将会随着全社会总体CPI上下浮动，即两者之间的差值只是市场对该行业作用的结果，其波动幅度趋于稳定。反之，该行业存在价格管制，价格指数RPI不会随全社会总体CPI而变化，两者之间的差值波动较大。令差值X=RPI-CPI，则pricec=stedv（X）。其中，pricec表示某行业价格管制系数；RPI为商品零售价格指数；CPI为消费者物价指数，stedv（X）为差值的标准差。pricec值越大，则说明价格波动受管制程度越大，反之则越小。我们把pricec值高于均值的行业认为是存在价格管制行业，否则是较少价格管制的行业。

具体到服务业，如果仅用RPI与CPI的差值的标准差来表示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那么有可能忽略某些行业的价格波动会领先或滞后于CPI。同时由于各地消费结构有所不同，某些服务行业的RPI与CPI的差值在省际间也存在一些差异。为了消除各省市、各行业之间数据高低波动的影响，较好反映价格管制程度，本文用变异系数作为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根据以上定义的价格管制系数，即用服务业相关行业商品零售价格指数（RPI）与消费者物价指数（CPI）的差值作为价格管制程度，通过31个省市的差值（RPI-CPI）的变异系数作为该行业的价格管制系数。用公式表达如（1）所示。其中，pricec表示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rpi为商品零售价格指数；cpi为消费者物价指数；i表示各省服务业的子行业i行业，如交通运输仓储邮政业、教育行业等；t为年度，时间跨度为2003～2016年。由于RPI表示服务业行业对应商品的真实价格水平，CPI则反映了整体价格水平，是市场化的价格指数。理论上讲，RPI应该随着CPI的波动而上下波动，如果某行业的价格管制程度较高，那么RPI-CPI的波动就较大，变异系数也越大，价格管制系数越高；反之，如果价格管制程度不高，那么RPI与CPI的差值的波动较小，变异系数也较小，价格管制系数越低。

（三）投入产出模型及其设定

价格管制是对物价的一种直接控制措施，现有研究仅局限于管制措施对本行业的影响，而没有从国民经济整体来考虑价格的传导和影响。投入产出模型是反映一国的产业结构、需求和价格变动以及产业间要素流动状况的模型，基于该模型可以更完整刻画服务业价格变化特别是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投入产出模型可以测算一种或多种产品价格变化对其他产品价格水平的影响（路继业，2012）。该模型计算公式为2，…，n。其中，△Pi和△Pj代表第i种和第j种产品价格变化的幅度，mij代表从投入产出表计算得出的直接消耗系数。将其展开和移项整理后用矩阵形式表示，可以得到：

其中，△Pn代表行业产品价格的变化幅度，利用（2）式测算其他行业产品价格相应的变化幅度。

三、服务业价格管制的测度结果及影响效应

（一）服务业价格管制的测度结果分析

受限于数据可得性，运用该方法，本文仅测算了2003～2016年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科学技术服务和勘探业，房地产业，交通运输仓储邮政业，批发零售业，教育，卫生和居民服务业等八个行业的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并测算了1995～2016年总服务业的价格管制系数。图1给出了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的变化趋势。从总体看，服务业价格管制有缓慢下降的趋势。测算发现，我国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有缓慢下降的趋势。一是从数值看，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总体下降，1995年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为0.53，2015年增长为0.32，21年间共下降了0.21，降幅为39%。二是从变动的阶段来看，1995～2000年，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一直在高位运行；2000年之后出现了明显下降，在2004年服务业价格管制降至低点；2004之后，服务业价格管制一直在窄幅波动，近几年有所上升。

图1 总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变动趋势

从分行业看，服务业价格管制存在结构性问题。尽管服务业价格管制有逐渐下降趋势，但价格管制程度是结构性而非总体性的。不同行业价格管制系数变动程度不同，且差异较大。表2给出了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按照价格管制系数的高低及波动的剧烈程度，可以把服务业子行业划分为两类：一类是价格管制系数高、波动剧烈的行业，称之为价格管制较强的行业；另一类是价格管制系数低、波动不太剧烈的行业，称之为价格管制较弱的行业。依据该原则，本文发现，价格管制较强的行业为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业，卫生，房地产和教育四个行业，它们的价格管制系数均值分别为1.54、1.34、1.07和0.96；价格管制较弱的行业为批发零售业、科技勘探业、居民服务业和交通运输仓储邮政业四个行业，它们的价格管制系数均值分别为0.52、0.51、0.50和0.29。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存在行业结构差异，并非所有的行业都受到了严格的价格管制，总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抬升主要是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卫生，房地产和教育这四个行业价格管制程度加深导致的。

表2 服务业价格管制系数

（二）服务业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

本文根据2012年投入产出调查表中的直接消耗系数表，利用公式（2）计算得到服务业整体以及8个子行业产品价格分别上涨10%对其他行业产品价格变动的影响幅度，再以每个行业增加值占GDP的比例为权重计算各个行业价格变化对一般物价水平的影响，最后乘以价格管制系数，得到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程度，见表3。该表反映了我国服务业对物价的影响路径：一是交通运输是服务业价格向总体物价传导的核心环节。服务业价格每上升10%，交通运输业价格就上升14%，不仅如此，服务业其他行业价格变化向其他行业传导时，也是通过交通运输业，例如科技勘探、批发零售等行业的价格变化影响最大的三个行业中都有交通运输业。二是农业仍是服务业价格影响总体物价的基础条件。服务业价格每上升10%，交通运输业价格就上升13.5%，卫生、居民服务、水利环境等行业都能很大程度影响农林牧渔业价格。三是电力热力供应业是服务业价格向第二产业传导的主要渠道。服务业价格每上升10%，交通运输业价格就上升12.5%，水利环境、教育、居民服务等行业的价格变化都需要通过电力热力供应业向其他领域传导。

表3 服务业各行业产品价格上涨10%对其他行业价格的影响 单位：%

同时，从表3可知，服务业价格每上升10%，可以使得总体物价水平上涨6.5%，表明服务业的价格变化对总体物价变化的影响还不是太强，至少是放大效应不强。其中，受价格管制的行服务业价格对总体物价的影响程度大致相当，行业价格每上升10%，可以使得总体物价水平上涨2.6～3.0%。就价格管制的影响来看，有四个行业的价格管制对总体物价影响高于整个服务业的平均水平，依次是教育、卫生、房地产及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这与公众普遍感受是一致的。值得注意的是，民生性服务业已成为影响物价的重要因素，而教育、卫生、房地产这三个重要的民生性服务业仍存在较强的价格管制，其目前的价格变化不能完全反映市场供需变化。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在总结国外价格管制定价模式的基础上，借鉴英国的定价模型，重新定义价格管制程度，提出了运用标准差和变异系数的测算方法。测算结果表明我国服务业价格管制程度呈缓慢下降趋势，但近几年有所提高，其中水利、环境和公共设施管理，卫生，房地产，教育四行业管制程度较强。同时，以价格管制系数为基础，运用投入产出表测算了服务业价格管制对物价的影响，刻画出了服务业价格影响一般物价水平的传导路径，我们发现卫生、教育、房地产三个民生性服务业的价格管制对物价具有深刻影响。据此，建议进一步放开服务价格，加快提高服务价格的市场化程度，区别情况、分类深化服务业的价格改革。

一是要区分服务产品属性，实施差异化的价格管理形式。按照公共服务产品、准公共服务产品和竞争性服务产品三类服务属性——对生活服务、餐饮服务、旅游服务、金融服务、中介商务服务、技术服务等竞争性服务实施竞争型的价格管理形式；对政务信息服务、基本影视文化服务、义务教育服务、基本卫生医疗服务等公共服务实施政府定价的管理形式；对准公共产品将其分为盈利和非盈利两个部分，例如非义务类教育服务、养老、高端医疗等实施半市场化价格管理形式，对盈利部分放开价格管制，对非盈利部分制定科学合理的定价安排。

二是要区分垄断服务类别，实施差异化的价格确定方式。按照自然垄断业务和非自然垄断业务两种类别，对自然垄断服务应继续实行政府定价，例如对铁路运输服务、电信服务等要规范政府行为，保证公开透明，科学合理定价。对收费标准过高的服务，如交通运输业这个向总体物价传导的核心行业，应该主动降低服务价格，以利于公众能够普遍享受服务产品的同时保持物价稳定。对非自然垄断服务，例如价格管制程度高的教育和卫生行业，一方面要加大放松市场准入管制的力度；另一方面要逐步减少价格管制，依据各服务市场和服务业企业的发展状况，逐步引入市场竞争机制。

三是要区别服务价格形成机制，加快实施价费分离的进程。按照市场化和非市场化价格形成机制，将已经市场化的公用设施和公益服务、中介服务收费价格从行政事业收费中尽快分离出来。积极推进市场化办学的教育收费管理、医药流通体制、民营医院管理体制、公有廉租房租售同权等重点领域改革，解决好这些服务领域的价格管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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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426

A

1006-169X（2017）09-0051-05

10.19622/j.cnki.cn36-1005/f.2017.09.007

夏春雷，中国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江西南昌 330008）